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下了床,梳洗以後,她換上了休閑服離開飯店。
漫無目的地前行,思緒卻回到最初跟雷佑楠認識的那個晚上,要是那晚她沒有理會他,那麼他們的相遇便會止于當天,她會繼續在公司埋頭苦干,盡責地成為下屬眼中的女魔頭,她不會變得渴望別人的愛護,不會在此時脆弱得只懂得落荒而逃。
就算雷佑楠不愛她,她還是可以自愛,最懂得珍惜她的,不就是她自己嗎?
所以,她為什麼要去記掛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
淺明易明的道理,她懂。可是,她的心始終放不下。
拉緊大衣,她總覺得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我現在不方便接听你的來電,請于聲響後留言,我會盡快回復……」
雷佑楠數不清自己打了多少次電話給齊柏恩,可是接通以後听到的都是請來電者留言的錄音,而他想要的是直接對話,在明知她不會回復的情況下,他都沒有留下任何訊息。
他以為給她兩天的時間沉澱情緒已足夠有余,可是當他直接前往公司找她,才獲告知她請了兩星期的長假。
可是為了進去找她,就算再怎麼不願,他也只有仗著是萬鈞銀行的人才能得到在無預約的情況下入內,所以當仍以為他是齊柏恩「弟弟」的秘書看見他的時候,其神情絕不能只以「驚訝」二字去形容。
連跟他只有一面之緣的秘書都如此詫異了,何況是齊柏恩?對于他的隱瞞,可想而知她有多惱怒,同時受制于兄長,還有那不實的報導……他當然清楚要她一下子便原諒他是不可能,卻壓根兒沒想到她會逃避至此。
知道她不在公司,他唯一想到的便是她躲在家中,還好當天他離開時沒有歸還鑰匙,所以他可以堂而皇之入內。
然而室內冷清的氛圍說明她並不在其中,他不死心地走進臥室,整齊的床榻顯示她徹夜未歸。
她去了哪兒?
他未曾听聞過她有朋友,所以她絕不可能暫住朋友的家,而她只請了兩星期的假期,可能並沒有前往外地的打算,那麼……她現在到底身在哪兒?
他都不知道她這麼會躲人。
折返客廳的雷佑楠頹然坐在沙發上,大掌輕輕撫過絨布沙發的表面。他想起她特地為了讓他睡得舒服一點而換沙發,雖然她堅持不讓他上她的床,可她在這種小事上倒是很細心。
他怎麼會遺忘了她不易察覺的體貼?
他非但看不見,還反過來傷害了她……他都沒能原諒自己,怎能奢望她接納他的解釋?
手機驀地響起來,他掏出來接听。「喂?」
「佑楠嗎?是我,」康柔道︰「跟齊小姐和好了嗎?我很抱歉,要是我早一點發現附近的媒體,就不會令她誤會了……」
她在前晚便已看到網上新聞,也在第一時間致電雷佑楠,可是他並未接電話,不得已下她只好向雷佑嘉打探,才知道當中的故事。
「你這麼愛道歉嗎?」他都想不起她這兩天以來道歉多少遍了。「而且,你也是受害者,其實那個婚約只是口頭說說而已,就只有大哥一個人當真。」他微嘆。
這是他跟康柔小時候玩耍時的童言童語,別說是他們了,就是雙方家長也從不放在心上,只是後來他的父母意外身故,康伯父、伯母對他們照顧有加,兄長認定要報恩,于是才堅持要他娶康柔,為當年的約定負責任。
他真的不明白,明明深愛康柔,為什麼兄長就是不願承認?
「佑樺哥都是為了我好……」康柔難過地說。
「好?你有多喜歡他?我這個大哥固執、自以為是,從不管別人的想法,他害小柏有多難過?現在她人都不見了,都不知往哪兒去……」他禁不住提高聲線,察覺到自己越說越激動時,他靜默了一秒鐘,又道︰「你有辦法拿到所有飯店的入住名單嗎?」
「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我需要一點時間。」她說。
「嗯,我了解,可是請盡快一點,我很擔心她,她是那種會鑽牛角尖的人,表面上看起來很堅強,卻脆弱得不堪一擊,她越是裝出無所謂的樣子,我越是不安。」雷佑楠努力控制聲音不要顫抖,然而他太清楚齊柏恩好強的個性,她絕對是在勉強自己。
听得出他的憂心忡忡,康柔想到自己的情感被雷佑樺多次拒絕,少不了有點心酸。「嗯,我會盡快的,你不要逼迫自己太緊,要是連你也倒下了,誰當齊小姐的支柱?」
他虛應一聲,跟康柔結束對話後,他一刻也待不下去,迅速離開,打算踫踫運氣,看看能否跟她遇上。
他當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真的不能等待。
于是,他來到跟她結伴逛過的商場。眼前驀然掠過她那時的神情,那時的她是多麼不甘願與他一起,臉上無奈的神情是多麼的誘人,隨著相處越久,他更是確定她心窩深處隱藏了一個害怕寂寞的小女孩,那是渴望得到別人呵護的小女娃,沒有堅強的防備,只是以身體去看守一顆剔透的心。
全部都是他不好!
他應該在更早以前就告訴她所有事情,而不是擅自吃醋,介懷她否定兩人關系。
現在,無論他怎麼後悔,也于事無補。
他只想跟她重新開始,這一次,他要以最真實的自己去愛護她。
因為商場采用了挑高的設計,因此他能看得見別的樓層的狀況,當他看到樓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時,腳步瞬間停了下來。
是她!
想也不想地,他立刻往她所處的位置跑去。
為什麼會來到這兒,齊柏恩一點頭緒也沒有,然而當她回過神來時,已經身在商場內,甚至走至沙發店前。
她想起自己特地為他換了全新的沙發,讓他可以睡得好一點……她記得那時他臉上掛著孩子氣的笑容,美麗的眸子閃爍了然于心的光芒,像在說明他已經發現當時的她正在拼命按捺對他日益膨脹的情感……
臉色驀地一凜,她難過得垂下兩眸。
怎麼無論去到什麼地方,她都會想起他?就像影子般,難道她不可能擺月兌嗎?
不論是家中,還是公司,總是那般輕易地聯想起他,莫非要躲在飯店,直到她忘記他?
倘若不能呢?
她一直以為自己不容易動情,但是他卻輕易闖進她緊閉的世界,硬生生地搗亂本來的秩序,令她的生活陷入了混亂。
就算知道了他的真性情,看清他從不認真的個性,她亦已經消弭不了那為他而鼓動的心情。
眼楮忽地刺痛起來,她迅速低下頭,想壓下突然冒升的熱氣,深呼吸數次後,她決定回飯店,在抬眸的瞬間,卻看到向自己走來的人影。
「小柏。」雷佑楠微喘,輕聲叫喚她,仿佛她會被輕易嚇壞。
「你怎麼……」她兩片唇蠕動,卻說不出完整的一句,兩腳本能地後退,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觸。
「等等!」他先她一步,大掌握住她縴細的手腕。
「放、放手!」她想抽回手,但仍是被牢牢地抓住。「放手!」
「我不要!」他拒絕,因為他很清楚要是放手的話,她一定會逃到一個他觸不到的地方。
「小柏,請你相信我,我對你是再認真不過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欺騙你,至于那所謂的婚約,我會解決的,我跟小柔絕對不可能在一起,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胸口是源源不絕的顫意,他擔心不已地盯著她,怕她還是不肯相信自己。
齊柏恩咬牙,定楮于被抓住的手腕,心坎不住地悸動,然而……
「算了吧,我親眼看到你們在……接吻……」因為回想起那難過的場景,心窩揪作一團。
她承認,他並非只專情于自己這點最令她恐懼,深怕終有一天會被他拋棄,也間接確定她仍是那麼的喜歡他。
「那只是為了氣你,我想知道自己在你心中到底是否真的全無位置,你真的……只視我為一只看門狗嗎?」若說傷人的話,她也不比他遜色。
她忘不了他那倍受傷害的神色,無論有任何理由,她都是拿著刀刺進了他的心坎,這跟平常冷靜的她大相徑庭,她應該平靜地揭穿他的身分,讓他知難而退。
可是她選擇了以最難看的方式去驅逐他,是她失去了冷靜,還是唯有如此才能斬去對他的眷戀?
但,有用嗎?她還不是陷于迷宮中,始終走不出來?
听見她帶有妒意的話語,雷佑楠知道自己並非沒有希望的,因此他放肆地將她摟進懷內,讓他的體溫融化她心窩上的寒冰,俯在她耳畔說︰「那只是角度的問題,我沒有在親她,由始至終,我想親的人就只有你一個……」
「胡說!」來自他的溫暖讓她的心髒顫動不休,神奇地讓心髒上的傷口慢慢地愈合。「我……才不相信你……」
「你要相信啊,因為像我這麼好使喚的男人往哪找?」他反問。「我知道要你一下子重新接納我並不容易,但時間將會是最好的裁判,我會用一生的時間去證明,我值得你去愛。」
他的隱瞞讓她難過,可是他真的願意用一輩子的光陰去尋回她對自己的信任,讓她再度敞開心扉。
「無論你去哪兒,我都會找到你,我會用盡所有方法賴在你身邊,不讓別人有機可乘,像最初那樣,你怎樣也不可能擺月兌我。」他輕聲說︰「在我面前,你永遠都不需要逞強,我會好好保護你。」
憶起他最初怎樣也趕不走,她由最初的抗拒,逐漸地接受他的存在,到後來為他的體貼心動……就算她如何努力重組堅固的防御,但那早已破碎的盔甲再也不是完好無缺,她還是在一點一滴地失守。
她本來寂寞的世界,因為他的出現,已經沒法子回到最初的模樣,心窩疼痛的地方因為他而不再發痛,告訴她,她可以有軟弱的一面。
只因,他會包容她的倔強。
而錯過他後,她能找到像他這樣願意接納她愛逞強個性的男人嗎?
不,絕不可能。
「無賴!」她罵道。「也是最無可救藥的笨蛋!」
溫柔可人的女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死纏著她?
「對,我是最笨的笨蛋,可我就是喜歡你。」他將她摟得越來越緊。「總之,我死也不放手!」听見她軟化了的語氣,薄唇緩緩地上揚。
「你不放手的話,我怎麼回去?」她細听他的心跳聲,沒法子按捺洶涌的情感。
他兩手倏地捧起她柔軟的臉蛋,輕輕地吻上她微張的小嘴,以吻將全部情感傳遞予她。
一切的風雨,隨著熱吻煙消雲散,等待他們的,將會是美好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