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褪去她的衣衫時,她幾乎停止了呼吸,渾身僵硬不敢動,羞赧欲死,懷疑自己剛剛怎會有勇氣想完成他的心願。
「沒關系,不需要氣魄,你只需要感覺,你就會發現我有多愛你。」
瞧他目光往下,她羞赧地伸手遮著他的眼,卻沒想到他的吻竟往下而去。
「四、四爺!」
「噓,可別把人引來欣賞,我可不允。」
「可、可是……」她渾身輕顫著,因為他的吻而顫栗不休。
「還有,我要告訴你,」他輕輕地拉開她的手,輕吻上她的唇。「你很美,迷得我神魂顛倒,所以我也要讓你嘗嘗神魂顛倒的滋味。」
染梅直睇著他,心跳如擂鼓。她應該抗拒的,可她卻像是著了魔,違逆不了他,任由他在身上興風作浪,引領著她嘗到何謂銷魂。
癘窸窣窣……輕微的布料摩挲聲干擾著她,可是她很累,想再歇一會,不想太早清醒。
接著,耳邊依稀听見低柔的哼歌聲,那嗓音非常醇厚,在耳邊回繞著,教她不自覺地漾出笑意,突地像是有什麼咬上自己的唇,柔軟又溫熱,教她不由得微張口,豈料卻是迎接一場狂風暴雨,教她驀地張開眼。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雙深邃的眸,狂亂而性感,一如昨夜……記憶翻飛出教她羞赧的畫面,教她心跳如擂鼓,卻無法拒絕他的吻。
他吻得又野又狂,溫熱的掌心踫觸著她,讓她身體一陣陣的輕顫。
「不可以。」她虛弱抗拒著。
「為什麼?」他低啞笑問,甚至去拉扯蓋在她身上的被子。
她驚呼,死命抓住唯一的遮蔽物。
她知道,被子底下的自己是不著寸縷的。
「四爺……」她細聲求著。從窗縫透進的光線可以知道現在天色已經大亮,他們實在不應該再待在床上,否則會教人看穿的。
「昨晚不是大膽地邀約著,怎麼一早醒來就變了樣子,真是太可惜了。」他一臉不甚滿意地撇著嘴。
「昨晚我、四爺明知道我在想什麼。」事實上,後來她已經打消念頭,反倒是他興起的。
「你把我和令尊重迭在一塊了,對不。」他親吻著她的頰。「你怕拖累我,對不。」他也曾經經歷喪親之痛,可以理解她的自責和愧疚,理解她害怕一再牽累身邊的人,他何嘗不是如此。
染梅怔住,沒想到他竟心細如發至此。她亡命千里,是父親拿命換來的,然而如今卻又因為她而連累四爺,要她如何不自責。
她是個養在深閨的千金,除了琴棋書畫,根本沒有派得上用場的技能,一旦落難,就只能倚靠他人,連累他人。
「染梅,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切有我在,放心依靠著我,往後你的喜怒哀樂,我都概括承受,再撒潑再放肆都無妨,別把苦往心里藏。」他親吻著她的額,像是烙下他的承諾。如今把這事再談一遍,只是要她記得,務必記得他就在她的身邊,撐著同一片天,她無需獨自承擔。
「可是四爺……我真的好沒用。」抿著唇,忍著淚,不想讓這些悲傷無止境地凌遲自己。
「怎會?待咱們回京,你要學的事可多了。」
「我?」
「好比打理書肆。」
「賣婬書婬畫?」她可不可以不要?她的內心真的有一部分很過不去,而且爹在天之靈要是發現她做這般傷風敗俗的買賣,肯定會以她為恥。
「我說過多少次了,換個角度去欣賞,你會發現里頭藏著許多趣味。」他咂著嘴,對她的用詞極度不以為然。
「喔。」嗯,也對,她也該換個想法才是,不然對那些作者太失禮了。
「然後你可以再學學怎麼服侍我。」他邪惡地,不著痕跡地撩起被子。
「嗄?」服侍?她得要服侍他?
「嗯……好比再大方一些……」
「啊!」染梅失聲尖叫,搶回自己的被子。「四爺!」
太過分了,天都亮了,怎麼可以還這般縱情恣欲!
「嗓門這麼大也是別有風情,但是你不怕把玉銘給引來?」他懶懶壓著她,就愛看她卸下沉穩,一臉無措的模樣。對,他就愛她什麼都不會,懂得愛他就好。
染梅聞言,倒抽口氣。「四爺,快起來,我要穿衣。」那門是沒栓子的,玉銘姑娘要是撞進來,那那那……
「好啊。」他也很干脆地起身。
「四爺,你先到外頭等我。」瞧他已經穿戴整齊,小手從被子底下探出,輕推著他。
「我昨晚可沒有一處遺漏,你現在矜持已經來不及了。」他托著腮,蹺著腳,欣賞她小臉漲紅的模樣。
染梅心跳紊亂,想起昨晚他的瘋狂,雖說她知曉周公之禮,可是她沒料到他會那般放肆地吻過每一處。
「想起來了?」
她回神,羞惱地再踢他一腳。「出去啦!」
「偏不出去。」他快一步閃過,起身準備扯被子。
「四爺,你要做什麼?」非得戲弄她到這種地步?
「難道你不知道一報還一報的道理?」他笑得滿臉邪惡,無比得意。「當初你掀我被子,如今就輪到我如法炮制!」
正當搶被子大戰開打,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玉銘的聲音,「七郎!」
門內兩人,一個笑得壞心眼,一個則是不知道要把自個兒藏到哪去,不一會慕君澤才應聲。
「玉銘,抱歉,吵到你了。」
染梅聞言,稍稍寬心,心想他再惡劣,也不可能真讓玉銘進房。
「不,我來是要告訴你,剛才咱們一伙人入江捕魚,發現江上有船只朝這兒來。」
「可是有著軍裝?」
「沒有,穿的是深色的常服。」
慕君澤暗叫不妙,虧他正努力地讓染梅卸下煩憂,沒想到壞消息乍到。
「四爺?」從對話中,染梅察覺來者必定是追兵。
「換上我差玉銘替你買的衣物吧。」他笑道。
該來的總是會來,逃得過是幸,逃不過……是命!
玉銘替他倆準備了一些干糧,好讓他倆路上可以食用。他們按照玉銘的指示,沿著山谷往下,再攀過一座山巒,就能夠抵達鄰近的小鎮,也許就有機會逃出生天。
正午,兩抹身影躲藏在山谷中,比人還高的芒草間行走,以防追兵在高處輕易地發現他倆。
「染梅,累不累?」緊握著她的手,他心疼問。
「不累。」盡管已是氣喘吁吁,她還是不敢放慢腳步。
她不能成為四爺的負累,她不要再動不動就放棄,她要和四爺一起回京城,她要幫他打理書肆,還要和他一同作畫,為他生下孩子……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她不能在這里停下腳步。
「嗯哼,這麼听來是我昨晚太手下留情了。」他輕嘖了聲。
染梅揮汗如雨,本是不懂,而後意會,羞惱的笑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那些,四爺真的是……太不正經了。」
「這時候不說什麼時候才說?難不成還要挑時揀日不成。」他不著痕跡地放慢了腳步,不舍得要她走得太匆忙。
「四爺真是……」她已經找不到什麼話好說的了,不過……緊繃的心情倒是因為笑出聲,放松不少。
她知道,四爺總是用他的法子好讓她抒發不安痛苦。
可是,十年前尚年少的四爺,到底是如何走過那慘淡歲月的?他們有著太相似的背景,可是她比他幸運得太多,因為她這麼早就遇到了他。
「這路要怎麼走?」慕君澤看著前頭陡峭難行的山道。
玉銘跟他提過,餃接山道最快的途徑是有段路得靠半攀爬才上得去,但他沒想到這根本就是一片山壁。
對山霞村里的人來說,攀岩走壁,入江戲浪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但對染梅來說,她怎麼爬得上去?
「四爺……」
感覺她顫著聲,輕扯著自己衣擺,慕君澤不由得往後望去,卻見追兵已下到山谷,而且個個手持長劍,這會兒是打算不留他的命了。
瞧他回頭定住不動,她心頭一緊,緊抓著他。「四爺,怎麼辦,根本就沒有路了。」眼前只有山壁,要怎麼走?
慕君澤回神,立刻撕開錦袍下擺,綁成條狀,微微蹲下。「染梅,上來。」
染梅幾乎沒有猶豫,立刻躍上他的背。她知道,讓四爺背她會增加四爺的負擔,可是如果放任她徒步,恐怕不一會就會被追上。
四爺不會丟下她,她也不能讓四爺為她涉險。
可是前途崎嶇難行,到底要怎麼走,才能讓他們月兌離險境?
慕君澤背著她,將手上的布條環繞過她,將她綁在身上,以免她手滑墜落,他一腳踏上山壁凹處,雙手緊抓著岩壁和樹枝,一步步往上,哪怕指甲翻開,尖銳岩壁劃破掌心,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人哪,總是要失去什麼,才能換得什麼,只要她能夠安全無虞,就算廢了他的手,再也提不得畫筆也無妨。
他已經畫過最美的畫,他沒有遺憾,但如果失去她,他不知道未來對他而言,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一切苦難如果只為換得和她相遇,那麼,請再給他更多的苦難,好讓他可以和她相守。
他要的,就這麼多。
「四爺。」染梅眼見他攀過的每一處都染上鮮紅,不禁更用力地將他抱得更緊。「四爺,對不起……」
四爺的手是用來執畫筆的,要是因為她而再也不能作畫,該怎麼辦?
略回頭望去,追兵已逼近許多,如此快的速度,是不是再眨眼功夫,他們就會來到眼前,四爺該怎麼辦?
追兵來勢洶洶,這回可不比被帶到朝闕城前那般寬容了,舍下她,四爺還走得了,帶著她,孤單上路的只會有四爺!
「怎了,是不是自我厭惡昨晚不夠大方?」他氣息微亂地調笑,雙手刺痛,卻壓根沒慢下動作。
「是啊。」她趴伏在他背上,咬著牙逼回淚意,不讓淚水沾濕他。
真的不該再拖累他了……她回頭,就見追兵已經來到山道下,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
慕君澤怔了下,像是意外極了。「那好,今晚得要包夫滿意……知不知道要怎麼做?」他咬緊牙,攀爬的速度更快,眼看著陡峭山壁快到終點,可見平坦大道。
「四爺怎麼說怎麼好。」這兒離地約莫三層樓高,高度加上已然在底下的追兵教她恐懼,可是拖累四爺的後果更讓她害怕。
「這麼大方?」
「總得讓四爺開心點。」她總是惹惱四爺,總是麻煩四爺……如果,如果還有機會,她當然願意取悅四爺。
「啊……那我得留點體力。」
「那得等我學會怎麼服侍四爺。」
「很簡單的,只要別膜拜我就成了。」
染梅怔了下,破涕為笑。她明白四爺是在取笑她初進綺麗齋,誤將雕品當神器的糗事。「四爺好壞。」這當頭,他怎能依舊談笑風生?明明就是生死關頭了,還要逗她笑……
「四爺不壞,你就不愛。」伸手抓住石塊的瞬間,指尖的血水濺在臉上,他眉頭不皺地繼續攀爬,哪怕身體因為指尖的刺痛而不斷地打顫,冒了一身冷汗。
「四爺壞不壞我都愛。」她伸手偷偷地扯著他系緊的布條。
她知道,他很痛,盡管他倔強地不發出半點聲響,但是她就是知道。
「既然愛,那就跟緊點。」
她輕柔地伸手想解開綁著兩人的布條,一邊啞聲說︰「嗯……相公,叫我元貞。」至少最後喚喚她的名字吧,她喜歡他喚她的本名。
「你要是敢松手,我就跟著往下跳。」他頭也沒回地道。
染梅怔住,沒想到他早看穿她的心思。
「這條路還沒到盡頭,你敢放棄,我就敢墮落,好讓你看清楚,你是如何將我推入另一個深淵。」他粗喘著氣,黏膩的血水教他的手一滑,他使盡氣力才阻止自己往下落。
染梅緊攀住他,還未開口,一股凌厲而尖銳的力道打上她的腳,回抽的瞬間,教她失去平衡地往下跌,方才被她弄松的布條撐不住她。
慕君澤立刻回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眼尖發現是有人甩鞭卷上她的腳踝,他一手撐住自己,一手扣著她,根本沒有余力反擊。
血水教他發顫的手幾乎攀不住岩壁,他咬緊牙根不放棄,欲使力扯回她時,卻感覺她不斷地下墜。
他抓不住她!
「四爺,放開我!」放開她,至少他們兩個還可以留下一個!
「……不。」他還抓得住,還抓得住……
「四爺……」她淚眼婆娑,不舍他為自己受這麼多苦。「咱們來世再見……」
他一生坎坷,她怎忍心再讓他的人生更加混亂。
「我要來世做什麼?我要今生愛著你,我要活著愛你!」他微惱吼著,青筋自額際迸現。
驀地,一道銀光閃過,只听他悶哼一聲,血水灑落在她臉上,她怔怔望著他,只見不知打哪來的一把長劍,竟飛射過慕君澤的手腕,登時血流如注。
「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