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間,唇突然貼覆,她瞠圓了眼。
難道說,她將妄想化成現實了嗎?
但見他的眸色沒有半點詫異,而是燃著氤氳時,她才發現,原來他也和她一樣。
輕吮淺嘗,吻如雨絲般綿柔降落,萬般珍惜地膜拜過唇的每個角落,舌忝吮著她的唇角,輕嚙著她,試探性地鑽入她唇腔之中,有意無意地撩撥著她,她的心幾乎要暴動,渾身發燙著。
這人是在撩撥她嗎?
她要反擊嗎?
正忖著,馬車晃了下,仿佛目的地已到,果然,下一刻,外頭傳來林寬低沉的嗓音,「大人,已經到了。」
「知道了。」魏召熒吸了口氣,牽起她的手。「走吧。」
「喔……」
下了馬車,隨即有人打傘走近,魏召熒接過傘,帶著她往前走。她始終垂著臉,有種作賊心虛的羞窘惑,懷疑在場的幾雙眼都在盯著她,懷疑他們可能都練就一雙透視眼,看得見他們在馬車上做什麼。
她滿腦袋胡思亂想,卻突然听到流水沖刷聲,不禁疑惑地抬眼望去,只見不遠處有條河,河面極寬,河水因雨水湍急沖刷出陣陣驚心動魄的聲響。
「這里是……」
「晉平縣內的沇水渡口,南來北往的貨船都會在這里匯集。」
她驚詫地看向他。「大人是來查渡口的倉庫?」她根本沒說,他怎會知道?
「瞧瞧吧。」他淡噙笑意。
渡口邊上搭建了不少倉庫,有兩座公倉,其余皆是私倉,是一些商賈放置原料或是頓貨之處。
拿出令牌,要倉役放行。倉役不敢阻止,只得趕緊開了倉門。
「可是你怎會來這查?先前大夫引發沇水泛濫,第一個波及之處便是這里呀!」這種情況,不管是公倉還是私倉,照理都不會放上任何物品。
「難道你不覺得最危險之處便是最安全之處?」魏召熒提著油燈,照亮公倉內部,四周確實堆了一箱一箱的東西。
艾然小嘴微張,隨即又自嘲地笑著。瞧她像的,她設定的男主角本就足智多謀,不然要如何查辦這些大小事?
苞在身後的屯兵奉他命令開木匣,卻見只是一些布匹,取出倉役交給他的帳冊核對,確定這些布匹是吞雲城內的布莊每年預定上繳大內的布匹,八成是先送到此處,待他日上船進京。
忖了下,魏召熒走向外頭。「把那些私倉都打開。」
倉役聞言急道︰「魏大人,那些私倉是私人財產,要開啟的話,必須通報私倉的主人前來才成。」
在王朝個人財產是受到保障的。
「那就通報吧!」
「遵命。」倉役立刻派人通報。
魏召熒站在公倉外打量,河水有幾分暴漲,而造成水流更加湍急,目光一轉,瞧見岸邊的土堆。
「為何岸邊堆著那些土未清?」他問著倉役。
「那些土堆是……」倉役面有難色。
「說。」
「日前洪災淹死不少人,有的被沖進河里,一直漂流在河面,有幾口弟兄看不過去,便跳下河將其撈起,就墥在岸邊。」
魏召熒濃眉瓚起。「晉平縣令沒處理此事?」
「……沒有。」
「除此之外,你可還有听見什麼?」難抑心中憤怒,魏召熒大手緊握成拳。
三月洪災,眼見都要到六月了,竟然毫無作為!反倒是听說暗察史到來,配合知府擺宴飲酒作樂,還意圖對他利誘威逼,完全不顧百姓生死……一群混蛋!
「听說在廣源那兒也有同樣的事……而且廣源和晉平之間有一個村落,所有的村民都不見了,也不見縣令派人尋找,就算有人僥幸逃過洪災大概也活不了了。」
听到這里,魏召熒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最後,朝河岸的方向雙手合十。
「大人?」艾然走出公倉外時就看見這一幕,不解地看著他。
魏召熒深吸口氣,再問倉役。「此去通報可會費上許多時間?」
「這就難說了,有的私倉主人是廣源縣人,這一來一去,恐怕是要費上不少時間。」
「本官現在就要全數開啟。」他等不了那麼久了。
「大人……」倉役幾乎求饒了。
「此事本官全權負責,你不必擔心,而且只要你放行,日後本官必會拔擢你。」
倉役搖著頭,笑得苦澀。「大人,小的求的並非飛黃騰報,只盼安居樂業而已。」洪災過後,不管是路上河面上都可見無人收拾的尸首,儼然像是經歷一場戰役,而百姓又能如何?
「那也是我所期盼的,只要你現在相助,吞雲一帶必會恢復往日榮景。」洪災重創吞雲,卻有人不思善後,反倒趁火打劫加倍搜括民脂民膏。這等混蛋,他絕不放過!
倉役開了其他的私倉,放行查貨,但卻一無所獲。
私倉里擺放的,清一色是布匹古玩,而且每座私倉的物品皆不多,幾乎都不超過十箱的數量。
艾然一臉驚愕。所有的私倉她都看過了,根本沒有半粒米,甚至沒有存放過的痕跡。怎麼可能……難道更動一個點,故事就全面改變嗎?
魏召熒若有所思地看著木匣內價值不菲的各種古玩。
「大人。」林寬從私倉門口走來。
「可有找到?」他眉眼不抬地問。
「沒有找到半點糧,更沒有找到半只老鼠。」
「老鼠?」艾然不解道。
「如果倉里連一只老鼠都沒有,就代表這些私倉從未存放過糧食。」魏召熒沈聲解釋,闔上木匣,瞥見匣邊的黑色碎渣,他沾起一瞧,魅眸微眯,立刻走向倉口,發現路面有馬車輪子停放又駛走的痕跡。
「大人可有察覺異狀?」林寬跟在他身邊。
艾然偏頭看著他的背影,不懂他為何研究起泥濘的路面。
「林寬,從這車輪留下的痕跡,你可以推算是哪種馬車,又載重多少?」他指著地上的水窪。
林寬估算著。「從輪距推算,這應該是一般載貨的馬車,看輪子痕跡這麼重,上頭的物品大概不少,但也不可能是載糧食,載著糧食,恐怕得吃得更深點。」
「那如果載的是薪炭,你想大概得要多少才壓得出這些輪痕?」
「恐怕要數百斤了。」
「數百斤……」魏召熒沉吟著,將沾在指上的碎渣含在口中,沈聲道︰「把倉役找來,我要看存貨帳冊。」
哪怕是私倉,每回進出貨也都要記載的。
林寬立刻領命而去。
「大人,你發現什麼了嗎?」艾然低聲問著。
「不……」心里沒個底,他也難以說明。
昨日核對帳冊時,他發現晉平縣衙的花費支出,大都用于糧食,不過也有部分是薪炭,這教他覺得有些古怪。
不一會兒,林寬領著倉役到來,魏召熒接過帳冊,發現薪炭總數竟高達五百斤,而且運走時間就在他到來的前一個時辰。這未免太過巧合。
「我問你,這私倉的主人是誰?」
「回稟大人,是廣源縣人,他經營古玩買賣,在廣源縣也算是一方富商,約莫是這兩年才竄起的。」
「既然經營古玩買賣,又怎會經手薪炭的生意?」虞……這倒也不是什麼罕見的姓氏,但似乎不久前才听過,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這是爺兒們的事,小的也不方便過問。」
「是嗎?」魏召熒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總覺得輪廓快要顯現了,但就差那臨門一腳。
「大人,還要繼續搜嗎?」林寬請示。
他尚未開口,艾然便低聲提醒。「大人,天色已經有點晚了,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用膳吧。」
一路從吞雲城來到晉平縣,雖說距離不太遠,但下著大雨,大伙渾身濕透,沒得停歇便立刻查貨,跑上跑下又扛又搬的,眼看天色都暗了,要是連口飯和溫茶都不給,就不近人情了。
再者,大雨不停,她就不信他的舊疾沒做怪。
魏召熒頓了下道︰「林寬,找個地方讓大伙用膳吧。」
「屬下遵命。」
不一會兒,一行人離開渡口,轉往市集而去。
大概是大雨所致,路上行人極少,就連攤販也不多。
「大人,那兒可好?」她掀開車簾,比著一家茶肆。
那茶肆形若塔樓,五層樓高,臨街這面無門無窗,可見其間穿廊餃接,擺設極為典雅。
要是能在這喝杯茶,豈不是有幾分落日平台上,春風啜茗時的雅致?
再者,大人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依他的性子,說不準他昨晚根本都沒睡在看帳冊。
「那個……」魏召熒望去,沉吟了下。
「很貴嗎?」
「倒不是。」他支吾其詞,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釋。
「可再過去的商家似乎都休息了。」往前望去,就連燈火都沒有。
「那似乎只能如此了。」他低嘆了口氣,朝外喊道︰「林寬,你們到他處休息,我在這兒便成。」
在前方開路的林寬聞言,回頭望去,有些疑惑地看著那間茶肆,不過還是應了聲「是」,吩咐車夫等待並留下兩名隨從,這才帶著其他人離去。
「大人,干嘛不讓林寬大人一起用膳?」下馬車時,艾然忍不住問。「要是花費太高,我買單嘛!」她現在都將皇商令牌系在身上,不怕的。
「不……是他們有些不方便。」
「怎會?」她咕噥著和他一道踏進茶肆,立刻有一個身穿素雅錦袍,頭戴小壁的男子上前招呼。
「兩位客人?」
「是。」
「請問要在食堂還是雅間?」
「……食堂就好。」
「請往這邊來。」男子笑眯眼,領著兩人到一個臨街的位置。
艾然打量著環境,只見牆面上瓖嵌著百寶格,擺滿各種精致古玩,而竹桌上甚至還雕刻了草書,竹椅則鋪有精繡軟衾。這家茶肆好別致,不但擺設用心,就連店小二都很俊俏。
「上兩三道招牌菜便可。」魏召熒才坐定便道。
「馬上來。」
男子離去,不一會兒便有相同裝束的人走來,替他倆倒了杯茶。「小的千鶴,可要千鶴作伴?」
「不用,退下。」魏召熒面無表情地擺手。
千鶴離去,接著又來了個萬里,遞上溫熱手巾,問著同樣的話,被魏召熒同樣地打發掉。
幾輪過後,艾然終于感到不太對勁。「大人,這是什麼店?」這兒的店小二也未免都長得太好看了,而且他們做的雖然是店小二的工作,可看起來又不太一樣。
「小倌館。」魏召熒淺啜著茶水回答她。
「小倌館!」這就是她夢想中的夢幻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