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想到那天在酒店的場景,雷佑嘉仍是心有余悸。她從沒想到孿生哥哥會聯同古昊書的母親來到酒店的蜜月套房,並且讓他們看到在床上耳鬢廝磨的場景。
當下她嚇得發出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愕然地被哥哥雷佑樺以外套罩于身上,拉離柔軟的床榻,古昊書的母親則氣呼呼地要他負責任。那時他的臉色盡避鐵青,倒也沒說一句反對。她被哥哥護于身後,雖沒想到事情怎麼會發展至這樣的地步,可是對于自己能跟他有進一步的牽絆,她便沒法子控制微微上揚的嘴角,心懷期待的望向他。
然而,他回視她的眼神一反以往的溫柔,即使平靜如幽深的湖泊,可是她隱隱看到里頭掠過一絲鄙夷……
是她看錯了嗎?這是當然的吧,她也不知道哥哥為什麼會現身,更不知道他會帶著古伯母前來,而酒店外是等待兩人的記者……當下的一切完全是出乎意料,所以她也不曉得如何反應。
對了,他定是和她一樣,陷于震驚之中。
為了保存兩家的顏面,最後決定讓他們先行訂婚,並于一星期後的今天舉行大型的訂婚宴。
因為時間緊迫的關系,她整整一星期沒有見過古昊書了。
望著鏡中的自己,精雕細琢的容顏在彩妝的烘托下更是美艷不可方物,身穿象牙白的曳地禮服,手捧以百合花為主調的花束,一副待嫁新娘的模樣。如果……今天是真正的婚禮有多好。
可是因為他正為事業全力打拚,而她剛加入家族銀行工作,同樣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她並不反對先訂婚,兩三年以後再結婚。
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一陣敲門聲響起,她回首看向雕花木門,來人是古伯母,身後跟著古昊書。
他真的很帥!雷佑嘉在心底贊嘆,對于自己從今天起便成為他的伴侶,覺得不可思議。
雖說她是千金小姐,父母因意外身故後,家道早已大不如前,連帶家族的銀行生意也差了許多,幸好有世交康家的幫忙,而孿生哥哥雷佑樺進大學以後事業學業兩邊忙碌,因為他的關系,她和最小的弟弟才能過著平和的日子。
扮哥明明只比她早十數分鐘出生,卻不得不扛起所有責任,所以對于哥哥所做的決定,她少有說不的時候,因為她知道他是為了他們好。
「古伯母。」雷佑嘉嬌羞不已地半垂小臉。
「還叫什麼伯母!」古母走近她,牽著她的手。「從今天起該改口叫我媽媽了。」
「怎麼……還沒有……」雷佑嘉羞赧得不能完整說上一句話。
「怎麼不可以?」古母笑咪咪地說,對她這名準媳婦滿意極了。「這次可是委屈你了,應該盡快結婚才對。」
她搖頭。「沒關懾,訂、訂婚也好。」
「好。」古母笑道,回首跟一直沉默不語的古昊書說︰「我先出去招呼賓客,你跟佑嘉待在這兒等一會,時候到了會有人請你們出去的。」
語畢,她便離開偌大的房間。
必門聲響起後,古昊書環視一眼室內,純白色的牆壁,配上了典雅的擺設,更添一絲優雅。
這次的訂婚宴是在市內最大的酒店宴會廳舉行,以簡約清純為主調,用上許多百合花作裝飾,配合女主角的天真單純。
天真?單純?他禁不住冷嗤一聲。
听見他發出的聲音,雷佑嘉迅速抬頭看向他。
「怎、怎麼了?」因為他太耀眼的關系,她都不好意思直視他。一身手工制的黑色禮服,令他看起來更是挺拔頎長,俊帥的五官如同上天親自一筆筆雕鏊出來,完美得令人難以相信他是真實的存在。
迸昊書走近她,兩手陡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全然沒有留神力道,毫不在乎會否弄痛她。
「痛!」她痛呼。「昊書,你抓痛我了!」她一手抓住他的前臂,示意他放開自己。
「很不錯嘛,」他冷哼。「這兒只有我和你,還想演下去嗎?」
他的話令她忘記了要掙開他,大眼眨了眨,全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你在說什麼?什麼叫做演下去?」
「哈哈……」他松開手,受不了的大笑出聲。「真厲害呀!竟然裝得那麼徹底,連我也被你騙了。真厲害!」
迸昊書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笨的傻瓜,竟然相信她是最天真無邪的女子,以為自己有幸擁有這份清純,誰知一切都是謊言,她的單純都是以心機堆砌出來,只為了算許他。
他竟然為她心動?簡直是愚笨得無以復加!
雷佑嘉覺得眼前的他陌生得很,平常他都會溫柔地模模她的臉頰,輕輕地吻住她,給她好看的微笑,可是……
此刻的他渾身散發冷冽的氣息,眼神漠然,甚至帶著絲絲的蔑視,仿佛她是最卑劣的生物。
「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不是不舒服?不如今天的訂婚延期,好不好?」她上前,抬手想撫模他的臉頰,卻遭他反手撥開。
她愕視掌心,不敢置信他的舉動。「為、為什麼?」
他們之前一直相處得很好,他從來沒有以如此冷漠的態度對待她,為什麼……他突然變了一個人?
「我真是小覷了你,以為你表里如一,是個單純易懂的人。」他冷笑。「你心機深沉得連我也甘拜下風,竟然伙同雷佑樺算計我!我竟然栽在你們兄妹手中,這次是我失算了。」
雷佑嘉驚訝得小嘴微張,好一會兒才將他的話消化。「我沒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佑樺會出現,更不知道他會和媽……」
「媽?」他哼道。「叫得真順口,看來你是盤算了許久,早已視我為甕中之鱉。為我如此費心思,謝謝你這麼抬舉我。」
她搖頭。「不是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她想握住他的手,想讓他知道她到底有多在乎他,可是他後退了一步,連衣角也不讓她踫到。
因為穿著禮服的關系,她不方便活動,加上他的言語,就像將她最後的力氣也抽去了泰半,她只能再一次看著什麼也抓不住的雙手,它似乎說明了幸福也是如此輕易地從她指間溜走。
「你不知道?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迸昊書望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窩微微抽動,然而想到她故作天真的姿態,曾經吸引目光的孩子氣倏地轉化為刻意的營造,令他覺得可愛的純真變成城府深沉,向來掌握一切的他如今成了俎上肉。
這些,全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想到自己曾經興起與她共度一生的想法,他便忍不住要鄙視自己,竟看不穿她的偽裝,以為她跟別的女人有所不同,她沒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卑劣念頭。
但事實證明,她的確和別人不同,她心機比誰都深,對于演戲,端著人畜無害的微笑,卻在伺機而動。
小看了她,是他的失算。
既然她那麼想成為他的未婚妻,他便如她所願。可是她得到的也只有這樣的虛名,他會讓她後悔設計他!
「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完全不知道那天的事,你相信我……」雷佑嘉焦急地想向他解釋清楚,可是看見他漠然的神情,那種早已判定她有罪的姿態教她的心涼了半截,兩手驀地垂下,絞扯禮服。
「無話可說了吧?」古昊書心中縱有千萬個不願,可是為免刺激母親,也只好硬著頭皮訂婚,反正他也會從她身上取得好處。雖然她家的銀行規模不大,也算是老銀行,在業界始終佔有一席,有了這層關系,往後要取得貸款相對容易。
而她,也因為他的關系,可以令家族銀行重新受到關注,爭取到更多有潛力的客戶。
這便是她不惜一切要和他攀關系的理由。
為了利益,即使賣掉自己,她亦毫不在乎。
雷佑嘉抬眸看他,難過得快要掉眼淚,渾圓的水珠凝于眼睫,她咬住了下唇,不想自己變得如此難堪。
「你哭什麼?被算計的人又不是你。還是你想以受害者自居,趁機向客人們哭訴?這是你求來的訂婚儀式,你的目的已達,不是應該高興得開香檳慶祝嗎?給我抹去那些眼淚,你還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我不容許別人說我的未婚妻難看!」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往梳妝台拽去。「給我補妝,快點!」
看見她要哭不哭的樣子,古昊書感到胸口顫動,竟然產生了上前替她拭淚的沖動,可是理智瞬間冒出來阻止他。
他怎能忘記她的算計?任何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都不曾上過當,偏偏栽在初出茅廬的她手上。想到真心被她如此徹底地利用,他更是怒不可遏。
雷佑嘉望向鏡子中的他,模糊的視線使他看起來變得猙獰,滿心的委屈無處宣泄,現在就連眼淚也不被允許出現。
大眼眨了眨,終于將淚霧壓下,她掙開他的手,拿過蜜粉補妝,重新描繪唇線。
當她弄妥以後,敲門聲適時響起。
「兩位,是時候進場了。」工作人員有禮地請他們前去會場。
在敲門聲響起的瞬間,古昊書臉上冷冽的神色全數不見,換上了平常和煦的笑容。
雷佑嘉看著他變臉的速度,心中感慨萬千。
她怎麼會以為他是最溫柔的人?她現在要跟什麼樣的男人訂婚?怎麼他就是不肯相信她跟他一樣,是被人算計了?
「嘉嘉,是時候了。」
耳畔掠過他醇厚的嗓音,語氣中是毋庸置疑的親昵,然而有別于以前的滿心歡喜,她打了個冷顫,想像不到何以他能在短短幾秒鐘內有著如此重大的轉她剛才在作夢嗎?
心中禁不住啊現這樣的想法,她怯怯地勾住他的臂膀,他以另一手輕拍她的手,同時低頭給予她一個微笑……
那絕不能稱為笑容!
微揚的嘴角沒有絲毫的笑意,寒冰似的眼神閃耀著要將她撕碎的光芒,從他下巴堅硬的線條來看,顯示他正處于盛怒之中。
他真的覺得她有設計他!
沒有細想的機會,她幾乎是被扯著向前走,高跟鞋跟發出吱嘎聲,她被逼跟著他的步伐,腳趾頭因為小跑步的關系而刺痛不已,好看的眉頭擰緊。
但當走進會場、強烈的光線打在他們身上的瞬間,她端出最美麗的微笑,接受眾人的祝福。
偏頭望了她的未婚夫一眼,他唇畔的笑容同樣耀目,眼底盛滿了溫柔及深情,這些情緒剌得她的心好痛!
她知道自己應該大吼不要這樣的婚約,可是……她愛他,愛到認定了他一人,就算他們的婚約只有表面上的和諧,她亦不在乎,因為她有時間向他解釋清楚,她相信自己能讓他了解她並沒有參與其中。
是的,他應該清楚她的為人,只是事出突然才會難以接受,假以時日,他會相信她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