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站在窗前,假裝沒有听到他的話。
她的毫無反應,龍井看在眼里;自他強行將她帶來這里,不,應該是自她甫睜開眼、瞧見他那一刻開始,她對他的言行,便毫不在乎。
如果不是他拿炎幫的那眾兄弟來威脅她,她可能早就帶著傷離開了。
他知道,當年自己傷了她的心,可是他沒想到,她竟然沒有對他大哭大鬧,或是狠狠地送他幾拳。
除了初見這間房間的擺設時,她臉上出現過一抹驚訝與難過,以及頭一回他親手替她換藥、要解開她上衣時,稍有掙扎外,其余時間的她,就像一尊沒有情感、沒有生命力的洋女圭女圭一樣,任由他擺布。
他生氣,也難受,卻無可奈何。
伴下手上的醫療用品,放在一旁的茶幾上,他走上前,連問也沒問,直接橫抱起她,將她抱回床上。
一如預料,她沒有反抗,由著他抱起,放在床上後,解開她的上衣,露出纏繞在她身上的繃帶。
解開她身上的繃帶,任由讓他心疼的傷口落入眼底,他不發一語地拿過藥,為她換上,再纏上繃帶。
可是這一回,他並沒有與過去幾天一樣,在替她包扎好傷口後,替她重新扣上衣服,只是任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她在心底微微吃驚,帶著點慌亂的眸子抬起,不期然地撞入他深邃無波的墨眸當中。
她想挪開目光,可是他的手在此時卻扣住了她的臉,教她無法別過小臉,只能帶著忐忑的心情與他對望。
他會再吻她嗎?像上次在醫院那樣,扣住她的臉後,就惡狠狠地吻住她嗎?
龍井扣住她的臉,只是出自一股沖動,因為,她方才那怯生生的表情,宛如八年前一樣,讓他情不自禁地扣住了她。
可是,與八年前相違的是,那時候的她,會一臉緋紅、害羞地瞅住他,一臉又期待、又羞怯;現在的她,只有著慌亂以及驚訝。
這讓他的心底涌上一股惱怒。
他想吻她、不顧她身上的傷而要了她,而且他有的是方法,能讓彼此感到歡愉,卻又不會讓她的傷口迸裂,但他下不了手。
眼前的女子,是他願意付出一切,包括龍門二少的身分,以及他這條命的女子,他日日夜夜地期盼著,終有一天,她會回到他的身邊,與他同偕白首。
收回自己的掌,他站直了身,轉身離開了房間。
韓碧蘿的心鼓噪著,只因他眸中一閃而過的痛苦。
他為了什麼而痛、為了什麼而苦?
為了……她?
心跳紊亂了,呼吸的節拍也急促了,她想停止這個荒誕不經的念頭,可是她的腦、她的心,卻完全不听她的指揮,逕自幻想更多、更多。
大廳內,寂靜到連根針掉在地上也能听見的地步。
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分別端坐在大廳兩側的紅木大椅上,飽經風霜的臉上,有著不同意以及難以接受的表情。
「我們不會同意。」其中一人開口,沙啞的嗓子低澀難听。
他與其余幾個,都是跟著龍老太爺,一直打江山至今的老干部;雖然他們大多已經退位,但偶爾有一些決定,還是得跟他們商量,得到他們的首肯。
「韓炎背叛龍門,這件事,道上的人已經傳得人盡皆知,如果就這樣放過他,往後我們龍門便會成為他人口中的笑話、窩囊貨。」
龍井看著眼前幾個,宛如他另外數個爺爺的老人們,眸中平靜無波,「這絕不會發生,這一次,韓炎只是誤信陳煌的詭計,並非真心要背叛龍門,陳煌已經為了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了代價;放過韓炎,以及所有與炎幫有關聯的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所有與炎幫有關聯的人?包括那娃兒吧?」
這回,龍井沒有回答。
「你該知道,就算我們幾個老的願意,其他的幫眾,也不一定願意,即使他們口頭上答應,但不代表他們會放過韓炎以及那娃兒。」他們的罪名,不輕哪!
「那是我的問題。」
言下之意,他打算以一己之力,保護那娃兒?
老人們不約而同地挑起眉頭。
龍井將韓碧蘿帶走的事,他們幾個也略有所聞,可是他們不清楚,為什麼兩人明明已經分開了八年的時間,這會兒又突然走在一起?
「阿井,你這一步,不好走。」對方是他從小看大的孩子,就跟他的孫子沒兩樣,所以老干部們可不希望他如此辛苦。
女人,再找不就可以了?為何偏偏只執著要她一人呢?
「我不求您們諒解,不求您們幫忙,只求您們不插手。」龍井明白他們的意思,但如果他可以放手,就不會有今天的結果。
老人們沉默了。
「你這孩子,個性跟你爺爺還真是同一個模樣;想當年,你爺爺也是為了你女乃女乃,連龍門也想拋棄了。」當時的情景,猶歷歷在目。
龍井向老人們深深地鞠躬,這幾個老人,在他代替大哥,接下龍門地下組織後,便一直輔助他、幫助他,直到如今;如果沒有他們,他可能沒辦法這麼快便在龍門站穩腳跟,更不要說帶領龍門旗下眾多的兄弟。
他敬他們如親爺爺,所以,他們的首肯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如果決定了,以後別回來向我們求救,我們絕對不會救你們的。」
「謝謝您們。」
「哼。」如果不答應他的話,這小子跟他爺爺一樣,做出拋棄龍門的事來的話,辛苦的不也是他們?
想當年,他們做牛做馬,還得分神去求那老頭子回來;現在他們年紀大了,可沒有那種精神與體力再來一遍。
所以,這小子跟那娃兒,就自求多福吧!老人們一致點頭,多年的默契表露無遺。
被關在別墅中將近一個月,韓碧蘿身上的傷口終于愈合,留下一道猙獰而可怕的粉色疤痕,在雪白的小骯上。
龍井應該會停下那種教人羞窘不已的行為了吧?
眼見快到往日換藥的時間,她想著。
可是,另一方面,她的心底卻隱隱期待著他的出現。
她不是沒有發現,自己從那天瞧見他眼底那抹痛苦後,再也無法像個沒有知覺的木頭女圭女圭一樣,對他不聞不問。
如此一來,她卻更加擔憂。
她寧願他恨她、寧願他不理會她,也不希望他像現在這樣,對她做出這些曖昧的行為;至少,面對他的憎恨時,那種傷、那種痛,可以讓她稍稍收斂起自己的情感。
可是兩人之間越發曖昧的氣氛,一再地撩撥她無法安靜的心,她有預感,若再這樣下去,她將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無法控制自己快要失控的情感。
誰說年少時的情感不長久?就因為年少時,所投放的情感最純真、最深,所以,不管她如何地強迫自己,該忘掉過去的一切,將所有的過去,深埋在記憶的底層,還是沒有辦法忘記,與他的所有記憶。
因為,那是她所有的快樂、所有的幸福。
懦弱的她,說她該早一點逃開,永遠避開所有與他接觸的可能;而仍舊喜歡他的另一個她,卻叫她勇敢一點,或許他對她還有感情、他仍然喜歡著她,就像……八年前一樣。
太過專注于沉思的她,忽略了不知何時出現在床邊的高大身影。
龍井的目光,落在蜷縮在床上的人兒身上;以前,在她感到害怕或是沒有安全感時,便會將自己縮成一小團,縮在床上的一角,沒想到,這個習慣,她到現在還沒有改變。
如果沒有改變的話,那麼,現在的她,對什麼事物感到害怕?又或者,為什麼感到沒有安全感?
下一刻,他將房間所有的燈光熄掉,偌大的房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從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
他回眸,瞧見因為黑暗而抬起頭來的她。
晶亮的眸子縱使在一片漆黑中,仍閃爍著迷人的水波;她從不知道,她的嫵媚、她的美麗,多麼地教人瘋狂。
他有些著魔地跨上床,靠近她。
只有一點點的光線,根本就無法讓人看清楚四周發生的事;韓碧蘿戒備地退後,可是手腕卻被一只大掌扣住,無法躲開。
她一顫,但倔強地不讓自己的慌亂,展露在他的面前。
大掌緩緩地從手腕往上挪移,在她的頰上來回地磨蹭,若有似無的溫柔,讓她的心跳徹底紊亂,想逃想躲的念頭,全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