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憐兒看到柴房的燈火時,還沒有什麼感覺,可被香兒猛地推進去,門在背後喀啦合上時,她就很有感覺了。
糟了,毀了,上當了。
柴房里沒有大管家,也沒有春香秋月,就只有一個像是被下了藥的半果男人,雙眼迷蒙,那個男人,她也認識,前夫熊大是也。
甭男寡女,月黑風高,偷情好時節。
有人要她重演吳姨娘的故事,而且還是更有遐想空間的深夜版,她這下完了。
死香兒,我平常對你也很好啊,居然這樣對待我……蘇玉振,你別吃飯了,快點來救我……嗚嗚嗚。
元七本不欲出席這種場合,但在姊姊的再三邀請下,還是出席了,一頓飯下來,听得蘇玉振說笑,居然也消除了不少:對他的眨低一一原以為他輕浮,沒想到說起事情來,倒十分有條理,又听他說起他國景色,知他游遍四方,感覺不同。
元氏觀察妹妹神色,知道她心意已改,略有放心,只要小叔點頭,一切就水到渠成。
一頓飯終于吃完,丫頭撤下空盤空碗,又收拾了桌子,上了些果子點心,孩子們嘻鬧,大人們談話,正是和樂融融夕時,張叔忽然匆匆跑進來,一臉著急,卻又十分為難。
元氏見狀問道,「張叔,怎麼了?」
「大管家說有點事情,想找二少爺去趟柴房。」
「有事情怎麼不在院子里說,耍到柴房去,大管家也是,他年紀大了,該早些休息才是,什麼事情都明天說。」
「唉,不……1「到底什麼事,看你急的。」
「唉,我,不是的……二少爺,您快跟我走吧。」元氏一陣好笑,「張叔一向穩重,這次卻如此驚慌,不如大家一起去瞧瞧吧,看看到底什麼事情,讓張叔急成這樣。」張叔一听,臉色更糟,雙手連搖,「那可不行。」莊氏奇怪了,怎麼就不行了?看媳婦兒不過開個玩笑,張叔居然緊張成這樣?
難不成有什麼不對的事情?
商賈之家,日日盤算,想的自然比別人多,莊氏既然想到了,蘇鴻,蘇金聲自然也都想到了,連帶尚氏,江氏幾個比較聰明靈巧的小妾也都想到了。
蘇玉振站了起來,笑說,「大家都繼續吃吧,我去看看就回。」走得幾步,他突然回頭看了一下主桌,正好跟元氏眼神對上,元氏很快低下頭,蘇玉振一皺眉,低頭跟張叔吩咐了什麼,接著按起衣擺,又走回主桌坐下。
元氏猶豫了一下,「小叔不是要去看看嗎?」莊氏見狀笑了,「玉振怎麼啦,不是一向不愛這些東西的嗎?|「突然想喝。|他對丫頭一招手,「再讓廚房送一碗過來。|等廚房再做上來,他再慢慢喝完,已經快半個時辰過去,他站起身子,「我去大管家那里瞧瞧,便直接回院子,不過來了。」莊氏想起剛剛張叔的樣子,總讓她覺得怪怪的,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行,她得親自確定才可以。
不能當著大家面前講,大抵月兌離不了雞鳴狗盜之事,她可不許蘇府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什麼不名譽的事情,而只跟玉振講,恐怕是沖著這孩子好說話。
莊氏想著,便即跟著站起,「娘跟你去看看。」蘇玉振還沒回話,元氏立刻跟著站了起來,「姐,外面天黑,我跟夫君一起扶您吧。」蘇金聲本就孝順,听元氏如此說,自是沒意見的。
較聰明的幾個小妾,直覺有好戲,便也要跟著。
妻子,兒子,媳婦都去了,蘇鴻不去好像說不過去。
于是一家子浩浩蕩蕩殺到柴房,卻見柴房有盞燈火,眾人面面相覷之中,元氏的陪嫁丫頭倒是一馬當先,豁的一聲推開柴房的門。
男人們自然先行步入,元氏跟其他女眷在外面,正等著二弟破口大罵,卻听到一聲笑,「這兩人是誰,怎如此好興致?」然後是蘇金聲的怒聲,「不像話,弄醒這兩人,然後趕出去。」不該是這樣的。元氏奇怪的一探頭,卻發現那跟男人摟抱在一起的人不是夏憐兒,而是自己的陪嫁丫頭,香兒。怎麼會這樣?
「我錯了。」
「然後?」
「我不該不听你的話,自作聰明去認春香跟秋月,我深深為自己的愚蠢感到愧疚及後悔。」
「還有?」
「大宅深院,人心險惡,我以後絕對不會小看古代人,有什麼事情都會先問過你的想法,再決定自己要不要去做。」
「再來?」
「謝謝你的聰明睿智救了我,要不是你,我現在一定被趕出去了,無家可歸。」見男人臉色不善,女人很快補上,「如果這樣的話,我以後就真的見不到你了。」這句應該說對了,因為男人的臉色好看了些。
「你膽子可真夠大,經過韓玉鳳的事情,還不知道女人有多可怕?」
「我只是……」只是沒想到香兒會這樣對待自己。
如果說,一開始在蘇府中有誰真的對她好,除了表姨之外,就是吳姨娘,晴兒,還有香兒了,尤其晴兒跟香兒,她們三人年紀差不多,特別有話聊,也因為這樣,她才沒去防。
「香兒為什麼恨我?」
男人原本既生氣,又害怕一一萬一今天她被設計是別的劇碼,又或者,他沒在府內,到時候他要去哪里找她?如果張叔不夠伶俐,或者孝林沒在府里,結果可能都會如人所願。
喝甜湯時,他心一直吊著,直到听到外面傳來孝林模仿鳥兒發出的急鳴,他才安心一一張叔已經把話傳到,孝林也已經把人掉包。
回到西廂房,真想打她一頓,沒想到她倒自己先撲過來道歉,又覺她手心發冷,想必正在害怕,這下也打不下手,現在又看她一臉悵然,連最後一點氣也消了。
香兒戀慕他許久,他自是知道,會做出這等事情,除了元氏命令,恐怕也是出自嫉妒樣是下人,自己甚至喜歡少爺更久,憑什麼是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被看上,憑什麼還這樣受寵。
香兒不明白,就算沒有憐兒,他也不會喜歡她。
只是妒令智昏,便做出這種事,如此,幾乎是想令憐兒永無翻身之日,把香兒直接贈與熊大,讓她去給跋扈的白氏管束,已經算是輕鐃了。
憐兒听得前因後果,忍不住嘆氣,「其實,不管整她還是鐃她,我心里都不痛快。」
「別想了。」
「那你大嫂呢?」
「我自是有辦法。」
「唉,不是我心胸寬廣,但你多少要顧慮你大哥,雖然說,我是真的很氣她沒錯,居然為了趕走我,連熊大都想辦法從梅花府迷騙過來,可你大哥真的對你很好對吧?」
「放心。」幾個月後,憐兒終于知道他所謂的放心是什麼意思一一蘇家還是跟元家提親了,求娶七姑娘,不過卻是嫁給蘇金聲當平妻。
憐兒知道後,簡直傻眼,問蘇玉振怎麼辦到的,後者笑而不語。
是啊,對于元氏這種女人來說,有什麼比夫君新添妻妾打擊更大?何況平妻的地位不凡,又是自己的妹妹,萬一哪日生下兒子,情勢會變成什麼樣子,很難說,丈夫跟公婆護她的心意,說不定就隨著轉向了。
沒多久,真正的春香跟秋月來了。
兩人一見憐兒,便抱著她的腿哭,說這幾個月常常掛念著小姐,那日匆忙,也不知道口信有沒有傳到女乃娘口中,直是擔心不已,前些日子從熊大那听得小姐無恙,才終于放心雲雲。
憐兒當下才明白,蘇玉振開口要這兩丫頭,一方面是給她作伴,最重要的是讓她在府中有可信之人。
後來的日子,有這兩個丫頭作伴,憐兒的確開心許多。
幾個月後,蘇玉振把兩個丫頭許給府中還沒娶到老婆的家生子,兩人是兄弟,因為相貌不好,快三十歲了,還沒許到丫頭,偶然跟春香秋月認識,丫頭不嫌兄弟的相貌跟年歲,兄弟也不嫌丫頭是再嫁而且生不出孩子,憐兒見男有情女有意,便跟蘇玉振提了。
兩對新人歡喜成親,然後沒隔幾個月,春香秋月居然雙雙大肚子。
憐兒跟蘇玉振,你看我,我看你,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情,這代表……嗯……接著,再接著,憐兒也懷孕了。
莊氏來松竹院瞧過她幾次,表情很是微妙一一既高興小兒子有後,但好像又有點不高興孩子的娘是她這個穿越人士。
雖然沒啥好話,也不親熱,補品卻是每天每天送來,她的稱呼也從很奇特的「憐姑娘」變成「憐夫人」,勉強算是承認她的身份。
五個月的時候,她開始容易倦怠。
一個秋日午後,憐兒躺在榻上打盹,迷迷糊糊覺得有人在模她肚子,微一睜眼,便見蘇玉振盯著她的肚子瞧。
男人見她醒了,微微一笑,憐兒忍不住也笑了。
她曾經埋怨過,為什麼讓她來到這里,但現在想來,只覺得無比幸運。
雖然這個地方,沒有電視電腦,也沒有手機,連燈泡都沒有,晚上還得點蠟燭,可是,這個世界有他一一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只會是個無法登上正堂的憐夫人,但沒關系,他親口許諾過,不娶妻,不娶妾,這生只有她。
她願意,而且十分樂意永遠留在這里,跟他在一起,憐兒拉住他的手,笑說,「Iloveyou。」
男人在她耳邊低語,「Iloveyou,too。」
是啊,她是下堂妻,但卻是個有人寵,有人愛,最幸福的下堂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