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火燭小心,水缸滿滿,灶倉清清……寒冬……」
京城之內,從入夜到翌日寅時,都有專門「喊火燭」的人員,為的就是提醒百姓注意,畢竟每年的秋冬兩季,天干物燥,正是火災最頻繁的季節,事先做好預防,才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嫁進將軍府快滿三個月的婉瑛,眼皮先掙扎了幾下,這才掀開一條縫隙來,盡避外頭天色未亮,寢房內還是一片昏暗,不過生理時鐘已經讓她習慣每天在這個時辰醒來了。
她才把右手伸出被子,立刻感受到冰冷空氣的侵襲,打了個哆嗦,又趕緊縮回被窩里。
「再二十分鐘……不!十分鐘就好……」婉瑛口中咕噥著,不由自主地朝躺在身邊的男人偎過去,也讓一向淺眠的秦鳳戈跟著醒轉。
沙啞中帶著困意的男性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很冷嗎?」
「有一點……」她將套著薄襪的冰冷秀足往男人溫熱的腳背上熨貼,希望能夠吸取上頭的熱度。
自從下起今年的第一場雪,秦鳳戈總算見識到她這個人有多怕冷了,就算喝了中藥調養,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改善,只好將身畔的嬌軀摟得更近,用自身的體溫來幫她取暖。
「好些了嗎?」他問。
靶受到丈夫的關懷,婉瑛的身子不再冷得直發抖,也漸漸放松下來。「已經好多了,幸好還有你這個‘暖爐’在,不用點火就能自動發熱,既不會燙傷,也不需要付費,更不會有引發火災的危險。」
他被這番別出心裁的形容給逗笑了,有時真的想不通這個女人為何會有那麼多與眾不同的古怪想法。「現在不過才十二月中,就冷成這副模樣,真不曉得這麼多年的冬天,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也忘了……」婉瑛含糊其詞的帶過。「只要雪不再下,應該會暖和點。」
「這場雪恐怕還要再下個幾日才會暫時停歇……」秦鳳戈有些于心不忍地戳破她的希望。「再睡一會兒,不必這麼早起來。」
婉瑛在被窩里伸了個懶腰,然後一手環抱住丈夫的腰部。「我睡不著,咱們來聊天好了。」
「想聊什麼?」他閉上眼皮傾听。
「嗯……大家都稱呼祖母一聲老太君,那應該是封號吧?」婉瑛的歷史還算可以,不過這里是架空朝代,或許會有些出入,所以還是問個清楚,以免在外人面前說錯,貽笑大方。
「太君確實是官員母親的封號,不過能得到這個封號的人寥寥無幾,因為不僅要克盡熬道,夫婿和子孫更是必須功在朝廷,從前朝到現在,也只有祖母一人得到如此殊榮,即便是王公貴族,見了她也得尊稱一聲老太君表示敬重。」秦鳳戈詳盡地為她解惑。
「原來如此,可明明都是孫子,為何小叔他們卻不能喚她一聲祖母,是因為嫡庶之分嗎?不過他們畢竟也是你爹的兒子,這麼稱呼似乎……太生疏了。」這個疑問一直擺在婉瑛心里,怎麼也想不通。
秦鳳戈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斟酌要從何說起。
「雖然不曾當面問過祖母,不過從二叔和三叔口中听說在我爹出生之前,祖母不止一次小產,或是出生便是死胎,身心受盡煎熬,而祖父所納的幾個小妾不只幸災樂禍,甚至還咒她生不出孩子,盡避祖父在一怒之下,將人都送走了,還是讓祖母受到相當大的打擊,即便過了這麼多年,依舊無法釋懷。」他語氣沉重地說。
原來這就是老太君的「心魔」,同樣身為女人,婉瑛並不難理解那種心境,親眼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一個一個死去,沒有得到憂郁癥才怪,而老公的小三卻在旁邊看笑話,難怪心理會不平衡,更無法打從心底接納那些庶出的孩子,可是為了讓秦家開枝散葉、子孫滿堂,又不得不安排兒孫納妾,長久下來,性格自然也變得扭曲了。
這一刻,婉瑛很同情老太君的遭遇,不準小叔他們喚自己一聲祖母,只怕是唯一讓她心里好過的方式,否則滿腔的悲憤怨懟無從排解。
秦鳳戈再度啟唇。「這也是我和硯哥兒的生母成親多年,始終不曾動過納妾這個念頭的主要原因,就是不希望她跟祖母有同樣的遭遇,即使祖母不時問她肚子何時有好消息,還要她說服我納妾,我是能拖就拖,直到懷了硯哥兒,以為終于可以讓祖母滿意了,她卻一病不起,我心中一直深感內疚。」
「我相信姊姊心里很清楚將軍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保護她、為她著想,不會怪你的。」婉瑛安慰地說。
他輕掀唇角,略帶苦澀地說︰「但願如此。」
「身為庶出的兒子,注定無法繼承家業,還不被自己的祖母所承認,心里一定很委屈,難怪小叔的脾氣會那麼暴躁。」婉瑛想起一個月前,初次在秦府見到秦鳳恕,對他尖銳憤懣的口氣還是印象深刻。
「你是指鳳恕?他打小脾氣躁進,無論習武還是讀書,總是缺乏耐性,一直不討祖母喜愛,可是他本性不壞,就是太沉不住氣了。」秦鳳戈還是為三弟的行為辯解。「跟三弟相比,二弟就顯得成熟穩重了些,也懂得替人著想,尤其是對自己的生母白姨娘更是孝順。」
婉瑛腦中不由得浮現秦鳳鳴抑郁寡歡的神態。「是嗎?可是這一個月來,我總共去秦府探望過懷有身孕的二弟妹三回,其中見過他兩次,總覺得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有什麼事在困擾他。」
「心事重重?」他有些驚訝,自己居然不曾注意到。
她側身面對秦鳳戈。「二弟妹懷了身孕,照理說是件天大的喜事,應該是喜上眉梢,不該悶悶不樂,可是又不便多問。」
秦鳳戈思索著可能的原因。「只要明年通過禮部的崇文學院所舉辦的院試,就能參加殿試,由皇上親自監考,依二弟的資質和才華,絕對能高中狀元,不只能光耀門楣,也可求得一官半職,更能讓祖母刮目相看,一旦落第,可就功敗垂成,也許因此才會心事重重。」他只能做如是想。
「要是這樣就好了。」她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微微一哂。「我很高興你這麼關心他們。」
「那麼將軍又是如何看待兩位小叔?」婉瑛笑吟吟地問。
「我和鳳鳴、鳳恕都是爹的親生骨肉,更是他們的兄長,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秦鳳戈堅定地說。
婉瑛早知這個男人正直的性子,也慶幸他沒有被老太君洗腦,能夠公正無私地對待兩位庶弟。「我也一樣很高興將軍這麼想。」
「二弟妹如今有孕在身,就要麻煩你多去看看她。」他只能托付她了。
她一副驕傲的口吻。「再怎麼說,我可是他們的大嫂,這麼一點小事,不用等將軍開口,早就開始做了。」
「我何其有幸,能娶你為續弦……」聞言,秦鳳戈不禁動容了,翻身覆住懷中的溫香軟玉。
「應該感謝命運的安排,以及老天爺的保佑,才能讓我與將軍相遇。」婉瑛將雙手伸出被子外,圈抱住他的頸項說道。
秦鳳戈噙著笑意,準確地吻上她的小嘴,只有淺嘗還是不夠,于是加深幾分,讓舌與舌密密地交纏吮吸。
「將軍……該起身了……」她在吻與吻的空隙間吐出幾個字。
他的手掌開始探索嬌軀的每一道丘壑,惹得婉瑛身子也開始發熱了。「金嬤嬤因為染上風寒……暫時回秦府,沒人會來打擾咱們……」生病的人都會想待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安心靜養,他們自然不會反對了。
「雖然這麼說不太厚道,不過……」婉瑛一面回吻、一面輕笑。「總算可以喘一口氣了,真是謝天謝地……」
這番感嘆讓秦鳳戈不禁大笑。「至少在她回來之前,不會有人逼你看帳本、打算盤,一言一行都得按照規矩來了。」
「沒錯……」雖然金嬤嬤是好意,還是讓婉瑛有些吃不消。「既然不會有人來打擾,咱們就別白費了……」
聞言,他胸膛因笑聲而震動。「你說得對,是不該白費了……」
婉瑛一面笑一面吻他,彼此的雙手也沒有閑著,開始卸下對方身上的衣物,渴望著肌膚之親,身心更進一步地接觸。
「將軍……」她的手指插進男人的發間,打亂了發髻。
他無暇回應,唇舌在婉瑛細膩的鎖骨上烙下專屬自己的記號。
「如果有一天……老太君要你納妾……我可是……不會點頭的……」她說得斷斷續續的,不過秦鳳戈還是听懂了。
秦鳳戈與她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隔閡,健壯與縴細、剛硬與柔軟,是如此不同,卻又如此相容。「我不會納妾……」
「將軍可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婉瑛不想當小三,自然也不打算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她會堅決反對到底。
他用一記深深的挺進,讓婉瑛忘了方才在說什麼,十指緊緊地攀住汗濕的男性背脊,迎接隨之而來的yu\潮。
待婉瑛再度醒轉,已經接近午時,趕緊離開溫暖的被窩。
「好冷……」她趕緊穿上自制的「襪套」,就是另外縫了兩塊圓筒狀的雙層棉布,上下兩端各穿上細繩,並綁在小腿上,這可是用來對付寒冬的秘密武器,不然里頭只穿一件低襠又不貼身的棉褲,實在無法御寒。
「夫人,這麼穿真的不好看。」派來伺候這位新夫人的小菊盡避已經見怪不怪了,還是忍不住掩唇偷笑。
婉瑛整理了下裙擺,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好不好看不要緊,又沒人瞧見,否則用不了多久,兩條腿就會凍成冰柱了。」
待她簡單地用過膳,便披上斗篷,跨出房門,雖然外頭還飄著雪,不過下得不大,並不會妨礙行動,于是先到硯哥兒房里盯著他吃飯,否則兩歲多的孩子根本坐不住,總見女乃娘端著碗在後頭追。
「娘……」見她推門進房來,硯哥兒馬上親熱地跑過來討抱。
她月兌下斗篷,交給小菊。「坐下來把飯吃完。」
硯哥兒噘起小嘴,坐回小板凳上,讓女乃娘喂他。
看著他一邊讓女乃娘喂著飯菜,一邊又堆疊起那些擺在矮桌上,約莫有二、三十塊的積木,各種形狀都有,那是婉瑛前幾天請木匠利用一些零碎的木材所做的,要是能再涂上鮮艷的顏色會更好。
只見硯哥兒小小的臉蛋上透著無比專注,也因為這些積木的功勞,讓他總算肯乖乖坐著不動,也讓照顧的人不再疲于奔命了。
當他最後拿起一塊三角形的積木疊在上頭,然後看著婉瑛,兩眼發亮,似乎在等待著自己被夸獎。
「這是什麼?」婉瑛只看得出是有兩只腳的動物。
硯哥兒吞下含在口中的飯菜,稚氣地說︰「爹的馬……」
「原來這是你爹騎的馬。」經硯哥兒一說,還真有幾分像。
硯哥兒咧開小嘴。「這是爹騎的馬。」
「硯哥兒很喜歡馬?」
因為女乃娘又喂了一口飯菜,他只好用點頭來回答。
「等硯哥兒長大,就可以跟你爹一樣騎馬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婉瑛心想這個孩子以後恐怕也是一名武將,真不知該高興還是操心,只希望將來不會有戰爭發生,不必上戰場。
听到自己也能騎馬了,硯哥兒似乎相當開心,小手一揮,不小心把積木踫倒,不禁滿臉懊惱。
婉瑛鼓勵地說︰「沒關系!從頭再來!」
他一掃沮喪,很快地拿起積木,又專心地堆疊起來。
「夫人真是聰明,居然會想到做這些小玩意兒給小少爺玩……」女乃娘愈瞧愈覺得有趣,自己的孩子若也能擁有,該有多好。
「呃,這也沒什麼,只是無意之間想到的點子……」婉瑛可不敢居功。「其實這些還很粗糙,應該可以變出更多花樣,下次讓木匠再試試別的。」
女乃娘吶吶地啟口。「到時夫人是否可以……多做一組?」
「我想起來了!」經她一提,婉瑛這才恍然大悟。「你有個兒子好像跟硯哥兒差不多大,我會記得請木匠多找一些材料,做好之後讓你帶回去。」
「多謝夫人。」女乃娘分外感激,也再次體會到這位當家主母的大方無私。
這時,一只小手輕扯著她的袖子,想要引起注意。「娘!」
婉瑛循聲看向硯哥兒,見他又用積木堆疊出一匹馬,這次有些微的不同。「這是誰騎的馬?」
「這是硯哥兒的馬。」他揚高嘴角,驕傲地說。
她笑不可抑地問︰「那麼娘也坐在硯哥兒的馬上好不好?」
「好,娘一起坐。」硯哥兒大聲地說。
母子倆相視而笑。
原本婉瑛內心深處多少還是會擔心無法勝任繼母這個角色,可是在每天的相處當中,也慢慢地理解,只要對硯哥兒付出真心以及愛,相信他能夠體會得到,然後回報她,所以對自己也愈來愈有信心了。
待女乃娘喂完最後一口,婉瑛便讓她先下去用膳,其他負責照料的丫鬟送上沏好的熱茶,也一臉興致勃勃地圍在旁邊觀看,對于這種叫做「積木」的小玩意兒,可都是頭一回見到。
「娘也一起來玩……」硯哥兒把一塊積木塞給婉瑛。
「好,咱們一起玩……」還記得童年時父母買的第一樣玩具就是積木,而不是洋女圭女圭,根本是把她當作男孩子養,也順便培養她的耐心,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有很大的幫助。
在這麼寒冷的冬天里,母子倆在屋內一起堆疊積木,不只能增進感情,也可以消磨時間。
一直玩到未時,總算把硯哥兒哄上床午睡,婉瑛才有自己的時間,便在丫鬟的陪同之下打算去找二管事,請教他有關府第內的消防設施,因為小時候家里曾經失火過,所以總會特別注意,加上這座府第不僅大得嚇人,而且用的建材大多是木頭,萬一發生火災,損失難以估計,才想多去了解一番。
「既然夫人有事要問二管事,奴婢可以去請他過來,不必親自走一趟。」小菊以為新主母出身平民小戶,不習慣差遣下頭的人,于是建議地說。
婉瑛攏了上的斗篷,不讓冷風灌進去。「我喜歡走路,如果一整天都待在屋里,不出來走動走動,只會更冷。」
既然主母都這麼說了,小菊也不便多言,不過那表情好像是在說︰「真是個奇怪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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