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他來到惡霸寨,除了傳授醫術外,還設立私塾,從最基本的三字經到諸子百家學問,竭盡所能的傳道授業解惑。
寨主的妹妹倒是好學不借,可是寨主不是蹺課去打小鳥,就是上課打瞌睡,要他讀書比要他的小命還可怕,直到現在,他只學會寫「秦劍飛」三個字,而且還寫得歪七扭八。
考慮半晌,秦劍飛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捋了捋寶貝得不得了的大胡子。
「我這一臉瀟灑的大胡子,留了六年,不能說剃就剃。」秦劍飛堅持。
「隨便你,反正呆呆娘子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楊老莫可奈何的聳肩。
秦劍飛厚著臉皮問︰「除了剃胡子之外,治好她另一半病的方法是什麼?」
「讀書識字。」楊老直截了當,心里明白他一定會呼天喊地。
「老天!」秦劍飛果然不出所料,慘叫一聲。
「在你頭上。」楊老沒好氣地應聲。
「你干麼說話帶刺啊?」秦劍飛大為不滿的吹胡子瞪眼。
楊老惋惜地嘆了口氣。「我是感嘆,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她哪里像牛糞?而且我還沒插她!」秦劍飛受辱似的火冒三丈。
「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簡直讓人笑掉大牙。」楊老一點也笑不出來。
秦劍飛理直氣壯地說︰「你的大牙本來就少一顆,跟我無關。」
「鮮花是佳人,你才是牛糞。」跟他說話,比對牛彈琴還辛苦。
「哪有女人插在男人身上的?是你比喻錯誤。」秦劍飛自以為是。
他凡事都以自我為中心,只認得三個大字,跟文盲差不多。
在正常的情況下,安安靜靜听別人說教,才是上策,但他卻喜歡自作聰明,听不懂又愛裝懂,充分暴露出沒學問、沒內涵、沒教養的缺點。
還有,他自作多情,以為方圓百里的女人都迷戀他——迷戀他的女人是不少,但大多是愛他口袋里的銀子和銀票。
那些迷戀他的女人不是妓女,就是窮苦人家的女兒,沒有一個是才色雙全的佳人。
像他這種缺乏自知之明的自戀狂,靠的就是天生的蠻力,和他那鬼靈精怪的妹妹,才能把惡霸寨管理得有條不紊,才能掠奪到如花似玉的公孫雪,否則光憑他一個人,就算想破腦袋,他也想不到搶婚的計謀。
在楊老的眼中,他並不是完全不可救藥,只要他努力向上,毛毛蟲也有破繭而出,變成蝴蝶展翅飛翔的一天。
「拜托你正經一點,別什麼事都扯到床事上。」楊老苦口婆心地勸道。
「床事是人生大事,不是兒戲,我向來都正經看待。」秦劍飛依然故我。
「唯有讀書,你才配得上公孫小姐。」楊老實在很想替他換顆聰明的腦袋。
「錯,只要上床,她就非我莫屬。」秦劍飛貪婪地吞咽口水。
「難道你真的想霸王硬上弓?」楊老失望到了極點。
秦劍飛嘻皮笑臉地說︰「這不失為好辦法。」
「那我馬上去吩咐下人,盡快做副棺材送你。」楊老口不擇言。
「我呸!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你居然敢說不吉利的話?」秦劍飛怒目相視。
「天都快亮了,你的大喜之日是昨天。」楊老看著窗外泛藍的天空。
「什麼鳥叫聲那麼吵?」秦劍飛是習武之人,耳力勝過一般人。
楊老也跟著豎起耳朵聆听,臉上帶著確定的表情。「是烏鴉。」
秦劍飛氣得奪門而出。「該死!一大清早就觸我霉頭!」在他听來,它的叫聲仿佛是在嘲笑他,沒嘗到魚水之歡的滋味。
這只倒楣的烏鴉,原本以為早起會有蟲吃,卻沒料到自己會成為秦劍飛的發泄對象。
「總算逃過一劫了。」公孫雪放心似地松了一口氣。
「現在才開始,要走的路還很長。」李嬤嬤吊著膽提醒。
鮑孫雪陡地想起一件事。「李嬤嬤,你知不知道我女乃娘的情況?」
「她安然無恙,但你暫時還不能見她,免得露出馬腳。」李嬤嬤叮囑。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去報官?」公孫雪懇求道。
李嬤嬤斷然搖頭。「公孫小姐,很抱歉,我絕對不會做出賣惡霸寨的事。」
「我了解,李嬤嬤你用不著道歉,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公孫雪自知理虧。
望著她折騰了一夜的臉龐,不但不減美麗的光彩,反而因為眸中透著幽怨,仿佛孤月映照在兩潭幽深的黑井里,更增添我見猶憐的柔弱,讓人由衷的想要保護她、疼惜她,深怕一個閃失,傷害了她……
李嬤嬤問心有愧,趕緊背對著她,鋪上干淨的床單。
其實寨主雖然不如才子滿月復經綸,但長相跟才子不分軒輊,但願楊老能夠舌粲蓮花,說服寨主剃掉胡子,回復他俊逸的真面目!她看過寨主沒蓄胡子的原貌,是個英挺的美少年,而且還有著麥穗般的健康膚色、炯炯有神的雙眼、高挺的鼻梁、多情的薄唇,笑起來就像陽光一樣耀眼;只不過寨主崇拜他養父,老寨主是因為面目可憎才蓄胡遮丑,他則是變成西施效法東施遮帥。
最重要的是,寨主的體格健壯,身上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贅肉,這點,才子絕對比不上。
才子成天只會讀書,缺乏運動,即使身材頎長,但肉是軟趴趴的,以結過婚的女人來說,男人要強而有力才能真正的滿足女人。
「你快歇息,養足精神,好應付寨主。」李嬤嬤柔聲催促。
「他會不會趁我熟睡,跑來偷襲?」公孫雪心有余悸,蛾眉緊蹙。
「別擔心,楊老會灌醉寨主。」李嬤嬤根本不知道寨主已經去捉烏鴉練身手了。
鮑孫雪順從地躺在床上。「對了,楊老是不是跟你串通好的?」
「他很樂意幫你。」李嬤嬤牽動著嘴角,拉出彎月形狀。
「你們的大恩大德,容我來日再報。」公孫雪感激道。
「別想太多,趕快睡吧!」李嬤嬤心虛的背過身。
「你也早點去休息。」公孫雪打了個呵欠。
不到片刻,她就睡著了,但卻是進入一個擾攘不安的夢境中……
在夢中,有一雙晶亮的豹眼跟隨著她,不管她怎麼閃躲都甩不開糾纏,她只好拼命狂奔,宛如一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
眼看著利爪逼向她,她下意識的伸手抓住領口,感覺到心跳如擂鼓,胸部如波濤起伏。
她原以為只是一場惡夢,但她卻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試圖扳開她的雙手這個夢未免太真實了吧?!她的胸前傳來一陣被搓揉壓擠的感覺!一個奮力,她從夢中彈坐起來,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大胡子;然後眼睫一垂,她看到他的雙手像章魚的吸盤,緊緊覆蓋在她雙峰上——
「鬼啊!」陡地一聲尖叫,公孫雪刷白了臉,仿佛在叫她自己。
「大白天,鬼是不會出現的。」秦劍飛把玩上癮,不肯放手。
「救命!佛祖救命啊!」急中生智,公孫雪眼珠一吊。
秦劍飛嚇得縮回手。「你怎麼翻白眼?」
「大膽妖孽!」公孫雪從床上躍起。
「你的黑眼珠跑到哪里去了?」秦劍飛擔憂得半死。
「見到佛祖還不快下跪!」公孫雪跳來跳去,效法乩童起駕。
「有沒有搞錯?你還會起乩?!」秦劍飛難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
「再不下跪,本佛祖就讓你去見閻羅王!」公孫雪朝他胸口踹了一腳。
秦劍飛以為闖下大禍,連忙翻身下床。「你乖乖躺下,我去叫楊老來。」
「妖孽!休想逃!」公孫雪跟著跳下床,拿起桌上的酒杯追砸他。
「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秦劍飛趕緊關上門,去找救兵。
不過,他還是有收獲的,至少他的手心還殘留著銷魂蝕骨的感覺,又酥又麻的,直傳入他身體的每個部位。
他立刻作出決定,不管是如廁後,還是吃飯前,衛不衛生不重要,拉肚子也沒關系,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洗手……
這是放走那只烏鴉,佛祖念在他放生的分上,賜給他的福氣。
「楊老,她的病情嚴不嚴重?」秦劍飛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楊老不慌不忙地說︰「不哭不笑,不吵不鬧,不言不語……」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對聯?!」秦劍飛氣急敗壞似的咆吼。
「我說的正是她的病情,整個人呆呆的。」楊老直覺他是作賊心虛。
「她一會兒變乩童,一會兒變木頭人,這是怎麼回事?」秦劍飛百思不解。
「她變乩童?!」楊老冷眼斜瞄,仿佛看到一匹狼。「是不是你做了什麼事刺激到她?」
「我模了她一下,盡做丈夫的義務。」秦劍飛臉不紅、氣不喘。
楊老不動聲色的追問︰「模她哪里?一下是多久的時間?」
秦劍飛抿嘴。「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不關你的事。」
在望、問、把脈、診斷、開藥的醫術領域上,靠著行醫多年、閱人無數的豐富經驗,楊老已到了望一眼就能分辨病情的最高境界,但他的心中唯一抹不去的痛,就是無法醫好寨主自視甚高,以為天底下沒有事難得倒他的病。
但病魔莫測高深,他不得不承認,他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
他之所以活到八十歲還像一尾活龍,正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注重養生,以中庸之道攝取營養,均衡飲食,有益健康。
別人看到他少了一顆大門牙,都以為他嗜吃甜酥餅,其實不然︰那個惡毒的大官,除了打斷他的大門牙,還切掉他的命根子,令他痛不欲生,有口難言。
望著公孫雪,雙手環胸,噙淚不語,他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眼前威武挺拔的寨主,再次自暴其短,伸出魔掌,輕薄了熟睡中的佳人。
他眸帶不屑、目不轉楮地看著自以為能瞞天過海的秦劍飛,一聲喟嘆油然而生。
他不禁懷疑自己這樣幫助他,是作孽?還是積德?像這種寡廉鮮恥的莽漢,哪配得上冰清玉潔的佳人?唉——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明知犯下助紂為虐的罪行,他卻還是選擇助他一臂之力。
「你干麼一直盯著我看?對我有意思啊!」秦劍飛自以為男女通吃。
楊老一臉難掩失望的表情。「寨主,我今天才知道你不老實,又很臭屁。」
「你告訴我,天底下有誰的屁是香的?」秦劍飛的語氣就像是在拷問他似的。
「你做了什麼壞事,你自個兒心里有數。」楊老嗤鼻冷哼。
秦劍飛心口一窒。「你知道什麼?還是她說了什麼?」
「我說過,她不發一語,但我全知道。」楊老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秦劍飛理直氣壯地說︰「她遲早要讓我模遍全身上下,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得到她的身,卻得不到她的心,你甘心嗎?」楊老質問他的心。
「女人的身心是一體的,比買一送一還劃算。」秦劍飛自有定見。
「照這樣下去,你最後只能撫模她的尸體,抱頭痛哭。」楊老坦言不諱。
這個老不死的家伙,自己不進棺材里躺著休息,卻老是詛咒他的美嬌娘去死?!當然老頭子說的不無道理,他的確是擔心她會想不開,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獸性大發。
男人本來就該像只猛獸,在看到柔弱如兔的女人時,不大啖一口的,除了太監,他想不出還有誰會這麼無能?那個叫才子的男人,現在一定乖乖地躺在床上,被他的野獸妹妹剝個精光。
一想到妹妹已經吃干抹淨,他只不過模了柔ru一次,卻成眾矢之的,秦劍飛頓時惱羞成怒。
「你是不是不想要另一顆門牙了?」
「打老人,會遭天打雷劈。」楊老厲聲恐嚇。
「恐嚇對我沒有用。」秦劍飛天不怕地不怕,簡單的說,就是膽大妄為。
「我差點忘了,她從昨晚到現在都不吃不喝。」楊老使出鎮山法寶。
秦劍飛立刻合掌哀求。「你還不快想辦法,讓她開口吃飯?」
「你一直煩我,這樣我怎麼能靜下心來想!」楊老斥責道。
「好吧,我走就是了。」秦劍飛眼神閃爍著邪佞光芒。
「你要去哪里?」楊老立刻提高警覺。
「先摘幾朵野花,然後帶去探病,夠體貼吧!」只要他展現出心思細膩的一面,應該沒人敢再說他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寨主了吧?其實這只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
在楊老听來,他真的是笨到無藥可醫。
佳人余悸猶存,還在傷心難過的氣頭上,光是想到他,就已經讓她食不下咽,再看見他那蓋了半張臉的大胡子,依照他的推算,恐怕七天內吃進肚里的東西,全都會吐出來反芻給寨王吃。
「我勸你打消念頭,免得她再受到打擊。」楊老指出。
「我是她夫君……」秦劍飛陶醉在虛有其表中。
「你是鬼,她說的。」楊老毫不客氣地堵住他的嘴。
「那我在窗紙上戳個小洞,偷窺她幾眼,這樣總行了吧?」
「小心一點,別讓她發現,不然你就會收到我送棺材當結婚賀禮。」
「知道了,你以後再提不吉利的字眼,休怪我不客氣。」秦劍飛火大。
用心良苦的楊老重重地嘆了一大口氣。「忠言逆耳,良藥苦口。」
這老頭子說話一點也不干脆,毫無男子氣概,越來越像老太婆,嘴巴碎碎念個不停。
藥是苦味或是甜味,他不知道,因為他從小到大連咳一聲嗽都沒有,只貼過跌打損傷的藥布,聞起來涼涼的……他懂了,楊老都是給他貼爛藥布!還有,逆耳是什麼東東?他只知道木耳,煎煮炒都好吃,可就從沒見過哪個人的耳朵是反方向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