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你最近頭有犯疼嗎?!」內心雖然五味雜陳,但他是真的關心她。
「為什麼這麼問?」她不明所以的看他。「你剛剛提到犯傻,之前你的頭不是會疼嗎,我就想……」
「喔,沒事,這傷口好了就不疼了。」她微微一笑,這傷都過一段時間了,他還真是關心她。
不像石俊鑫,听到她想起往事,非但沒說要幫她找大夫看看,還一副色欲攻心樣。
「真的不疼?」
他還想再問,此時燕靈犀看到散在桌上的一疊地契,猜想他方才之所以呆愣得連頭發濕淋淋都忘了擦的原因。
「不疼,不疼。」她虛應了聲,忽地拿起一張地契,得意洋洋的笑,「你剛才是在看這些吧。」
他還沒意會過來,她就坐下把桌上散亂的一堆地契整齊收好。
看著堆高高的地契,燕靈犀嘴角的笑容也跟著拉高。她把賣地瓜賺的錢挪出大部分,用來買石家田地周邊地主不願耕作的田,因為大部分的地主泰半都在城里安穩的做小生意,沒人有意願去耕作,一听到她要買地,很多都是一口就答應,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她今天就是一直在整理和登記這些,把地契拿來房里就是要讓他看一看,想必他方才就是看這些看傻眼了。
「靈犀,你把我們租的地全買下了?」他翻看了下,不明所以的問︰「用租的就好,為什麼要買?」
「趁現在農地便宜,當然要趕緊買下。」好不容易讓她等到能發揮專長的機會,她當然要進行一番大作為。
他愣愣點頭,「你有打算要種什麼作物嗎?」看著她,他腦海總浮現方才她和俊鑫在後花園說話的情景。
他想問,卻又不敢,倘若他開口,就代表他有一丁點懷疑,他沒懷疑她,但想知道她是不是恢復記憶,可他又不想知道,一但知道他就得面對事實,事實就是她愛俊鑫不愛他……
她早先就籌劃買地的事,無意中發現偏遠的一塊地冒出溫熱地泉,她靈機一動,決定要來蓋溫泉會館,她想過若是蓋普通的宅院可能吸引不了客人,是以她決定要出奇制勝,蓋歐式城堡,之後再將溫泉的療效大肆吹噓一番,如此,上門消費的客人肯定如過江之,屆時想泡溫泉說不定還得排隊等上兩、三個月呢。
她笑眯了眼,輕拍他的臉,「相公,以後你不用去田里工作,就坐在家泡茶等著收錢就好。」
這是誰家娘子,這麼會替夫家賺錢,她可以說是天上掉下來送給他的金頭腦娘子啊!
「溫泉城堡?那是什麼?」他一臉困惑。「那是……過兩天我帶你去看溫泉,再跟你解釋。」
「那田地呢?!」
「傻啦,全部要蓋溫泉城堡,沒田地了。」
「沒田地怎麼種地瓜?還有阿水和那班農工他們要如何生活?還有一些靠農田收成後拾劣菜果月復的老爺爺、老女乃女乃怎麼辦?」
他語氣不卑不吭,但听人她耳里,卻成了強烈的控訴,令她怔住,好半晌不發一語,呆看著他。
「靈犀,是不是我說錯話,惹你生氣了?」見她默不作聲,以為是自己沒支持她的提議,讓她不高興,「我只是……」
「辛黝,我沒生氣。」她握住他的雙手,臉上有一絲愧疚,赧顏一笑,「我真慶幸石辛黝是我的相公,還好有你適時提醒我,不然我就又重蹈覆轍鑄下大錯了。」
她一心沉浸在能發揮專長和為他賺大錢的喜悅中,一心想狠挖富人的錢,卻忘了顧及靠田地生活的苦農們,實在汗顏。
「靈犀,我不是和你唱反調,只是不想看到大家沒飯吃。」見她真沒生氣,他才松了口氣。
「我知道,我相公石辛黝可是東烏省第一大善人。」她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自從奉湯贈米的活動開辦,「石辛黝」這個名字就從響叮當的地瓜大戶變成大善人,整個東烏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喝下綠豆薏仁湯後,百姓們的腸病毒癥狀都緩解了,她這個奸商也安心多了。
「靈犀,我是你相公。」他苦笑,他才不想當第一大善人,他只想一輩子當她的相公。
「你真傻啦,你不是我相公,誰是我相公!」她突然緊張的模他的頭,「該不會是剛才沒擦干頭發,寒氣入侵腦袋?唔,還好沒發燒。」
確定他頭沒發燙,她安心之余,笑著握住他手臂,臉頰輕蹭著。
「辛黝,多虧有你,要不我差點又要當一回罪人了。」她感激的看著他,隨即道出決定,「我不蓋溫泉城堡了,不過我想蓋一間小小的湯屋,我們累了就可以去泡溫泉。」
他愣愣點頭,「你決定就好。」
聞言,前一刻還在撒嬌的她突然有感而發道︰「辛黝,你對我太好了,你應該要對我凶一點,例如警告我要是膽敢再有下回,你就把我給休了!」
他一怔,她該不會是想用此借口讓他把她休了吧?
「不,靈犀,我絕不會休了你。」他猛地抱住她,語氣堅定。
瞧他一臉認真,她啼笑皆非,嗔笑道︰「算你有良心。」
「對了,辛黝,我有事和你商量。」她正色道︰「我打算把石家布莊的經營權全部讓給春嬌姨娘他們,你若是不願意……」
她還未說完,他馬上就應允。
「我願意,給他們吧。」他單純的想,她要把石家布莊讓給二房,就是想補償俊鑫,只要補償了俊鑫,她就能繼續安心的當他的妻子。
不管要付出多少代價,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只希望她不要離開他。
「我說的是要將石家布莊整個拱手讓給二房,你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大善人也不必這麼慷慨。」她不放心的再度模他的頭,又模自己的,「沒燒呀,應該沒傻吧。」
他點頭,訥訥的道︰「我們先前已經靠地瓜和葛根賺大錢了,石家布莊就讓給俊鑫,反正本來就是他們在經營,我也不懂布莊的事。」
「好吧,你沒意見就好。」她微微一笑,突然覺得好累,大概是興致勃勃想蓋溫泉城堡的計劃被他否決,亢奮的情緒被抽空,整個人就開始發懶。
「靈犀,我們……」他起身,雙手還緊圈著她,想告訴她,他希望和她當一輩子的夫妻。
但她誤以為他是在向她求歡,她推開他,懶懶的說︰「辛黝,我今天好累,人很乏,我想睡了,不要吵我。」
「喔。」他隨口說︰「那我睡地上,免得吵到你。」
她想了想,「那就委屈你了。」讓他睡床上不抱她、不親她、不模模她,對他來說反倒是一種折磨,與其如此,就讓他委屈一晚好了。
她真要他睡地上!莫非是她心里愛著俊鑫,再也不願和他同床了?
石辛黝眼神黯下,燕靈犀一沾床就睡著了,連她自個兒規定睡前要互道的「晚安」都沒說,他只好默默的為自己鋪地床。
「靈犀,晚安。」
怕吵到她,他小聲說著,卻遲遲等不到她回應,只有她規律的呼吸聲傳來,他在內心安慰著自己,一定是他想太多,她或許真的只是累了,明天她一定會叫他上床睡的,一定會。
順利完成石家布莊經營權讓渡的計劃後,燕靈犀讓一名下人駕馬車送她到田里。
一早,她跟丈夫提及今日要到石家布莊,公開宣布要將大房的經營權讓給二房,為了讓更多人見證,她不只找了街上那班小販,連田里的一班農工也全休假一天,跟著到石家布莊去壯大聲勢。
越多人見證越好,她絕不讓二房有臨陣退縮的機會。
不過辛黝听到農工休假,有些不放心,堅持要到田里去巡視。
她沒強迫他跟著去石家布莊,細想了下,雖然讓渡這步棋只是她計劃中以退為進的招數,而他昨晚也答應得爽快,但再怎麼說,要一個男人把店的經營權讓給對方,無疑等同示弱,他雖善良不爭,畢竟也是個大男人,還是有自尊心的。
她率領一大票人去石家布莊時,還把春嬌姨娘和尤玉英這對婆媳倆嚇了一大眺,春嬌姨娘是純粹被她的來意嚇到,她猜想石俊鑫還未來得及告訴他娘這事,不過正好,她就是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而尤玉英則心虛的眼神閃爍,擔心她是來揭露她不小心說出二房蓋新宅的事。燕靈犀想,尤玉英畢竟還沒笨到極點,不會主動向自己婆婆和丈夫招供自己所犯的錯討罵挨,而她也交代那日听到這秘密的下人不許多嘴,沒打草驚蛇,她才能順利的查到真相。
知道她不是來揭穿秘密的,向來視她為眼中釘的尤玉英仍像剌蜻一般,和她說話總是話中帶剌,還強烈質疑她這麼做肯定沒安什麼好心眼。
當下,她立即化身為溫溫柔柔的可人兒,裝著難過委屈,堆著滿臉歉意,只差沒添上淚兩行。
「一切原因昨晚我已經跟二哥說了,你們去問他吧。」她把所有的疑問全推給還躺在家里宿醉未醒的石俊鑫去解答。
雖這是件佔盡便宜的事,但精明的春嬌姨娘還是猶豫著,最後是司總管虎急急的催她簽下這對二房有百利無一害的經營權讓渡書。
整件事情比她預料中更早圓滿結束,見時間還早,她便打算去田里找丈夫,一來告訴他這件事圓滿達成,二來吃中飯時間也快到了,她打算和他一起去吃頓大餐,慶祝一下。
來到田邊,她讓駕馬車的下人在外邊等著,她自己走田埂小路去找他,想給他來個大驚喜。
心情大好的她邊走邊想,等等見到他,她要不要來個飛奔跳到他身上抱住他,讓他嚇更大一跳?想著想著她噗哧一笑,未料剛靠近小屋,就听見屋里有女人的聲音……
是珠兒的娘?不對,聲音不像,且珠兒的娘對她感激涕零,一大早還跑去石家布莊幫忙壯勢,散會後又忙著顧她的地瓜粽子攤了,不可能在這兒。
說來這些人也真可愛,明明讓出經營權是有損大房之事,可她一說要他們幫忙做見證,他們個個慷慨仗義,一副力挺她到底、義氣深重的模樣,令她哭笑不得之余也感動他們對她的信任。
話說回來,如果屋里的女人不是珠兒的娘,那會是誰?嘖嘖,肯定又是另一個珠兒的娘。
她丈夫大概是當大善人當上癮了,隨時都能找到需要幫助的人,且都是女人,還是少婦,這女子聲音听來頗年輕,但她是少婦嗎?
屋里傳出小孩的啼哭聲,登時解了她的疑慮,果不其然,又是某某某的娘。
哼,她家那粗大個還真有少婦緣呢,一天到晚就在田中小屋偷藏少婦,行善是好,但他若敢藉行善之名行一絲絲歪邪之事,她就給他好看!
「雀兒,阿寶他是不是餓了,怎麼哭起來了?」
听到他喊「雀兒」,燕靈犀怔了下,這名字她是不是在哪里听過?
「大少爺,我、我沒錢買米煮粥給阿寶吃……」
「廚房應該還有些米,我去看看。」
「沒有了,我剛剛看過,米缸沒米了,不過還有地瓜和一些菜,我已經煮了地瓜,等會煮熟就可以給阿寶吃。」
「大概是阿水和農工們把米吃光了,還沒來得及補上,沒關系,等等我就回去拿。」
「大少爺,對不起,我和阿寶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雀兒,你別這麼說,阿寶是我們石家的孩子,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負責養大他的。」
听到屋里的石辛黝這麼說,燕靈犀心頭仿佛被千斤大石重重一擊,痛得緊揪著。
他說阿寶是石家的孩子,還說會負責養大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怎覺自己突然間犯傻了,這明明是很簡單的問題,但她腦內嗡嗡作響,一時間完全無法思考,倒是雀兒的話讓她陡地回神。
「大少爺,我住在這兒會不會不方便?萬一大少女乃女乃知道,她一定會很生氣的。」
她現在就生氣了!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住這里確實不太方便,我會幫你另外找一處合適的居所。」
「那這件事你會告訴大少女乃女乃嗎?可不可以暫時先別說?」
「這個……」孩子的啼哭聲越來越大,某人顯然刻意避重就輕,「雀兒,你要不要先去看地瓜煮熟了沒,阿寶他好像餓壞了,一直哭呢。」
「好。」
屋內的對話聲暫歇,只有孩子的哭聲震天響,氣到一張臉都扭曲的燕靈犀原要進屋去當場殺他個措手不及,可念頭一轉,又不想進去了。
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會听屋里那女人的話,不告訴她他在外頭藏了個女人,還有私生子的事。
連孩子都有了,石辛黝,還真看不出來啊,老裝出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原來跟其他的臭男人一個樣!
她兩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的回到馬車旁。
「大少女乃女乃,你沒找著大少爺?」見她獨自一人氣沖沖回來,下人納悶的問。
「馬上回家!」她鐵青著一張臉,上了馬車後又交代,「不準跟任何人提我來過這兒。」
要讓他知道她來過,他說不定就會一五一十說出來,但她要的是他真心主動的坦誠以對,不是害怕的招供。
「可是春菊和牛管家都知道你來田里找大少爺。」
對喔,她是興高采烈來找丈夫的,只差沒昭告天下。
她暗暗咬牙,氣呼呼的說︰「反正你給我守口如瓶就是了!」
「呃,是,大少女乃女乃。」
馬車往回走,坐在車內的燕靈犀不停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可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在田間小屋纏綿恩愛,還信誓旦旦的說他會負責養大孩子,她一把怒火就狂飆上來,哪里冷靜得了。
一路上她心頭憋著怒氣,氣他也氣自己,都怪她,沒事干麼把他教得那麼聰明,這下好啦,原本憨厚的他居然也懂得金屋藏嬌了,自己還真是個好老師呢!
氣得牙癢癢的她除了咬牙,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狂罵那無良的家伙百遍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