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三兄弟離開後,郁以喬和秦宛音也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雖然舍不得錯過這場熱鬧,可她們不能讓郁家聯想出她們和「食為天」有關系。
因為這個考量,她們錯過最精彩的事——皇上駕到。
皇帝微服出巡進了「食為天」,身邊帶著十幾位官老爺,那些人當中,有許多位周易傳是認得的,但他從未見過皇帝,只是從那幾位大官對年輕公子的恭謹態度中,隱約猜出對方身分不凡。
于是他特地進一趟廚房提點楊素心。
楊素心心思也靈巧,親手整治的滿桌菜肴,都是一般外頭沒見過的美食。
那餐飯吃得皇帝龍心大悅,對周易傳表明身分後,不但提筆為他們寫下「意猶未盡」四個字,還在董亦勛的暗示下,令周易傳派人在十日後進宮為太後整治一桌好菜,聊表皇帝的孝心。
那天過後,皇帝御駕親臨對「食為天」菜肴贊不絕口的消息傳出,「食為天」的生意馬上熱烈火紅,尋常人想吃一頓飯,得提早大半個月訂席,否則根本無法騰出席面來招待貴賓。
這件事傳回家里,當郁以喬听到「董亦勛」三個字時,下意識攏起眉心。
她模模糊糊猜測,皇帝蒞臨這件事,與他有沒有關系?
可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琢磨這個,因為楊素心進宮為太後做菜的事馬上就要進行。
于是她和楊素心天天關在廚房里討論菜色,以養生、奇巧、與眾不同的特殊擺盤風格為首要。她絞盡腦汁回想齊翔曾經為自己做過的菜,一番形容後,讓楊素心一道道實驗出來。
時間過得飛快,進宮日到了,楊素心被接進皇宮,全家人心中忐忑,原本以為只要三、兩天就能回來的,沒想到她卻在宮里整整待上十日。
她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偏又等不出半點消息,大何甚至時常駕著車到皇宮附近轉轉,希望能接到人。郁以喬心急如火,猜想會不會是菜單出問題。
後來,楊素心領著打下手的廚娘回來了,還帶著滿滿一大車的賞賜。
皇太後不但喜歡她的菜,也喜歡她水靈干淨的模樣,便將她留下來,問明她的身世,知道她出身青樓後,非但沒有瞧不起她,反而待她更好。
原來太後年輕時也曾落難,淪入風塵中,幸而遇見當時的太子,將她帶回宮中。她的出生讓她在後宮吃盡苦頭,她一步步慢慢爬上後座、成為太後,當中的血淚史豈是旁人能體會得出,而楊素心的命運與皇太後相似,只不過她沒選擇依靠男人,而是靠自己的雙手掙出一片天地,這讓皇太後對她更加另眼相待。
皇太後听了她和姐妹、女兒的故事,心里酸酸甜甜的,還說下回要接郁以喬、秦宛音和柳盼采一起進宮,與她們說說話兒。
楊素心說了老半天,把在宮里的事全說齊了,躊躇半晌問郁以喬,「你是不是在哪里遇見過宮中貴人?」
自然是沒有,郁以喬想也不想,搖頭否認。「我可乖了,從不隨便亂跑的。」
楊素心其實明白,為了躲開郁家那幾只廢渣,她很少出門。「可是太後似乎知道你,對你還挺滿意的,還問你想不想進宮呢。」
進宮?別折騰她了吧,她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何況「進宮」這兩個字,意思可多了,是進去當宮女,三不五時幫太後做幾道膳食,還是當某某了不起男人的小小小妾?
見她臉色一陣白,楊素心笑笑,說︰「放心,我說你不會做菜,只會在一旁出餿主意,指望你做幾道菜出來孝敬太後,那是不可能的事。」
二娘和她想到一處去啦。
不過二娘說她留了個心眼,沒提到文成侯府,她希望這邊的事,永遠都別讓那邊知曉。
但這種事能瞞多久?只要她們一天是郁瀚達的女人,就一天不得自由。郁以喬心急,翻遍大梁律例,都找不到不用郁瀚達點頭同意就能解除婚姻的法子。
這天,大何和小何到城郊新買下的帶田莊園里。
眼見冬日將近,到時酒樓所需的鮮食菜蔬必定供應不上,郁以喬提了意見,讓小何找人在那些田地上頭搭蓋茅草屋,中間再和上些泥土,屋子不求精致,只要能夠擋住寒風雨雪便可,她想在茅草屋里頭燒上炭火,試試種植一些可以快速采收的蔬菜。
今兒個小何就是去同佃農們談談,這檔事兒可不可行。
郁以喬從外頭回來,一進門便看見雁兒緊緊抱著包袱在屋子里急得團團轉,她快步迎向雁兒,問︰「怎麼啦?」
「小姐,快想想法子呀,方才侯爺和曹夫人來家里,還帶著一群人,二話不說便將夫人們通通帶走,小姐,那邊的人肯定知道夫人們有錢,想把夫人這幾年攢的銀子通通收回去。」雁兒眼楮紅腫,還帶著濃濃的鼻音,不知道已經哭過多久。
郁以喬心頭一凜。難怪這兩天老是心頭不定,仿佛要發生什麼事似的。「你確定?」
「不然呢,他們沒事干麼突然上門拿人。」
郁以喬緊擰雙眉。她得好好想想、不能慌亂,一亂就什麼事都做不成。「你先把當時的狀況描述一遍。」
「林嬤嬤過來報訊的時候,大夫人把包袱交給我,讓我待在家里,如果發現情況不對,就趕緊從後門逃出去,還說「食為天」不安全,讓我先找個客棧待上幾天,再試著找到小姐。結果三位夫人到前頭迎客人,沒多久就讓人給帶走。」她在另一邊的院子等了好久,確定這邊沒動靜後才敢過來。
所以是她們那天在「食為天」外,被發現了端倪?他們順藤模瓜,猜出她們和「食為天」的關系?天,她們被盯上多久了,居然半點沒發覺,是她太輕敵、太瞧不起郁家那幾個紈褲子弟,才種下這禍事?
郁以喬望向候在一旁的嬤嬤,她們是留守這里邊院子的,她向她們走近,問︰「嬤嬤,你把情況同我說說。」
「當時是林嬤嬤去請三位夫人的,我在外頭同他們周旋,老婆子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肯相信夫人們不在,非要搶進來,後來著實擋不住,不得已把人給讓了進來。
「幸好林嬤嬤手腳麻利,早早將三位夫人領了過來,那些家丁把我和林嬤嬤擋住、不許咱們靠近,直到臨出門,才交代我們一聲,說是請小姐把家里的財物打包整理好,三天後會讓人上門來接小姐回府。」
祝嬤嬤說完,眼底含憂,她退開一步,不知該怎麼幫她家小姐。
「有沒有派人去找周叔叔?」
「我們不敢派人出門,怕侯府那邊有人在外頭盯著,最後決定讓林嬤嬤拎著包袱,假裝怕惹禍上身,硬要出府回家,我同林嬤嬤在門口大吵一架,引得許多鄰居圍觀好教人相信。
「我同林嬤嬤說好,她出府後先回家,確切注意沒人跟蹤,再讓她兒子到「食為天」去向周掌櫃報訊,如果沒意外的話,算算時辰,林家小子應該已經到了,可直到現在還沒有半點消息。」
郁以喬看一眼祝嬤嬤。她果然心思縝密,難怪大娘會選派她們守在這院子里。她低頭尋思。至今沒有消息,是意謂著林嬤嬤那邊不順利,還是周叔叔那邊有人守著?
不管何者,她都不能貿然去找周叔叔,而大何叔和小何叔至少要三、五天才能回來,沒人可以幫她,她只能靠自己想辦法。
低著頭,她在廳里來回走,滿腦子混亂、心急火燎的,兩個拳頭攥得老緊,指甲深入肉里。她明知道該定下心、好好謀計,可話是這麼說,卻沒辦法做到。
「小姐。」雁兒低喚。
她恍若無聞,不斷問自己︰還有誰可以幫忙?
以翔?嬸嬸?不可能,就算他們出面,也沒辦法違反大梁例律——就算侯府貪婪骯髒下作,就算他們行事受人唾棄,但無法改變三個娘和那邊的關系。
怎麼辦?她必須找到位高權重,能夠壓制文城侯府的大人物,誰呢?誰能幫自己一把?
皇太後!
郁以喬靈機一動。
下一刻,她嘆口氣。就算太後對二娘好,可皇宮是什麼地方,她總不能在外頭大聲喊「我要見皇太後」吧,她是什麼人物啊,這麼一搞,包準進大牢。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她來來回回重復這三個字,突然,一句話閃入腦子中央。
城西,彩意綢緞莊。
董亦勛!是啊,他早就知道自己需要他的幫忙。可是……為什麼呢?因為他即將與郁家聯姻,所以調查文成侯府的一切,順帶厘清了她們與那邊的關系?他早就算到郁家會對她們動手?
好吧,就算他都知道,他何必幫自己?因為他心存正義,想要濟弱扶傾?郁以喬搖頭,不信世間有這等好心人,願意無條件助人。
所以這當中有什麼她猜不出的貓膩?
郁以喬嗅到一絲危險氣息,但眼下情況緊急,她顧不得那麼多了。
「雁兒,你回另一邊把東西看管好,能不出門就別出門,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千萬別讓外頭發現這兩戶是相通的。」就算是亡羊補牢、白忙一場,她也得把戲做足。
「那小姐你呢?」
「我去找人幫忙。」
她知道去找董亦勛是不理智的決定,但眼前除了他,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轉頭望向祝嬤嬤,她交代道︰「祝嬤嬤,只要有機會,你就出門,買菜、串門子……做什麼都好,主要是觀察清楚,外頭有沒有人守著。」
「我明白的,小姐。」
安排好家里,郁以喬下定決心,她深吸口氣,走出家門。
沒有東張西望,她把腰板兒挺得直直的,反正死豬還怕開水燙?如果真有人在這里守著、跟著,好啊,董亦勛不是很厲害嗎,他身邊那兩塊鐵板似的人物,打發幾個人,不過是順手的功夫。
城西,彩意綢緞莊。
郁以喬並沒有在外頭徘徊太久,她猶豫不過片刻,便走進里頭、自報姓名。听到她的名字,掌櫃兩只眼楮突然發亮,立刻熱情歡迎,恭恭敬敬地將她引到後頭堂屋,端上茶和瓜果,好生伺候。
她不理解對方的態度,卻也不打算深究。謎底在董亦勛身上呢,她何必在下人身上解文章。
捧著杯子,她一口口吞下溫熱的茶水,她對自己重復同樣的話——不要慌張、定下心思。
這句話她從家里一路說進綢緞莊,功效不大,怦怦作亂的心卻在進入這個堂屋後定下。
她也不清楚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事已至此,只能破罐子破摔,再擔心亦無用?還是因為,她相信他能幫自己解決問題?
那麼,董亦勛可以嗎?
肯定可以,這是個權勢大過天的時代,一個王爺要壓死一個沒落的侯府,輕而易舉。只是,他為何要替自己做這等事?而她又必須為他的援手付出什麼代價?
她等過將近一個時辰,才將董亦勛等進門。
董亦勛以為進屋會看見一個倉皇失措、慌亂不已的女子,卻沒想到他看到的是一個鎮定而安寧的身影,只不過她眼底有著濃濃的倔強,像結了冰的河面,至于冰下是不是湍急水流,他就不清楚了。
有趣,郁以喬比他想像中的更值得探索。
董亦勛走到她面前坐下,也替自己斟一杯茶,捻一顆撥好的核桃,塞進嘴里。郁以喬抬眼望他,清清亮亮的嗓音發出一句話,「我需要你的幫忙。」
分明是乞求他人相助,她卻說得氣勢十足。
「你要我幫什麼忙?」他滿眼含笑,回問。
「你都知道我早晚會找來,又怎會不清楚我需要你幫什麼?」她的下巴仰得老高。
他也不生氣,只是慢條斯理地回話,「但你不說說,我怎麼能確定,你要我幫的,是不是我猜的那一個?」
這人,非要把她的驕傲一路斬殺殆盡就是?郁以喬嘆息,明白這會兒不是鬧意氣的時候。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啊!她自己斟滿茶水,壓低下巴,收斂傲氣。
「我有三個娘,她們是文成侯府的妻妾,今天她們被抓回侯府了。」
「姑娘這話說得不得理,既然是侯府妻妾,本該住在侯府里面,哪有什麼抓不抓回去的話兒?」他饒有興味地瞧著她。
郁以喬蹙緊雙眉。這男人不好相與,可眼前是她有求于人,她還能張牙舞爪?
明知道他肯定早將自己的家底模個透徹,卻還是不得不應他這個觀眾的要求,把故事再說一遍。
「侯爺的側夫人曹氏手段厲害,二娘、三娘受她所害已絕了子嗣、生不如死,大娘與曹氏周旋多年,為侍奉公婆長上、齊全孝悌名聲,忍辱負重熬過十數年,直到長輩過世,才離府別居……」
她將三個娘的委屈娓娓道來,沒有太多激烈言詞或憤怒,仿佛只是在說故事,一個四名女子相互扶持、紅塵求生存的勵志故事。
這些,董亦勛早從暗衛和董伍口中知悉,但由她嘴里說出來,多了幾分心情描述,更教人動容。
「你錯了。」他嘴里輕輕巧巧說出三個字。
「錯?哪里?」她眉頭更緊。
「事實上,你們做得相當好,並無半分泄露,至今他們仍然不曉得你們已經創下一片家業。」
所以她猜錯?「既然如此,他們把三位娘親抓回去,想圖謀什麼?」
「你!」董亦勛長長的手指指向她。
「我有什麼好圖謀的?」突地,她想起郁家三個兒子的猥瑣目光,心頭一顫,「難道是……」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然呢?」
「問題在郁以婷身上,她與她的遠房表哥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本欲定下親事的,卻沒想到皇帝下旨賜婚。
「怡靖王克妻名頭流傳在外,他們起初自然不肯,但皇上卻在聖旨里頭提到,郁瀚達教女有方,賜他一個四品閑官,于是再大的不樂意也被強壓下來,郁家立即翻轉態度,把這門婚事當成榮耀。」
這事她早已知道,可怎會牽扯到自己身上?「然後呢?」
「郁小姐自小就是個有意見的,豈能接受被家人出賣的事實,于是她表面上欣然同意,卻在私底下籌謀與表哥私逃,前幾天,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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