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爸爸的意思,爸爸揉揉我的頭發,把我背起來,一面走、一面唱歌。那時我還太小,不明白什麼叫做眷戀,但我知道,有爸爸在真的很好。我悄悄回頭,看見爸爸的腳又在沙灘上印入長長的一排痕跡,便偷偷在心底祈禱,祈禱老天爺不要再派海浪來搗亂。」
蘇凊文靜靜看著她,擁她入懷,然後像是承諾似的對她說︰「不要怕,以後我來當你的爸爸,抱你、背你,給你唱歌說話。」
那個時候,她或許還太小,不能理解父親的話,但現在她已經夠大了,他有把握,把握她能听懂自己每句話。
彎下腰,他把她背在背上。
他輕輕地為她哼歌,那是一首她沒听過的英文歌曲,他的嗓音很好,唱得婉轉動听,讓她舍不得錯過任何一個音節。
她趴在他背上,環住他的脖子,緊貼著他的溫暖。
她真希望時空就定在這里,再不要往前推進,就讓這刻永恆,讓這秒鐘永恆而清晰。
下意識地,她回頭,看見一行腳印,長長地連到天邊。
淚水刷過,如果爸爸那行腳印是孤獨,代表她將孤獨地走過童年、少年、青年,那麼阿董這行腳印是不是也代表,他將孤獨地走過壯年、老年?
心頭一緊,她想為他做更多的事情,月兌口而出,「阿董,我愛你。」
听見這三個字,他笑了,卻也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淚水偷渡。
好消息有兩個。
第一︰鐘裕橋在網絡上賣出第一件作品,賺到設計這條路上的第一桶金。
第二︰經紀人幫齊翔安排一次面試,如果面試通過,他就可以替一間大廠牌的飲料做代言,公司打算在這支廣告上面投注數億的廣告經費,換言之,如果齊翔通過選角,將有一段時間密集地出現在觀眾眼前。
這天蘇凊文很忙,他必須在去日本之前把所有工作完成,所以由郁喬送齊翔過去選角。
鐘裕橋本來不想跟,但想想還是不放心,在最後一刻坐上車,把齊翔擠出駕駛座。
齊翔身上穿的衣服是他搭配的,收到通知的時間太晚,不然他還打算親手幫他做衣服。他們三個昨天逛一整個下午的百貨公司,才挑到足夠的行頭,然後他們帶齊翔進美容院換上新發型,他整個人煥然一新。
一路上,郁喬嘮嘮叨叨念不停。「你不要緊張,要記住,表演這種東西沒有其他要件,只有一點——要能夠說服人。真誠一點,不要耍酷、不要擺譜,千萬千萬不要出現痞相,一定要把過去的紀錄丟掉,表現出百分百的真誠……」
眼見選角地點快要到了,她越講越快,好像要把所有的話全部交代清楚才肯罷休,她的樣子惹得鐘裕橋大笑。
「我看你比翔還要緊張吧。」
對啊,她真的太緊張了,她吐口氣,同意自己神經兮兮。
齊翔笑了,張開手臂把她抱進懷里,笑說︰「不要擔心,我會好好表現的。」
「嗯。」
選秀地點到了,鐘裕橋停車,齊翔打開門,她臨時又想起一句,「翔……」
「怎樣?」
「不管你表現得怎樣,你都是我心中的第一名。」
齊翔笑了,動手揉揉她的頭發,說︰「謝謝,我知道。大橋,帶小喬到附近繞繞、找點事情做,不要讓她在這里窮緊張,面試結束後我再打手機給你們。」
「知道了,加油!」鐘裕橋朝他握了握拳頭。
齊翔轉身、邁開步伐朝大樓走去,他英挺帥氣的背影,讓郁喬回想起兩人初見時,他坐在公園里蕭索落魄的身影。
他走出來了,走出過去陰霾,走向光明未來。
她轉頭對鐘裕橋說︰「我有第六感,這次的重新出發,他會成功。」
「不需要第六感,我就知道他會成功。」
「為什麼?」
「成功是留給準備好的人、留給願意承受風浪的人、留給願意不斷付出的人,翔是這樣的人。」
她看著他,笑了。
「笑什麼?我說錯了?」
她對他笑不停,回答,「大橋,你也準備好了,你也儲存足夠的精力,你也願意承受風浪、願意不斷付出,結論是,你成功在望。」
她在夸獎他,鐘裕橋笑逐顏開,學齊翔揉亂她的長發。
「所以,現在我又是你的英雄了?你又開始崇拜我、暗戀我,甚至……愛上我?」他一邊說一邊朝她靠近。
炳!她推開他靠得很近的大頭。「我老了,崇拜英雄的幼稚時期已經過去。」
他翻翻白眼,硬把她拉進懷里強抱一陣,才松開她,說︰「才怪,你不崇拜英雄怎會對阿董另眼相看。」
她想反駁兩句,但他不給她機會,踩下油門,大聲說︰「走吧,去逛逛布店,我想買一些布料……」
三個小時過去,齊翔還沒打電話來,郁喬有點急,擔心是不是面試不順利。他們轉回廣告公司樓下,剛要下車,就听見鐘裕橋的手機鈴響。
是齊翔的電話號碼,她等不及,搶過手機急問︰「怎樣、怎樣,你有沒有入選?」
手機那頭先是一片沉默,然後出現猶豫,光是這樣的頓點,郁喬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搶快一步做出反應,她說︰「沒關系,失敗為成功之母,生孩子不一定次次都順產,我們就當作累積經驗,準備下回的沖剌。」
「哦。」齊翔應道。
「不要失望,越是經過風霜熬煉的果實越甜美。」
「哦。」
「我和大橋已經在廣告公司樓下等,你快點下來,我們一起去吃飯。」
「哦。」
齊翔掛掉電話後,她轉身對鐘裕橋說︰「翔沒通過試鏡,心情肯定很差,待會兒我們都不要提這件事,就帶他去吃吃飯、逛逛街,再租一堆影片回家看,熬過今天,明天心情就會比較好一點。」這是她的經驗談。
「好。」鐘裕橋同意,牽起她的手走到廣告公司門口。
不多久,齊翔從電梯處走出來,身邊有一個矮小的男人在和他說話,齊翔的態度溫和而客氣,同他聊上好幾句,才欠身道再見。他處理人際的方法比過去圓融多了。
轉頭,齊翔看見大橋和小喬兩人,連忙迎身上前。
郁喬拉住他的手問︰「那個人是誰?」
「我以前的經紀人。」
「他找你做什麼?」聞言,鐘裕橋皺眉。
「他手下的歌手也應征這次的廣告角色。」
「所以你們剛剛只是寒暄?」鐘裕橋有些警戒。
「不,他希望我再和他簽經紀約。」
「不可以。」大橋馬上橫插了一句。
「為什麼不可以?」小喬在狀況外。
「當初你唱片的銷售量不好,他不但沒有想辦法幫你,沒有替你找更好的老師來充實你的專業能力,反而還利用你的剩余價值,逼你接演一堆爛戲,害你的演藝事業走進絕境,這種只會利用藝人賺錢卻不肯花心思栽培藝人的經紀人,還是少聯絡的好。」
鐘裕橋的口氣很急,但齊翔不介意,因為如果不是關心,他哪會在意。
哇,還不是普通清楚啊。郁喬向他投去一眼,好像又有一點點的崇拜感覺。
「大橋,我好想給你拍拍手哦。」她雙手合掌放在下巴上面。
他不客氣地接收下她的佩服眼光。
「柔柔是翔的死忠粉絲,翔的每件事情她都知道,既然翔是我的好朋友,我當然會向她多問幾句。」
「看不出來,你也會關心人。」郁喬揶揄。
「那是你的眼光太差,我關心的人可多了。」鐘裕橋瞪她。
「是、是,你關懷弱勢、愛好世界和平,你是有大愛精神的英雄嘛。」她敷衍地贊美他幾句,轉過頭問齊翔。「翔,所以呢?你會跟那個人簽約嗎?」
「當然不會,我已經和金牌經紀人余青緯簽約了,怎麼還能和前經紀人牽扯不清。」
對呴,她怎麼忘記了,那位金牌經紀人還是阿董介紹的。看吧,金牌和銅牌的就是差很多,才簽完約就給齊翔安排一堆訓練課程,沒多久,又替他爭取到試鏡機會,屌吧。
鐘裕橋用手肘踫踫他,問︰「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
「為什麼要你請客?」齊翔說著,眼楮彎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忘記了嗎?我剛賣掉一件衣服。」
鐘裕橋驕傲地拍拍自己飽滿的口袋。那是他憑借自己的能力換來的第一筆錢,他要拿來和支持自己、推自己往前跑的好朋友分享。
齊翔笑出聲,語氣中帶著些看好戲的味道說︰「是賺得多的人請客才對吧?」
「當然。」鐘裕橋下巴仰得更高了。
「那麼,大橋……」他搭上他的肩,滿臉抱歉。「對不起,接下這個廣告,我有十幾萬的收入。」
「你不是沒有通過試鏡嗎?」听見他的話,郁喬尖叫一聲,迅速擠身進他們兩人中間。
「我又沒有說,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講。」他笑得很邪氣。對啦,他故意給她錯誤引導的啦。
這下子,她明白自己被耍了,她叉腰,一手扭住他的耳朵。
「齊、笨、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知不知道我拼命醞釀滿肚子的安慰話語,你、你,你太壞了!」
然而看著她惡狠狠的表情,齊翔居然笑開。
帥得很過分的五官再拉出真心實意的笑容,讓他像顆和煦太陽,溫暖她的胸懷,把她的心口大火瞬間化解。任何女人都受不了這種笑臉吧,她想。
齊翔定眼看她,笑容不曾停歇過。他發覺,能夠被她關心,感覺好好……他伸手一把將她抱入懷里,無比的溫柔散發。
「謝謝你為我擔心。」
郁喬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哭的沖動,最近,她太感性了。用力搖頭,她甩掉感性、甩掉淚水,這種時候不應該傷心。
她跳起來,一把抱住齊翔的脖子,低聲歡叫,「你成功了!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會打勝這一仗,你會爭取到演出機會,我看好你!我一直一直都看好你!」
齊翔和鐘裕橋相視一眼,啞然失笑。
這女的,還真敢講,幾分鐘前不知道是誰在說失敗為成功之母?又是誰說生孩子不一定次次順產,就當累積經驗,準備下回的沖刺?
不過,他們哪會在這節骨眼殺風景,她肯快樂、肯大笑,他們高興都來不及。
鐘裕橋站在她身後,抱住齊翔同時,把她圈在兩人中間,他們陪著她笑、陪著她一起興奮。「耶!成功!耶!勝利!耶!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耶!成功的母親從現在起,一路滾蛋……」
他們笑、他們叫,他們開心得像個小孩,他們都不知道接下來還有幾次這樣的機會,所以,只要能夠延長快樂的感覺,他們願意盡力。
「對了,打電話給阿董,他要是知道翔試鏡成功,一定很高興。」鐘裕橋說。
「不行,早上阿董要開會,不如我們發簡訊給他,說我們買午餐到公司,和他一起慶祝。」齊翔建議。
郁喬的病,把他們三個緊系在一起,他們經常開「男人會議」,經常討論最新的醫學新知,為了確定隨時隨地都有人在她身邊,蘇凊文會把自己每一天的行事歷告訴他們,並且把只與家人通話的手機號碼給他們,確定在緊急的時候可以聯絡得上。
「好。」郁喬拿起手機,敲上字形。她一面敲、一面笑,為了他們之間相處融洽,也因為他們越來越像一家人。
這天中午,他們訂日本料理,原本計劃的是一個歡樂的慶祝會,卻……
郁喬飯吃一半,疼痛突然侵襲。
她咬牙忍耐,但蘇凊文還是發現她的眉頭打結、手緊捏沙發靠墊。
終于忍不下去,一聲抱歉後,她進茶水間吞止痛藥。
說不出口的心疼在胸口泛濫成災,蘇凊文暗示兩人,然後當她從茶水間回來後就說︰「對不起,我下午還有個會議,大橋、翔,你們先帶小喬回去,我辦完事情就回家,晚上我們接著慶祝。」
他的話給了她特赦令。
鐘裕橋飛車回家,而她一進門就跑進房間,疼痛一陣一陣侵襲過後,止痛藥慢慢發揮藥效,迷迷糊糊間,她入睡了。
她不知道,齊翔和鐘裕橋進門看過她好幾遍,她一睡,就睡得無知無覺。
她醒來時,蘇凊文正躺在她旁邊。見她清醒便叨叨說著,「余青緯覺得翔的態度很好,相信他是可造之材,今天的試鏡讓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眼光,我想,翔二度大紅大紫的時間不遠了……」
郁喬淡淡地笑著。誰說阿董是機器人,他明明就是再細心、再體貼不過的男人,他知道她在乎什麼,知道她掛念什麼,知道不管有沒有血緣關系,翔都是她最喜歡的弟弟,這樣的男人,她為什麼不敞開心懷,痛痛快快愛上一回?錯過了這個村,她到哪里尋這個店?
念頭興起,她靠進他懷里,環住他的腰。她笑得燦爛絢麗,邪惡的一面在這時候開啟,仰起頭,她親吻他的下巴、親吻他的耳垂、親吻他線條有點僵硬的臉頰,她翻到他身上,想要為自己自私一回。
「我想,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喜歡你。」她吻他一下,吻落在他眉眼間。
「現在說,也來得及。」
他猜到她的意圖,捧起她的臉,大方而鄭重地把吻貼上她的唇。
不管是愛情或,都是不需要言語、只消一個眼光便可以令對方理解的事情,不管過去他們身上有過什麼枷鎖,這一刻,他們盡數除去,他們都不知道自己企圖留下些什麼,只曉得兩個人都不願意錯過這刻。
于是他大膽、她主動,他吻著她的唇、她撫模他的身,欲火一寸寸加溫,他們在的世界里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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