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城市,亮著璀璨的燈火。
那點點如星子明亮的火光,像黑夜里的珠寶盒,在山與山之間,閃閃發亮。她又坐在那兒看山下了。
每天,無論晴雨,她幾乎都會出去院子里走一圈,若沒下雨,她會盤腿坐在平台上,把玩著手里的手機,看著山腳下的城市。
她說過她是混血兒,她的中文也說得很好,他猜她在這兒是有故人的。
不知是否該連絡的故人。
舊情人嗎?
他不知道,但她的神色總在這時會透著些許柔情,偶爾像是想起什麼,還會扯一下嘴角,然後她會把手機放到一旁,像是試著把腦袋里的回憶抹去,開始伸展身體,做瑜珈。
她的身體線條流暢,雖然結實卻又顯得柔軟,做起那些不可思議的姿勢,卻美得像幅畫,甚至一尊雕像,她可以維持同一個姿勢,維持很久,穩穩的,立著,彎著,舉起手,或單腳站立。
呼。吸。
他知道,要維持那些姿勢,保持平穩的呼吸,不是簡單的事。
她漂亮的身體,有著結實的肌肉,才能這樣穩定自己。
有時,晨間的朝陽會灑落,將滑落她臉頰、頸項的汗珠照得像黃金一般明亮,她整個人也像被鍍上一層黃金。
雖然汗流浹背,卻美得不可思議,像神話中的女神。
舞王式。
他上網查了她做的其中一個像女神一般的姿勢。
但她不是女神,不是雕像,她會走路,會呼吸,會流汗,還會對他笑。
罷開始他只是看著,可一天又一天過去,他越來越想靠近,想貼著她,抱著她,舌忝去她身上如黃金般閃耀的汗水,將她壓在地板上,把自己埋入她溫暖的身體里,感覺她和他在一起。
那些念頭不應該被鼓勵,他曉得像她這樣的女人,不可能沒和異往過。他不幽默、不風趣,自閉,脾氣差,還少了一只手。
照她的說法,他是個怪胎。
她不可能看上他,所以他也不想自取其辱,他不該再繼續偷看她,像十七歲的慘綠少年一樣,對著那女人做白日夢。
可明知不該,他卻怎樣也無法阻止自己,無法壓抑強烈的渴望,無法控制日復一日,壓力在身體里累積。
當他幾乎感覺自己嚐到了她頸上的汗水時,他切換了畫面,放下手中的本子和鉛筆,不再看著她,起身到健身房運動,消耗身體里無名的熱火。
他那堆運動毛巾乾了。
她其實不需要幫他處理,但她受不了東西沒有物歸原位,而樓下那男人雖然基本上很愛乾淨,但有時他一忙起來,就完全不顧生活雜事。
他可以把衣服堆上一星期再一次洗,運動毛巾也是,但那讓地下室的健身房,總是會充滿汗臭味。
所以,就替他收了,替他洗了,替他曬了,然後替他折好放回去。
這只是順手,她不介意,反正她也要洗她自己的。
她做完瑜咖沖了澡,洗去滿身汗,把自己的毛巾收了,幫他的也收折好,下樓放回健身房。
到了地下室,她卻發現那男人不在實驗室,在健身房。
他躺在一台重量訓練的健身機器前,做著舉重的訓練,卻沒有打開那些電腦儀器,只是單純的在運動,滿身的汗,顯示他已經做了一陣子。
因為躺著,他沒有看到她,仍不斷一次又一次的把那些沉重的杠片舉起。那負重的訓練讓熱燙的汗水在他強壯結實的肌肉上緩緩流淌著,隨著他每次使用肌肉而滴落,在地上滴成了一灘小水池。
他的身體該死的強壯,萬分可口誘人。
這男人有著強壯的胸大肌,結實的二頭肌,塊壘分明的小骯,壯碩的大腿,緊繃的小腿,還有一雙超大的腳掌,他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繃得很緊。
她看著那個正在運動的男人,只覺口乾舌燥,幾乎想要走過去,跨坐到他身上,撫模他結實的小骯,啃咬吸吮他誘人的胸膛,用身體來回磨蹭他腿間的男性。
這念頭如此生猛,讓她屏住了氣息,手心冒汗,渾身發燙。
當她發現她在吞口水時,她強迫自己立刻轉身,抱著毛巾悄無聲息的快步上樓,到廚房倒了杯水喝。
這不夠讓她冷靜,她打開冰箱,在水里加了一堆冰塊,再喝一大口。
噢,狗屎,她凍到腦袋都痛了。
喘了口氣,娜娜坐在桌邊,喝著那鎮魂一杯冰塊水。
靶覺好像好多了,至少她腦袋里不再滿滿都是那滿身是汗的像伙——要命,他又出現了。
生猛、火辣,汗水淋灕。
懊死,她需要再沖個冷水澡。
她放下水杯,放棄喝水能冷靜下來的念頭,轉身上樓回浴室,一邊在心里警告自己。
別忘了最高指導原則,他是客戶,是客戶,是客戶!
深夜,新月爬上山頭,如一把銀白色的彎刀。
斑毅從惡夢中驚醒過來,滿身大汗淋灕,左肩痛得像剛被截肢時一樣,手上仍有著可怕的觸感。
他甩著手,下了床,起身到浴室里沖澡,試圖舒緩疼痛,洗去掌中的異物感,但熱燙的水柱沒太大用處,他仍無法完全放松下來,手里依然像是揪纏著什麼,像是抓提著什麼。
他不知那是什麼,他從來不記得,即便恐懼,他每次都會試圖低頭看,但他總也會在那時驚醒。
黑夜里,往日舊夢緊抓著他不放,讓肩頭緊繃,腦袋也繃得死緊。
他不想吃止痛藥,所以下樓到廚房,從酒櫃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喝了一大口。緊繃的頭皮與肩膀,仍在陣陣抽痛,他強迫自己等待第一口火辣辣的烈酒發揮效用,而不是像個酒鬼一樣猛灌那東西。
一百,至少數到一百。
他靠著酒櫃,在黑暗中默數,告訴自己疼痛會消失,至少會減緩,他媽的緩一點,但回憶在腦海里作怪,讓全身肌肉都繃緊。
狽屎!避他的!
他喝了第二口,卻感覺到有人靠近,他寒毛直豎,一時間無法分辨自己是否真的清醒了,還是仍在夢中,反射性抓著酒瓶回身往對方砸去。
來人閃過了他的攻擊,抓住了他的手,不知用什麼打了他的臉面,讓他瞬間暈了一下,但他仍及時抬手擋住另一記攻擊,用蠻力單手抓住對方的脖子,將那家伙
舉了起來,試圖將來人往牆上砸去,但那家伙好輕,太輕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卻不知怎溜出了他的掌握,還變出來巨大的鉗子,夾住了他的脖子,巨大的扭力襲來,讓他失去平衡,瞬間被帶著往前翻了一圈,然後砰然摔倒在地。
他試圖掙扎,然後听見她冷然的聲音。
「別動,否則我扭斷你的脖子。」
他不再掙扎,不是因為她的威脅,是因為那個女人。
他松了口氣,停下了動作,迅速放棄掙扎,只費力從被夾住的喉嚨里擠出兩個字。
「是我。」
夾住他脖子的女人一怔,下一秒,眼前亮起燈光,他眨了眨眼,辨認出那是她的手機。
她一只手拿著手機,一只手仍抓著他的左手腕,而她拿來緊緊夾住他脖子的,竟然是她那兩條白女敕又結實的長腿。
老天,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一瞬間,腦袋里一片空白。
見是他,她松開了他的手和脖子,瞪著他問。
「博士,你三更半夜的在這里做什麼?」
她腿一松開,他才有辦法呼吸,但臉反而更紅,只能喘著氣,模著自己的脖子,沒好氣的反問︰「你三更半夜的在這里做什麼?」
「你觸動了警報系統。」她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手一撐,站起身來。
「我下來喝水。」他不讓自己朝她光果的腿看去,只嗆咳兩聲,跟著爬坐起身,有些惱的問︰「我怎麼不知道屋里有警報系統?」
「這世上沒有百分百的保全系統,我裝它只是以防萬一有漏網之魚,這系統在
晚上你回房睡了才會開啟運作。」她走到牆邊開燈,轉身就踢到掉在地上的威士忌酒瓶,她彎腰撿起來,拎著酒瓶挑眉看著他。
「喝水?」
他面無表情的瞪著她,半晌,才改口道。「我睡不著。」
娜娜看著那個只穿著短褲,赤果著上半身的男人,將酒瓶放到桌上,瞅著他問︰「因為肩膀會痛?」
他一愣,雙唇緊抿,黑眸深幽。
「你有時會不自覺模你的左肩。」她指著自己左邊的肩頭,告訴他︰「而且你左肩這邊現在整塊都是紅的。」那不是她弄傷的部位,太大片了。
他站起身,舌忝了舌忝乾澀的唇,啞聲道︰「下雨天,偶爾會讓我的肩膀很酸痛。」這話,讓她不安的換了支撐身體重心的腳,瞧著他問︰「我弄壞你的手了嗎?」
他舉起手,試著活動了一下,道︰「沒有。」
她松了口氣,這才拉開一張椅子,示意︰「你最好過來坐下。」
他不解的揚眉看她。
她指指他的鼻子,幾乎是有些尷尬但鎮定的說。
「你在流鼻血。」
他一愣,伸手一模,才發現自己真的在流鼻血。「Shit!」
「捏著你的鼻子,過來坐好。」她說著,走向冰箱,從中拿出冰塊。
他既窘又暖的捏著鼻子往後仰,走上前坐下,看著她勞後頭拿了一條了毛巾過、來,把冰塊倒進去包好。
「別仰頭。」她瞧他一眼,提醒。
他挑眉,「為什麼?」
「因為那樣不能止血,只會讓你鼻子里的血倒流進去。」她把包著冰塊的毛巾遞給他,扯著嘴角說︰「身體稍微往前傾,拿這搗著鼻根冰敷一會兒,讓血先止住。相信我,處理受傷的經驗,我一定比你多。」
他相信,這女人下手還真是一點也不留情。
他知道她之前也逮過幾個人,但並沒有真的來得及看她是如何制服那些人的,每次他反應過來時,她都已經把那些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家伙處理好了。
接過冰塊毛巾,他冰鎮自己疼痛的鼻頭,還是忍不住悶聲問。
「你到底拿什麼打我?」
「只是我的右手,掌底這里。」她看著他,忍住笑,說︰「抱歉,是我的錯。我應該要警告你夜間保全系統的事,但我一時忘了,剛剛警報響起,你又沒開燈,我以為你是入侵者。」
她將乘下的冰塊平鋪在另一條毛巾里,包起來,再小心敷上他左肩發紅的部位。
他倒抽口涼氣,肩背肌肉隨之抽緊。
她沒將毛巾拿開,只站在他身後,繼續把它敷在他紅腫的肩頭上,「忍一忍,冰鎮一下就會好多了。謝天謝地我並沒有卸掉你的關節,你這手貴得要命,如果我把你的左手弄壞了,韓武麒那小氣鬼說不定會哭給我看。」
她的話,讓高毅扯了下嘴角。
「他該花錢的時候,還是會花的。」
「是啊,然後在接下來十年里,碎念到你耳朵長繭。」她皺了下鼻頭,說︰「若欠了他的,他絕對會要你十倍奉還。」
她語音帶笑,唇邊也有笑容,他猜她並不是真的介意韓武麒這小氣的習性,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問。
「這是經驗談?」
「百分之百經驗談。」她翻了個白眼,走到瓦斯爐旁,裝了一壺水,放上爐子煮開︰「他唯一肯認命吃虧的,就他老婆而已,這就叫一物克一物,他八成上輩子不知道對人家做了什麼事,這輩子才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這評論,讓他又笑,然後忍不住好奇開口。
「你和他認識很久了?」
「我爸媽和嵐姐的父母是朋友。」她從櫥櫃里拿出幾個玻璃罐,從里面倒出乾燥的香草,一一扔進正在燒水的茶壺里。
他一怔,月兌口︰「你認識耿叔他們?」
這話,讓她回過頭來,看著他︰「我從小被他們看著長大的,小時候夏天都會到那邊過暑假。話說回來,你知道耿叔?我以為你不出門的。」
他微微一僵,粗聲道︰「我當然會出門,只是不太喜歡出門而已。」
「是啦是啦,隨便你怎麼說都行。」
娜娜笑著擺擺手,那男人沒繼續辯解,只跳過了這個話題,瞅著她問︰「我可以把毛巾拿下來了嗎?我的鼻子凍到快掉下來了。」
「看它還會不會再流血出來,不會的話就OK了。」
聞言,高毅試著將搗著口鼻的毛巾與冰塊放下來,鼻血沒再繼續流出來,讓他松了口氣。
香草的味道,經過加熱,隨著蒸氣慢慢飄散在空氣中。
那味道很好聞,非常的熟悉,讓他確定她確實待過紅眼的老家,那是老家那些女人曾經泡給他喝的香草茶。
那女人已經轉過身去,把那些瓶瓶罐罐放了回去。
水滾了,她沒讓它多滾一下,只熄了火,倒了一杯香草茶給他,然後走到他身邊,拿下他肩頭上冰敷的毛巾檢查他的狀況。
那里還是有些紅,但比剛剛好多了,只是她無法不注意到,那片紅腫在他的左手臂與左肩的交接處停止,像有人在那邊畫了一條線,讓發紅的皮膚停了下來。
「只要下雨,你的肩膀就會痛嗎?!」
「不一定。」他咕噥著。
他的回答,有些含糊,讓她又挑起了眉,一定不只是因為下雨,不過她沒有追問下去。
站在他身邊,她能清楚看見他頸上的脈動,還有他皮膚的寒毛,以及其下浮起的血管。
在這之前,她當然已經知道他的左手是義肢,但這是她第一次靠這麼近看,若非膚色明顯的不同,她根本分不出差別。
那條分隔線太平整,讓她懷疑是因為人造的皮膚遮住了斷肢處。
紅眼有位天才外科醫生,接個手對曾劍南那家伙來說,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難的是制作這仿真的義肢。
她知道,主導這項研究的人是高毅,但電腦程式主要是屠震,醫學的部分有夏雨和阿南,甚至連肯恩也有參與其中,而這幾個人的智商,一個比一個嚇人,或許她不該驚訝他們能做出這樣的成果。
他的肩頭,在她的注視下又繃緊了起來,脈動也跟著加快。
她走開,從流理台的抽屜里拿出一罐有點眼熟的藥膏,挖了一些抹在他泛紅的左肩上。
他愣了一下,轉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