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憨夫 第8章(1)
作者︰風光

一夜過去,左憶娘仍沒有達成她的心願,獨守空閨一整晚。

她雖心急,卻也知道依費雲升現在的情況,用時間和他磨是極不利的,必須劍走偏鋒,找到控制他的方法。

她以前和傻費雲升相處過,知道他的死穴就是家人,從過去他曾為她滅掉一個山寨就知道,然而現在她可沒把握自己在他心中仍這麼重要,不過這幾日她在費府里也不是白混的,靠金錢也收買了一些下人,知道了費雲升的近況。

以前的費雲升對妻子都是冷冰冰的,熱情絕不會表現在臉上,也因此,左憶娘對費雲升與月初成親後竟如此契合與恩愛感到非常不可思議,更清楚了解到月初就是她藉著費雲升重新打進費府最大的阻礙。

她沒有直接爆發,而是又忍了一天,隔日在月初進書房料理公事之後,便趕到費雲升與費瑾所在的後院,一副要和他們好好相處、培養感情的溫婉模樣,遣走了所有的僕人。

然而她已經站在後院好一陣子了,那父子倆竟沒有一人主動和她說話,她索性主動出擊。

「相公,今日天氣晴朗,我帶你和瑾兒出府走走吧?」其實她是另有要事,不過這不便多說。

「這府里要胭脂水粉沒有,要裁新衣裳也沒有布,要些首飾還得和管支領銀兩,氣人的是財務居然還是你那小娘兒們控制在手上……」

她逕自抱怨一堆,一旁的費雲升與費瑾蹲在後院的池塘邊撈魚撈得不亦樂乎,壓根就沒在听她說什麼,更別說回應她想出府的要求,或是察覺她對月初的不滿。

發現自己完全被忽視,左憶娘按捺住脾氣,用力擠出個和顏悅色的笑容,「你們在玩什麼?好玩嗎?我也一起玩吧?」

這次她成功吸引到這對父子的注意,費瑾先看她一眼,接著遲疑地望向父親,而費雲升則是手頭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也看了看她,最後和兒子同時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好,一起玩。」費雲升點了點頭,卻一點移動的意圖都沒有,仍是和費瑾蹲在池塘邊。

無奈之余,左憶娘只好走過去,看他們蹲在那兒一點氣質也沒有,衣擺更是髒兮兮的,便有些嫌惡地道︰「一起玩可以,但我可沒辦法和你們一樣蹲在那兒,這地上的泥髒死了。」

「你不必蹲著!」費雲升站起身來笑道。

「你也不用沾到泥!」費瑾也是笑嘻嘻地接著說。

左憶娘還不明白他們的意思,費雲升突然抓住她的縴腰,將她整個人像根石柱般抬起來,接著往水里一扔——

岸上的費雲升與費瑾笑了起來,還開心地拍著手。

「你只要站在水里,替我們趕魚就好!」費雲升又蹲了下來。

「所以不用蹲著也不會沾到泥。」只會沾到水!費瑾也蹲在一旁,邊笑邊納悶怎麼這新來的娘這麼久還沒站起來。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左憶娘被扔到了水里,不試水性的她頭才剛露出水面,便開始大聲呼救。

「救命!我不會洇水!救……」

「爹啊,這水才到我膝蓋深,她究竟在叫什麼?」費瑾不解地道。

「我也不知道,或許她覺得這樣比站著好玩。」費雲升也是納悶地搔搔下巴。沒心沒肺的兩父子完全沒有想救她的意思,左憶娘掙扎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的其實是可以著地的,只是四肢忙著拍打水面讓自己浮起來,就忽略了這池水根本很淺的事實,還白嗆了好幾口水。

呼救聲頓停,她傻眼地呆坐在池子里好一會兒,整個人臉色漲紅,氣呼呼地站了起來,狼狽地上了岸。

「你們父子倆是故意整我嗎?」她一只手舉起指著他們,惡狠狠地開罵,已經沒那心情再裝什麼賢妻良母。

「是你說要一起玩的。」費雲升咕噥了句,和費瑾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

唉,還是月初比較好,從來不生氣,而且總和他們玩得樂此不疲。

瞧他們一點反省之意都沒有,左憶娘簡直氣炸了,「你們真以為我拿你們沒辦法了?要是惹火了我,我就把費府——」

話聲戛然而止,但並不是因為費雲升和費瑾開始懺悔,而是這兩個家伙居然又拿起網子在池塘里撈起魚來,還自顧自地聊著哪個方位有比較多的魚。

左憶娘滿月復怒火,怒極反而笑了。「好,你們不理我、瞧不起我是嗎?那我就去找月初那小娘兒們!我勸你們最好乖乖听我的話,否則在這府里不好過的,可能就是那小娘兒們了。」

此話一出,費氏父子那方突然傳來一陣強大的威壓,費雲升那原本笑意盎然的目光中頓時溢滿了陣陣殺氣。

隨著他慢慢地站起身,那股冰冷一下充滿了整個院落。

「你說什麼?」威脅他沒關系,但威脅到月初,無疑觸到了他的逆鱗。

他極度護短這一點,左憶娘也是明白人,她敢這麼說,自然有她的倚仗。只見她極力收起內心的懼意,逞強地道︰「我不能說嗎?你敢對我做什麼?費天……公公可是向著我的,否則也不會讓我入府。要是我在府里過得不好,公公一定把帳算在月初頭上,難道你也要對公公出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左憶娘一下子把問題轉成費天與月初的角力,費雲升果然投鼠忌器,臉色出現一抹猶豫起來。

抓住他這一瞬的失神,左憶娘心知自己的計劃奏效,得意地笑了起來,也懶得再裝賢慧。

「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你听我的話,至少一個月不準在月初那兒過夜。熬過了這一個月,我便不阻止你。」

費雲升雖走火入魔弄壞了腦袋,但左憶娘知道他是听得懂的,所以直接提出條件,至于費瑾,就更好對付了,少了父親與那小賤人的奧援,不過是只小可憐蟲罷了。

「至于瑾兒,你要記得,我才是你的生母!現在你爹護不住月初那女人了,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話,接下來一個月不準和月初說一句話!否則我不僅會叫公公收拾那女人,順便連你爹和你一起收拾!」

左憶娘一身濕的狼狽模樣,很多人都看到了,消息自然也傳入月初耳里,她心知左憶娘城府深,若她那慘樣和費雲升父子有關,她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所以月初想覷個空警告一下他們父子,這陣子要安分守己一點。

然而她還來不及見到他們,就發現情況不對了。當日她出「書房後,他們並沒有在門外相候,晚膳時也是匆匆見個面,之後他們父子便不見人影。

一直到月明星稀,萬籟俱寂,她都沒有等到他們。

才一天的時間,情勢悄悄的轉變了,在左憶娘來了之後,費雲升首次沒有和她一道過夜。

月初開始緊張了,再加上一大早居然沒有在正廳用早膳,而是另外叫人送來她房里時,她再也待不住,直接跑到左憶娘的住處。

當她經通傳進入後,赫然發現今日的早膳竟開在這個地方,費天、費雲升與費瑾一人不少,而左億娘談笑風生地和他們一起共餐。

顯然地,她被排擠了。

費天見到她時,笑容有些尷尬。但左憶娘可沒什麼顧忌,笑得可開心了,至于費雲升父子只是默默地吃著桌面上的食物,無悲無喜,不言不語。

「妹妹,一大早你特地來姐姐的院子里有事嗎?」

月初勉力一笑。「昨夜相公沒回房,我擔心他,所以來看看,想不到今日早膳開在這兒了,我怎沒被通知到呢?」

她控訴的這一切,根本就是左憶娘安排的,她早知月初會來,也會道出來意,左憶娘便抓著她的話柄,幽幽反擊道︰「自憶娘回到府里,相公也不過陪伴了我一晚而已,妹妹就不願了嗎?」

那話之哀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邊說眼眶還邊泛紅,左憶娘裝可憐的演技,擺在京城也不輸給頂尖的戲子。

「公公,你要替憶娘做主啊!憶娘沒有要離間妹妹和相公的意思,只是希望一家人能和樂沒有隔閡,所以才會努力和相公培養感情。如果妹妹不願,那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

「月初與雲升感情甚篤,要他們分房也不是那麼容易。」費天如今也隨著兒子叫起兒媳婦的小名,忍不住替月初說了句話。

相較于左憶娘的柔弱,他心里還是很欣賞月初這個能干的媳婦。

「但我畢竟是瑾兒的親娘啊!瑾兒也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左憶娘哽咽一聲地淚目望向費瑾,看得後者寒毛直豎。

提到費瑾,費天便閉上了嘴。這正是他的心結所在,費瑾是費府未來的希望,而左憶娘是他親娘,這層關系是無可避免的。

他擔心月初現在與瑾兒關系雖好,但未來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還能那麼全心全意的愛護瑾兒嗎?

只有親生母親才會無條件替自己的孩子著想。也是基于這一點,費天對左憶娘的要求諸多忍讓,才會有今日早膳排擠月初的一幕。

「我只是問個問題,並沒有希望府里不安寧的想法。」月初差點沒翻個白眼。

不過費天的為難之處,聰慧的她自然明白,這點她能體諒,但費雲升與費瑾所表現出的事不關己與冷漠,卻讓她有些挫折與心酸。

她相信費雲升雖傻卻很明白,費瑾年紀雖小卻已懂事,在這種選邊站的時候,他們很顯然沒有選擇她這一邊,仿佛之前三人之間的融洽與和樂,都是他們父子的兒戲一般。

左憶娘見她面沉如水,得意地道︰「既然妹妹如此通情達理,那日後讓相公睡我這兒,瑾兒也由我教養吧?」

月初祈求的目光望向費天,費天掙扎了一下,微微嘆了口氣。

「唉,月初,你就松松手,讓他們好好聚聚吧!」

說的好像是她從中作梗似的,理智上雖知費天難為,但心中卻很難接受。月初神色黯然,只能無奈地道︰「媳婦從未強迫相公與瑾兒做什麼,如果他們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媳婦自然沒有意見。」

所以,決定權回到了費氏父子身上。

「相公,瑾兒,公公都開口了,你們也不反對與我相處一陣子吧?總是在一個屋檐下,你們與妹妹也是隨時見得到的。」左憶娘表面說得好听,卻在心里冷笑。

費天的表態無疑是她最大的助力,而她現在表現出她有左右費天的能耐,相信費氏父子會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費雲升眉頭皺了起來,心思單純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事,只能沉默以對,而費瑾見父親不說話,自然也不會主動開口。

整個形勢看起來,就像費氏父子默許了左憶娘的要求。

費天微松了口氣,也正中左憶娘下懷。只有月初,雖是倍感心酸與失落,卻也不願強迫費雲升與費瑾。

「對了,公公,還有一事。」既然情勢對她大大有利,左憶娘如何會不見縫插針。

「怎麼說,憶娘也是府里的大少女乃女乃,身上總不能太寒酸。不過這幾天來,媳婦想買些東西充門面,別讓人小覷了我費府,可這錢總支不出來。總管說,府里金錢的來源是妹妹控管的,要我去找妹妹呢!未來我若要帶相公和瑾兒出去,替他們添點衣物,還得先問過妹妹,這是不是太過不方便了?所以——」

「夠了!」這下連費天都覺得不太對勁。左憶娘似乎非常著急的想從月初身上得到主母的權力?

他在費瑾一事上已然虧待了月初,生意是他自己交給月初的,暫時還不想有變動,免得真的令這個聰明伶俐的二媳婦心寒。

「這件事晚點再說,前些日子因為府里的蔡總管出了點事管,我記得你的月錢還比月初多呢,在新總管完全掌握情況前斷然道。

「原來有這層因素,憶娘知道了。」左憶娘乖巧地答道。

不過她眼中閃過的精光,卻沒有逃過月初的眼。

這是第三個,還是第四個夜晚,月初沒有與費雲升同房,更甚者,她和他們父子見面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得出來。

不用多想,這一定是有人阻撓,但她不明白的是,當初左憶娘回來,她從來沒有刻意阻止過費雲升父子接近她,總任由一切順其自然發展,該有的親情總會再萌發。

可是左憶娘似乎很急,采取了外柔內剛的兩面手法,硬是隔離了她與費雲升,讓他們兩人無法相聚,這幾乎是排除異己的動作,甚至得到了費天變相的支持。

費雲升的態度也讓月初很是失望。依他的任性與自我,若是硬要見她,一哭二鬧三揍人沒人能攔他,這里又是費府,左憶娘不可能不讓步的,可是他卻依著左憶娘,帶著費瑾一步步的遠離了她,這是不是能解釋成,他對左憶娘的夫妻情分,其實比她想像的重多了?

而她似乎也把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想得太過重要了。

下午,費天特地來到書房,婉轉地告訴她,希望她放寬一點對左憶娘的經濟限制,讓她支錢的額度能大一點,否則成天吵也不是辦法。月初听得有些心灰意冷,一方面是怨費天將事情交給她,卻又不信任她,另一方面,左憶娘領的月俸比她還多的,這個月的銀錢月初不只事先支給,還多加了一些,但左憶娘卻一直嚷著錢不夠用,一步步的要蠶食鯨吞她手中的權力,而費天竟也妥協了。

她在這座府邸中,越來越像個外人了。

其實,如果有相公的支持,費天就算把所有權力都收了回去,她月初也不會眨一下眼,但費雲升的冷漠著實讓人無力以對……她突然有種沖動,想弄清楚費雲升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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