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圳氣得幾乎要把手機捏碎。
這是一個十分低俗的酒吧,瘋狂的喧鬧聲幾乎能震碎人的耳膜,各種混雜成一處的惡俗香水刺激著鼻子,最讓唐圳無法忍耐的是,吧台前那個躺在一個陌生男人懷里的小女人。
唐圳回想自己這幾天來茶飯不思、萎靡潦倒的日子,再看看她過得瀟灑如意、紙醉金迷,幾乎就要氣炸了。
他剛要沖上去把她拉開,她迷蒙的雙眸卻看見了他,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親愛的,就是這個家伙不要我,算了,我天生麗質難自棄,他不要我多的是人要我,今晚我就是你的,好不好?」
而猥瑣男人卻在唐圳幾乎能瞬間把人殺死的目光里不敢動彈,趙晴晴踹了他一腳,「親愛的,你別發呆呀,來,親我一個。」
美人的力量也是巨大的,他剛要威武不能屈,一個又重又狠的拳頭就打中了他的鼻梁,鼻子下面立刻冒出兩條血流。
這種酒吧里,每天為了一點小事打架打得頭破血流時常發生,大家都習以為常了,照樣你跳你的舞,我調我的情。
「親愛的,你還好吧?」趙晴晴十分投入角色,雖然心里十分得意,表面上卻不露分毫,裝腔作勢地去扶猥瑣男人。
那個男人哪里還敢讓她踫,他這會兒腦子再發暈,也知道今天從頭到尾被人家當成了工具,他狠狠地瞪了趙晴晴一眼,拔足狂奔了出去。
「喂!」趙晴晴十分生氣,她怎麼找了個這麼沒種的男人來做戲,還沒到高潮就落荒而逃。
「趙晴晴,你鬧夠了吧!」
右手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扣住,趙晴晴抬起頭,故意露出恍惚的笑容,「你還在呀,呵呵,你看著我再去找個比你更好的男人給你看,一個你打不過的男人,你不要我多的是人要我。」
她在他來之前灌了一杯酒,此刻酒氣上涌,一張臉紅霞滿布,再加上搖曳的迷離燈光,真像一個醉了酒在發酒瘋的美麗女人。
唐圳看得火大,「誰說我不要你了?有什麼事我們回去說,別在外面胡鬧。」
他什麼都管不了了,不管趙晴晴心里是什麼想法,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把她鎖在自己身邊,他寧可被她活活氣死,也不能讓她出去給他戴綠帽子。
趙晴晴把頭搖得跟個波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唐圳干脆地吻住了對方的唇,甜美的唇里有清甜的酒味,越發顯得可口誘人,他貪婪地掠奪對方唇里的津液,舌頭舌忝過對方口腔里的每一個角落。
趙晴晴畢竟是喝了點酒的,腦子混沌,又被這樣用高超技術吻了一通,十分理智丟了六分,一時間竟忘了掙扎,等唐圳放過她的時候,她甚至不舍地伸出小舌舌忝了舌忝唇瓣。
唐圳痛苦地閉了閉眼楮,禁欲多天,嘗過美味的身體越是想念那甜美的滋味,稍稍一撩撥,就有了最直接的反應,這個磨人的小妖精,他怎麼能放手,他怎麼舍得放手。
「給我出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唐圳攥著趙晴晴就往外走,趙晴晴不滿地抱怨,「你凶什麼凶呀?我才不要跟你走,你只會欺負我,我要去找一個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雖然抱怨個不停,她倒也沒認真掙扎,畢竟讓他緊張在乎與他重修于好才是她的目的。
出了酒吧後,?然的安靜讓她怔了怔,然後面前一直攥著她的男人忽然松開了手,對著她單膝跪地。
「你干嘛?」趙晴晴神經再大條,此刻也生出了一種很不妙的感覺。
唐圳仰起頭深深地把她望住,滿天的星光仿佛都落在他的眼里,流光溢彩,他的表情在昏暗的路燈下越發深刻而專注,她卻忽然不敢看他的臉。
唐圳終于開口,「趙晴晴,請嫁給我。」
他一說出口,兩人之間就陷入一種奇怪的沉默中,唐圳抬頭想看清她的表情,然而趙晴晴偏開了臉,長長的黑發剛好擋住側臉,遮掩了所有的表情。
唐圳十分不安,他知道這有點突然,畢竟她甚至沒有同意要跟他交往,但他做出這個決心卻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之前他接到那個男人的電話,一路狂瓤來這里的時候,腦子異常得清楚,他知道他必須采取強硬的措施了。
如果可以,他想挽留她,不想讓她從他身邊逃走。
「趙晴晴,請你嫁給我,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發誓,我會對你一生忠誠,愛你、疼你、照顧你,對你不離不棄。」
安靜的小女人忽然發怒了,「你騙人,沒有婚姻會幸福的,不會……唐伯伯不幸福,我媽咪那麼愛趙伯伯,卻還是被無情拋棄,我親生的爸爸和媽媽整天吵架,最後一次的時候,兩人用菜刀砍死了對方,這樣還能算幸福嗎?」
唐圳越听越吃驚,見趙晴晴吼完這一堆話就要跑,連忙站起來把對方抓到懷里,「晴晴,你說清楚,你以前到底遇到過什麼事情?趙阿姨不是你媽咪嗎?」
「她當然是我媽咪,我只認她一個!」
趙晴晴見掙不開,發狠地一口咬上了唐圳的手臂,她用上了吃女乃的勁,嘴巴里甚至嘗到了血腥味,但他卻紋風不動,她頹然地松開了嘴巴,望著路燈下泛著血絲的傷口,又生氣又心疼,「小圳子,你是傻瓜嗎?干嘛不推開我?」
唐圳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把她更用力地攬到了自己懷里,胸膛貼著胸腔,但唐圳卻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沉穩,傳遞著百分百的安全感,兩顆心髒同時撲通作響,仿佛疊在一起跳躍一般,而它們的主人此刻也緊密無間地擁在一起。
趙晴晴忽然覺得鼻子發酸,有些往事,她以為自己已經把它埋在了記憶最深處,關上了門、上了鎖,但那門鎖就像是擺設一般,那些記憶總是時不時就自己跑出來搗亂。
她需要說出來,她需要發泄,而這個對象是唐圳,必須是唐圳,她的小圳子。
「五歲的孩子會有記憶嗎?」
許多穿著制服的員警如同潮水一樣涌了進來,其中一個看上去最漂亮的一位女員警,看著站在死去父母前呆若木雞的小女孩,對自己的同事說。
「不過是個小孩子,能有什麼想法,過個一兩年的也就忘光了。」
「是嗎?」
女員警將信將疑,當把目光落在小女孩的眼楮上時,卻怔住了,那是一雙很安靜、很純粹的眼楮,睫毛又長又卷,眼珠子仿佛是黑色的幽潭,沒有絲毫感情,即使面對著最血腥的場面,不哭也不鬧,安靜得仿若死去。
她把小女孩帶到屋子外面,逗小女孩說話,小女孩卻像是個聾啞人一樣,沒有任何反應,沒了父母,也沒有任何親戚有收養小女孩的意願,小女孩的命運只能是被送去孤兒院自力更生,但她擔心這樣的小女孩會被欺負,剛好她自己的孩子流掉了,以後也沒有機會再懷孕,索性就把小女孩給領養了。
為了抹去小女孩的記憶,女警給小女孩改了名,從自己丈夫的姓,取名晴晴,希望她以後的每一天都是晴天。
領養一個孩子很容易,給吃給住就行了,但養好一個孩子很難,更何況是一個心里有傷的小孩子,女警辭去了工作,每天都陪著小女孩,帶著她去公園散步,帶著她去游樂場坐旋轉木馬,帶著她到海邊看遼闊的藍天白雲。
大概太關注小女孩了,她忽略了自己的丈夫,直到丈夫把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甩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才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別的孩子。
女警很干脆,她是一個十分自傲的女人,有了缺陷的婚姻,不再完美的愛情,她不想要也不試圖挽留,干脆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然後帶著小女孩回了老家。
坐在火車上的時候,女警卻哭了,臉上仿佛下起了小雨,稀里嘩啦地無法停止,小女孩忽然開口叫她,「媽咪,不哭,晴晴陪你。」大概長時間不開口的原因,聲音有些不自然。
女警當即目瞪口呆,接著破涕而笑,摟著小女孩一直笑,小女孩也露出了久違的甜蜜笑容,她知道自己遇到了第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那一年改名為趙晴晴的小女孩六歲。
女警很寵很寵趙晴晴,什麼都依她,簡直到了放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境界,自然而然也把她寵壞了,個性難免變得任性自我,隨心所欲。
女警的家人都很不喜歡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認為是她破壞了女警的婚姻,又阻礙了女警繼續尋找幸福的步伐。
十二歲時,女警出車禍離去,趙晴晴的世界幾乎在一瞬間坍塌。
趙家的人認為是她克死了女警,本來就對她沒什麼好臉色了,這會兒疾言厲色地將她趕了出來,雖然她只有十二歲,但她甚至動過陪女警一起離開的念頭,反正這個世界上最疼她的人離開了,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然而,女警離去時的唯一一句遺言便是,「晴晴,你要開開心心地活下去,代替我好好地活著,一定要開心,一定要幸福。」她又怎麼能夠忍心對一個死去的人食言。
她拿了撲滿和女警的手機跑了出來,找到那個總是凶巴巴笑起來卻很可愛的男孩子,她知道,這個人一定會收留她、會對她好,因為他是一個好人,小圳子也沒有讓她失望,是小圳子給了她繼續快樂的理由,是他讓她可以守住對媽咪的承諾,永遠開開心心,永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