隨著科技的進步,人與人之間也越來越冷漠,抱著「個人自掃門前雪」心態的人越來越多,只要不落井下石,就能構上「好人」二字……領好人卡的不算。
打從黎水凝「跑棟」邀請住戶參與跳蚤市場的行動,被凌紹洋潑了冷水之後,她沒敢再有太大的期望,心想或許只會有少少的幾只麻雀湊湊數,擺上兩、三個攤位充充場面,也別指望有多少人來消費。
出門去活動現場前,她先去按凌紹洋家的電鈴,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回應,他八成是沒興趣參與吧!
沒關系,做公益本來就是不能勉強的事,所以她也沒太放在心上,徑自下樓了。
但沒想到,才剛走出一樓中庭,還沒步出社區,就听到社區外鼎沸的人聲,教她立刻驚奇地沖出社區。
不算長的街道上擺了近百個攤位,縱使商品新舊不一,但都還有一定的層次,沒有家里小孩玩壞的玩具、穿破的衣物,還吸引了其他賣棉花糖、爆米花的小販,甚至連吹泡泡、魔術師都跑來做表演,以致短短的街上塞滿了人,令她嘆為觀止。
哇 !這些人、那些攤位都是打哪兒來的啊?
除了認出幾個住戶之外,她腦子里幾乎連薄弱的印象都沒有,到底從哪里冒出這麼多人?那些表演團體又怎麼知道今天這里會有活動呢?真是太神奇了!
她興奮地將自己要販售的商品交給社區熱心的梁媽媽,請她代為處理,自己則舉步維艱地在夾縫中求生存……不,在人群中鑽來竄去,看看有沒有哪一攤需要幫忙。
人越多問題就越多,當然能不發生最好,可一旦發生了,任何人都希望有人能適時地伸出援手,她就希望自己能成為那只被人需要的「援手」。
只是事與願違,她還來不及成為援手,倒成了需要援手的人,她被人給撞跌倒了,一坐到地上……媽啊!屁屁快裂成兩半了啦!
「你,腳很酸嗎?」
驀然,一道熟悉的聲音由她頭頂響起,她表情痛苦地抬頭一瞧,咦?那不是她的鄰居凌大少爺嗎?
「腳不酸,可是很痛。」她暗嘆一口,還以為他不會出現了,沒想到出現在她最糗的時候。「你不會拉我一把喔!」
凌紹洋輕笑,伸手將她拉起。「我以為你腳酸了,找個地方坐一下。」
「沒有人會坐在馬路上的好嗎?」
況且這里人這麼多,不小心就有被踩扁之虞,她可沒那麼笨!
她邊拍打臀部的灰塵,邊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以為你不來了呢!」
「怎麼可能。」
霍地,她左後方又冒出一個聲音,是上回意圖向她獻殷勤的顧仁願。
「他要是不來,就不會套交情叫表演團體過來了,人家抽不出空檔,他差點……」
「你沒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凌紹洋瞪他一眼,要他別再講了。
彼仁願被他這麼一瞪,立即把沒講完的話全吞到肚子里去,黎水凝不覺笑出聲來。
這兩人的交情也太奇怪了吧,一個凶巴巴,一個偏偏那麼听話,實在太好笑了!
「你這算什麼?面冷心熱?」什麼啊!她還以為他不參加咧,誰知道他不但早早就到了,還找人來表演吸引人潮,真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挑眉,裝傻。
「最好不懂。」她輕哼,表情不變,但內心莫名地感到歡愉。
原來他是個只做不說的人,不像她,光說不練那一型,相較起來,他比自己有誠意多了,也比自己做更多的事,著實令她感到汗顏。
「欸∼∼說真格的,你到哪里去找來那魔術師和吹泡泡的高手?」天!她好奇死了,一般人就算要找也得費一番功夫吧!
「演藝圈的資源比較多。」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演藝圈?」對吼,她一直忘了問他到底是做什麼的,又是彈鋼琴,又是天天在家,他到底在做什麼工作?
「……你不知道我?」拜托!這女人是不看電視的喔?
「知道啊!你不就是你?」她莫名其妙地睞他一眼。
「……」
凌紹洋看她一臉無辜樣,就知道她其實根本不曉得他到底是「哪根蔥」。罷了,他是宅男,她是做網拍的宅女,他也別指望她能知道他其實是知名的詞曲創作人。
「干麼?你有什麼特殊的身分嗎?」見他一臉大便,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應該是說錯話了,忙試圖轉圜地追問。
「沒什麼。」
他是個成熟男人,不隨便張揚自己的本事,怎麼可能被她三言兩語就套出話來?
「喂!說啦!」她討厭明知道有什麼,卻不讓她知道的感覺,她不爽地再問。
「不說。」他抬高下顎,很踐地打死不說。
「說嘛!說嘛說嘛說嘛!」她在他面前跳來跳去,就是要他給個答案。
「不說不說不說。」男子漢大丈夫,講了不說就絕對不說。
「你怎麼這樣!」她跳腳。
「我這樣?你才那樣咧!」他有趣地繼續和她抬杠。
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來鬧去,被晾在一旁的顧仁願冷眼瞧著,沒多久,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們喔,大庭廣眾之下,別這麼打情罵俏的,感覺怪不好意思的。」顧仁願涼涼地消遣了句。
「……」
被他這麼一說,兩人同時噤聲,表情別扭地各自看向左右。
「哎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談個小戀愛也沒什麼啊!」顧仁願又有話說了,繼續煽風點火。
「呃……我有東西放在梁媽媽那里,我怕她忙不過來,先、先過去看一下。」
女孩子臉皮薄,黎水凝趕緊找了個借口,蹺頭了。
盯著她「逃跑」的背影,凌紹洋沒好氣地瞪了顧仁願一眼。「你不講話會死喔!」
「不會死,只是悶而已。」誰叫今天沒一個女朋友能陪他一起參加這活動,人家心理不平衡嘛!「你知道我這個人最不耐寂寞了。」
「真受不了你!」什麼毛病啊他?變態!
「哈!」
那麼多年還不是受了,也沒不要他這個朋友啊!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只是你的小女友被我氣跑了,看你怎麼去把她追回來。」
「她不是我的小女友。」凌紹洋蹙眉。
「那不然是什麼?我看你們相處得很好啊!」
彼仁願寧可相信自己的眼楮和感覺。制作人也算藝術工作者,藝術家的第六感往往很靈驗的。
「你不會告訴我,你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吧?」
白白再瞪他一眼,凌紹洋再次望向黎水凝跑掉的方向。
女朋友嗎?
她跟演藝圈那些年輕漂亮、青春無敵的美眉不同,很有自己的個性,雖然不夠討喜,但確實和他之間的互動還不錯,其實也滿單純听話的……只要他聲音一大,她就听話了,縱有屈于他威迫的成分存在,至少和她相處的時間是舒服、自在的。
老媽經常在催念,顧仁願也覺得可行,接下來,就得看那女人對他有沒有FU了——
敲著鍵盤回應買家的問題,黎水凝邊回復訊息,邊直覺地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發現已經下午五點多了,她微嘆口氣,有點懊惱自己的自作聰明。
一個月以前,就是跳蚤市場活動的前兩天,她自以為聰明地煮了午餐,想藉此和她的對門霸道鄰居稍稍拉開些許距離——一開始是不想太積極和他互動,畢竟只是鄰居,感覺有點怪。
而在跳蚤市場結束之後,想與他拉開距離的想法益發堅定了。
因為自從跳蚤市場活動之後,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上他。起初只是隱約有點感覺,但到那日之後,情感逐漸清明起來,做家事時不經意地會想到他,連工作時看著電腦都會突然冒出他的影像,這樣的心境讓她有絲不安。
她從來沒有談戀愛的經驗,或許是以前的她太過內向自閉,所以從沒有那樣的機會,因此一感覺到可能的敏感氛圍,便不由自主地開啟自身的保護機制,自然地想抗拒他的靠近。
但她卻自作聰明地煮了那頓午餐。
民以食為天,她並不是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出發點當然是不想再讓他為自己破費,沒想到會演變成現在這樣的態勢。
她從沒見過那麼軟土深掘的人,打從她煮了那自以為是的一餐,現在陪他出門吃飯的慣例成了到她家吃飯的夢魘,一到吃飯時間,他就會不請自來的自動出現在她家門口,一副等著她喂飽他肚子的模樣。
她跟他很熟嗎?
她是女佣嗎?
她是廚娘嗎?
憑什麼要天天煮飯給他吃?
偏偏她又沒有拒絕他的勇氣,孬死了!
敝就怪自己吃人家的在先,現在才得承受這天上掉下來的麻煩,頗令她沮喪。
算了算了,欠人家的總是要還,況且他也不是白吃白喝,幾乎每天都會帶些食材過來,所以最近她那不算大的冰箱常常塞滿東西,差點連縫隙都找不到。
認命地起身準備開始煮晚餐,免得晚一點那餓死鬼又來敲門,她沒準備好食物給他吃可就丟臉了。
誰知她起身還來不及走到廚房,門鈴就響了。
咦?這麼早?午餐沒吃飽嗎?她直覺是那個對門的冤家來按電鈴,沒多想便前往開門,沒想到站在門外的是一個體態微胖的歐巴桑,她從來沒見過的歐巴桑。
「呃,請問找誰?」她微楞,不曉得這歐巴桑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哎喲∼∼是漂亮的肖賊喔!難怪偶們家兒祖老速不肥家。」歐巴桑一見到她,竟愉快地咧開嘴笑了。
「……太太,你說什麼我听不太懂。」完蛋!她那是哪國的語言?她听了霧煞煞。
「偶梭……」哇咧,這個肖賊不費是國以人吧?何秀子感覺頭上飛過烏雲一片,霎時有些暈眩。「你听得懂台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