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荔晨已經想不起三天前走出餐廳洗手間以後是用什麼借口提早離開,她腦海中一再重復的,只有那天嚴鈴所說的一字一句。
除非她聾了,或是傻了,否則絕不可能听不出其中的暗示,加上時間的吻合……教她實在難以按捺心中的懷疑。
胡定維知道了嗎?要是他發現以後,一定會跟孩子相認吧?他是那麼的喜歡小朋友,那……嚴鈴呢?他會不會連她也一並……他跟你交往是在和我分手後不久的事,你不認為他有可能是一時沖動嗎?
這種帶有惡意的言論,她知道自己不該回想,然而……她不是一直都不明白他與自己交往的因由嗎?如果嚴鈴的話屬實,多年來的疑問迅速得以解答。
本來就不安的心情因為嚴鈴的挑撥更加動蕩,她沒法子說服自己︰胡定維是因為對她有好感而與她交往。就算他當初真的喜歡她,但如今呢?他們之間有增無減的疏離感,隱隱說明了他的喜歡似乎已在年月的流逝下逐漸轉淡。
現在,他的初戀情人回來了,帶著可能是他的孩子出現在他身邊,甚至與他再度在事業上並肩作戰。
而她呢?
連搭個話都不行,她憑什麼大放厥詞自己是他的幸福?
他身上都已染有嚴鈴的香水味,要不是有極度親密的接觸,怎麼可能沾上?這還不足以證明他們舊情復熾嗎?
越想,她越是難過,對于自己沒能控制思緒,擅自懷疑他對自己不忠感到抱歉,可是……她也沒法子管住心思如此臆測。
「小晨。」胡定維倚著廚房的門框,出聲叫喚握著菜刀好一會兒卻遲遲未有反應的她,他是因為口渴才從書房走來蔚房,不料竟看見她動也不動,讓他擔心地開口。
「呃?」宋荔晨騫地回頭,勉強對他報以微笑。「快、快要可以吃晚飯了。」
雖說今天是周日,胡定維不用上班,但他還是整天待在書房忙公事。
「你怎麼了?竟然在發呆?」他走近她,兩手環住她的腰,黑眸凝視她的側臉。
「沒、沒什麼。」她搖頭,繼續切肉。
「那……」她驀地開口,卻又瞬間頓住。
「什麼事?」她\yu\言又止的態度讓胡定維感到困惑。
難道她對找工作一事仍然不死心?想到她第一次如此反抗自己,他便覺得心慌意亂,他提供的生活還不足以讓她留守在這兒嗎?外面的花花世界真有這麼吸引她?
「我……那天……沒給你帶來麻煩吧?」最後,她小聲地問他。
他靜默了下來,不知道自己因為愕然而不曉得如何響應會被她視作默認,半晌才開口︰「不,沒這回事,你有沒有給悶著了?」
「我只怕自己給你帶來不便。」她咬了咬下唇,覺得他剛才的停頓是為了編一個不傷她的答案,而她不知道是否該感激這種令人難堪的體貼。「呃,嚴小姐……她好漂亮……」
苞你很相配。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但事實就是如此。
兩人並肩的畫面沒有任何突兀之處,那份和諧讓她覺得自己才是多出來的一個。他朝嚴鈴展開的笑臉,令她的心髒抽痛不已,她一直以為他不愛笑,原來只因對象是她,他才笑不出來。
「嗯。」他虛應一聲,讓人听不出里頭的任何情緒。
「她……」宋荔晨停下切肉的動作,深吸一口氣後問︰「她跟……跟你是不是交往過?」
話說出來以後,她感覺貼在自己背上的陽剛身軀倏然繃緊。這個問題使他感到為難嗎?
胡定維沒料到她會如此問,同時想起那天她看到他與嚴鈴出現,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她敏感的思緒,令他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他的確不想跟她交代太多,他與嚴鈴的一段情已是歷史,他不想縴細敏感的宋荔晨為此感到不快,所以從沒打算向她透露兩人的關系。
她為什麼會知道?
「誰跟你說的?嚴鈴嗎?」他反問。
他這樣子回應,等于是間接承認了跟嚴鈴交往過。宋荔晨心坎微微一痛,點了點頭。
「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什麼。我跟她分手多年,她也嫁人生子了,根本就不需要在意。」胡定維故意忽略嚴鈴離婚一事,務求盡快令她安心。
對于她如此在乎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有點竊喜,但另一方面又心疼她為此難過,兩臂稍稍用力,想藉著身體的接觸傳遞自己的心情,撫慰她的不安。
他的話听在宋荔晨耳里,卻自然而然地變成另一番意思。
他是叫她不要多管閑事嗎?但是她哪可能對此漠不關心?他是她的全部,是支撐她世界的唯一支柱,她想守護他們的婚姻,難道這樣也是錯?
而且,他何以能這般輕描淡寫地指出跟嚴鈴分手很多年了?他們明明在一起八年,他們共同經歷過一些她想像不到的難關,真的可以淡忘嗎?
他選擇了她,是不是為了忘記嚴鈴?
時間上的巧合,讓宋荔晨不由得順著嚴鈴的說法往壞處想。
「小晨,過去的事不重要,對不對?」胡定維輕吻她的臉蛋,始終羞于啟齒那些肉麻的情話。
他不擅辭令,要他口若懸河地訴說綿綿情話,如同要了他的命,所以他習慣了以行動去告訴她自己的情感,藉著身體的接觸,訴說他有多在乎她。
「嗯。」她點了點頭,雖然一顆心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安全著地,但他說得對,過去的事並不重要,她應該對他多一點信心。
她怎能因為別人惡意的言論而放棄?
她偏首給他一個微笑。「你……先出去好不好?你在這兒的話……我會做不好……」
她越說越小聲,雖然喜歡他環抱著自己,可是這樣子不好活動,而且也讓她快要羞死了。
胡定維看著她頰畔染上艷麗的紅霞,懷抱著她散發淡淡馨香的嬌軀,一下子便勾起了\yu\望,薄唇吮住她後頸細致雪白的肌膚,留下一個個淡紅的痕跡。
「不……」她驚呼,險些握不穩菜刀。「等、等一下……別……」
因為搔癢的關系,她強忍著笑意,不斷回避他的攻擊。
听見她帶著壓抑的笑聲,胡定維的玩心被挑起,環在她腰際的兩手加入了攻擊的行列,長指在縴腰快速挪動,大有她不投降不停手之勢。
「呵呵……」她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腰肢扭動,卻避不開他兩手的惡作劇。「夠、夠了……停、停手……好不好?」
對他突如其來的玩心,她有一刻的詫異,可是忙于躲避攻勢,她沒有深究當中的原因。
她可愛的哀求聲讓他心軟,因而停頓了所有動作,下巴擱在她的頸窩,鼻息拂過她的臉頰。
「投降了?」他挑眉問。
「嗯。」她兩頰緋紅,微喘著。
那嬌羞的模樣讓胡定維\yu\罷不能,伸出舌尖舌忝過她頸間的女敕膚,正想更進一步之時,手機驀地響起來。
他從褲袋掏出手機,上面顯示嚴鈴的手機號碼,他按鍵接听,鑽進耳里的是一道童稚嗓音,然而當中夾雜了濃濃的哭音,加上口齒不清,以致他根本什麼也听不清楚。
「小樂?是不是小樂?」他松開了宋荔晨,後退了兩步。「小樂?到底發生什麼事?你不要哭好不好?是不是嚴鈴發生什麼事了?」
因為對方是五歲的孩子,他的嗓音都不由自主地放軟了。
現在打電話找他的是……那個孩子?
本來背對著他的宋荔晨回首望向他,只見他俊美的側臉布滿了擔心,語氣是明顯的焦急,她的心剎那間揪作一團,猛烈的收縮產生了強大的痛楚,她必須一手撐住桌面才不致跌坐地上。
特別是听見嚴鈴的名字時,她的心更是抽搐不止。
「好好,我現在過來,你不要哭……」胡定維哄著另一端的小樂,下一秒鐘挪開手機,對上她的視線。「小晨,我要出去一下,不吃晚飯了,你不要等我。」
語畢,他大步離開廚房,走至玄關處換鞋,並迅速開門。
所有動作,都是一氣呵成的。
她及時拉住他的衣袖。
「小晨?」正要步出家門的他不禁回頭。
「不要去好不好?」她垂下頭,小聲地要求。
「不要任性好嗎?」他拉下她的手。
「為什麼?」她死命地拉住他,阻止他離開。「你要去見嚴小姐對不對?難道非去不可嗎?」
「一定發生事情了,我不能不管。」想起小樂哭著呼喚自己,他沒辦法放著不管。「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我跟嚴鈴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我跟她只是朋友。」
「她跟你交往了八年,真的能說過去便過去嗎?」
八年的光陰,是她用盡所有力氣都追趕不上,他口中要她別在乎,為什麼卻做出相違背的事情?
這樣教她如何安心?
「我現在真的沒有時間跟你解釋,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吧。」他稍加用力地拉開她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所有阻止他離去的話語瞬間煙消雲散,看著門扉慢慢地合上,沉重的聲響仿佛一塊大石壓在胸口,讓她的心髒筆直地往下墜落。
膝蓋再也沒法子支撐身體,她跪坐在地上,眼眶含著淚水。
胡定維很快便來到嚴鈴的住所樓下,將車停好以後,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進大廈內,迅速來到她家門前,用力拍門。
「小樂,是Glenn叔叔,快點開門!」他焦急地說。
片刻以後,門板終于開啟,他低首看向小男生,只見他臉上一片黏糊糊。
「Glenn叔叔!」小樂撲進他懷內,邊說邊哭︰「媽媽她……我怎樣也叫不醒她……」
他一把抱起小樂,步進室內,只見嚴鈴靠著沙發的扶手仿佛睡著了。放下了小樂,他小心地走近她,輕輕搖晃她的肩膀。「嚴鈴、嚴鈴……」
「……唔?」在他的叫喚下,她緩緩地張開眼楮,在看清是他以後,兩眸睜大。「咦?你怎麼來了?」
「你到底在搞什麼?把小樂嚇壞了!他叫了你許久都沒有響應,所以打電話給我。」他指指旁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小樂,指責她。
「唉……我昨晚失眠,小樂在房里睡午覺,我就吃了安眠藥,打算小睡一會兒,哪知會變成昏睡?」她解釋,隨即轉向兒子。「對不起喔,小樂,你一定很擔心了。」
她走向兒子,將他抱在懷內,安慰哭喊的他。
望著他們母子二人,胡定維稍微松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