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孤回宮。」他凝視著她,沉聲道。
她猛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瞪著他。「說啥?」
「孤不會踫你。」電光石火間,他腦中飛快冒出了個念頭,臉上表情更加嚴肅正經,慨然有力道︰「在你接受孤之前,孤決計不勉強你,只要你能留在孤身邊,孤可以……可以任你做自己最想做的事,你愛經商便經商,孤給你——不是,是孤先質佃你本錢,待你日後成為天下第一富商,你再連本帶利還孤便是了。」
她從一開始的瀕臨炸毛到神色陰沉,最後面露思索……
小人兒沉思的模樣令他心下漸松,嘴角笑意勾揚了起來,嗓音更加低沉誘惑,字字句句越發打動人。「我們之間就先不談私情,只說公利。孤記得你曾說過,待你日後大事得成,少不得孤的軍餉還得同你商借。孤想過了,此言極有道理,如今天下劃分南北二朝,諸國據疆稱霸,戰事隨時有可能一觸即發,孤,確實需要你。」
獨孤旦聞言一震,仰望著他,豐潤唇兒微啟,小小聲地問︰「你……真的需要、需要我?」
「是,孤需要你。」
她心窩頓時暖洋洋蕩漾成了一片,傻笑半天忽又警覺地拉回理智,強調道︰「是需要我的錢。」
斑壑好想嘆氣。自己可是權傾天下的一國霸主,國庫私庫盆滿缽滿,不過非常時期用非常戰術,只要能哄得小人兒留在自己身邊,就是扮作一回小自臉,吃吃軟糜又有何妨?
「是,孤需要你的錢。」他頭點得更沉痛更無奈,可一想到小人兒就要像甜美鮮熟透了的果子墜進自己掌心里,心底的郁悶登時一掃而空,嘴角笑得更歡了。
但正因為他笑得太過愉快忘形,獨孤旦臉上開始浮現狐疑之色。
等等,她怎麼又被他給繞進去了?重點是借不借錢嗎?重點是她太沒把握待在他身邊而不動心,又太有把握若是動了心她就是個死!
「還是算了。」
斑壑的笑容瞬間僵住,幾乎是氣急敗壞地低低吼了一聲。「為什麼?」
「進了你的後宮,看著煩。」
她是瘋了,剛剛才會有一度認真想要答應他提出的豐厚誘人提議。
想當初自己離開北齊宮,不就是不想再跟他和他的後宮眾美人有什麼牽扯嗎?高壑啞口無言了很久很久,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遲疑而不解地問︰「看什麼煩?是宮里擺設令你不喜嗎?孤可以讓你全權作主的,回去後立時命人開了皇庫,里頭奇珍異寶應有盡有,舉凡你看上的統統都搬了去,想怎麼擺就怎麼擺,好不?」
奇珍異寶……應有盡有……統統搬走……唔,好心動……
她內心強烈掙扎了三個呼息的辰光,最後還是理智打敗了貪念,忍痛地搖了搖頭。「不。」
「為什麼不?」他強忍下在「為什麼不」前面添上「他娘的」的失控咆哮,可話能忍,火爆怒氣卻忍不得,充滿濃濃陽剛男人味的臉龐一黑到底,頸項青筋暴怒。
她瑟縮了下,囁嚅道︰「不想就是不想,我、我怕煩。」
「誰敢煩你,孤劈了他!」
獨孤旦見他臉色鐵青又漲紅到像是快中風,只怕自己要是不給他個清楚明白的痛快,說不定堂堂北齊帝王今兒就要當場殯天了。
「我才不要跟人共侍一夫,就算是假的,就算同處在一宮之內,看著都煩!」她也豁出去了,小臉高高昂起,驃悍煞氣沖天。
「沒錯!我就是個貪財小氣心胸狹窄婦德婦言婦功統統欠奉的自私鬼,誰叫我溫良恭儉讓,我就跟誰翻臉!當年我阿娘就是死在我阿爹寵妾滅妻的手段上,我獨孤旦發誓這輩子絕不跟想坐擁齊人之福的男人有半毛干系!現下你統統知道了,你可以死心了吧?!」
原是寧靜的山神廟現在更是靜得針落可聞。
飛白傻了。
大宗師們呆了。
斑壑一臉錯愕地盯著她,像是她剛剛頭上長出角來,角上還冒出了一朵花。是一種……看怪物的眼神。
她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眶灼熱得生疼,卻連半點淚意也無。
痛到極處,連淚水都是灰燼。
是,她獨孤旦就是與這世間格格不入的一個人,她戀慕的、眷盼的,都是不可能實現的鏡花水月……
這世上沒人能做到,也沒有一個女人能得到。
既然如此,又多說何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覺胸間疼得就要裂開了,卻莫名又有種想笑的沖動。其實這樣大逆不道、悖世違倫的話,她早就該說出口了。
仿佛歷經了長長的一生之久,高壑終于開口了。
「你要你的男人一生無二婦,你這是……認真的?」
她喉頭嚴重堵塞著,心口越發熾熱燒疼得厲害,聞言咬唇,毫不遲疑地重重頷首。
「是。」
「孤是帝王。」他聲音沙啞。
她真的笑了,干涸的眼眶漸漸有淚,不再有半點火氣,輕聲道︰「所以你看,我一早就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
「若孤許諾你,一生最寵你呢?」他眸光幽深而嚴肅。
獨孤旦心大大一跳,眼楮亮了起來,卻在下一瞬間又黯淡寂然了。
「最寵?是啊,對男人而言,這已經是最了不起的承諾了吧?」
「你不信孤能做到嗎?」他不服氣。
「一輩子那麼久,不要做出你明知自己做不到的承諾。」她苦澀地笑了笑。「且,我要的是一生只忠貞、寵愛我一個人的男子,同樣的,我也會傾盡一生所有去愛他敬他,白首相守,生死相隨……」
他一雙濃眉死死打成了結,想也不想地道︰「你要的那種男人,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
「是啊,」她自嘲地一笑,故作輕快地一攤手。「所以我認命了呀,這輩子只要好好掙來金山銀山,為我阿娘和自己揚眉吐氣便好,將來老了若怕沒人送終,再到善堂抱養個娃子認在膝下,日後有人上香就好了。」
他都快嘔出三升黑血了!
這、這還是女孩兒家家說的話嗎?
虧她還把如斯淒涼的晚景描述得恁般高興,高壑真不知道她腦子哪來這些瞎七雜八的鬼東西?
他剛剛光听心都快要給擰碎了,偏她還自顧自地說得天經地義,就知道女人不能寵!
都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就是對她太好性兒了,萬事都由著她,結果慣出了這一門子孤心牛拐的怪脾性!
「一句話,」高壑臉色一沉,橫霸的帝王之氣煞騰騰而來。「要嘛,你乖乖跟孤回宮,孤什麼都順著你;要嘛,孤打昏了你扛回宮,你什麼都由著孤。自己選一個!」
她呆住了。「憑、憑啥啊?」
「就憑孤是北齊帝!」他瞥見她就要暴跳如雷,心一虛,吐出話仍是霸氣十足。「還有你救了孤,孤可不是那麼不曉事的人,孤就吃點虧,以身相許了,再敢說不要,信不信孤在這里就先把你給辦了?」
「你——你——你——」
「沒意見就由孤作主了!」他眉眼燦爛如朝陽,朗然長笑一聲。「來人!擺駕回宮!」
主公好棒!終于搞定!萬歲萬歲萬萬歲!
飛白和三大宗師幾乎歡呼出聲,迫不及待圍了上來,就只差沒把自家帥得沒邊的主公捧起來往上拋了。
五個大男人完全沒人發現在場的唯,一個小泵子臉色由青轉紅,最後是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