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葉……」武展元的情緒不再激動,他有些難過的看著老友。
沒看他哭過,他永遠都是那麼的溫和,如柔水、如和風,認識他這麼久了從來就沒有看過他情緒失控。
而現在……他卻變得不再像是他認識的何別葉。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仍是又啞又低。「那天……阿竹說她要去找桃花源,我不讓她去,因為我擔心她一個人會有安全問題……我要陪她去,她不肯,然後……然後她哭著說……要我別拿男友的身分壓她,她要分手,她要……分手……」
想到那天,何別葉還是忍不住的輕輕顫抖。
阿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好決絕……她真的不要他了是不是?她真的不回他身邊了嗎?她哭泣的臉、她微笑的瞼、她滿足的臉、她幸福的瞼、她面若桃花的臉……記憶中的畫面一張又一張的映入腦際,也灼得他心口疼痛不堪。
何別葉脆弱的輕喘著。回憶和痛苦不停的燒燙著自己,每天每夜,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幕畫面,令他心慌的畫面不停的重演……重復到他幾乎負荷不了的地步啊。
「唉,阿竹也真夠沖的,你沒跟她說清楚你的擔心嗎?」武展元疑惑的看著他。
「我有……」他輕輕的擦去未干的淚,「我真的有。」
武展元低吟了下。「真的不找她回來嗎?至少說清楚也好。」
「不了……不了……讓她自由吧,我等她。」
她離開了,帶著他所有的情緒和溫暖……
他不會找她、不會尋她,只是待在原地——
等她。
☆☆☆
默默的遞上一杯GinTonic,何別葉這麼多日來第一次真正「下廚」。
坐在吧台邊的女人環顧四周,放肆的樣子彷佛這里才是她的地盤。
店內空無一人,傍晚淺淺的夕陽照不進這間小小的店里,整個空間只有吧台上有一盞小小的燈光,女人優雅的托住一只酒杯輕嘗。
何別葉仍是那一貫的動作,洗著他的杯子。
「喲,我看你洗這堆杯子洗了一下午了,還沒洗完啊?」這里沒有外人,而已近傍晚也不會有什麼人去注意到這間沒有燈光的小店,楚慵兒樂得毫不遮掩她的刺。
為了好友的傷,為了好友的怨,為了好友的幸福,她刺。
勉強的扯了下嘴角表示笑意,他仍然無語。
「哼,不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根本就羞慚得說不出話?」她尖聲質問,「阿竹什麼也沒說,可是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傷害她了!你傷得她好重啊!認識她這麼多年了,我從來沒看她為了什麼事情哭成那個樣子。」
她輕喘,早已忘了自己極力維持的形象。
「那天,她痛哭失聲,用喑啞的嗓子告訴我說她心好痛。何別葉,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阿竹哪次出去找桃花源不是高高興興、一臉期待的?你知道嗎?她這次可是蒼白著瞼像是隨時都會倒地似的不顧我的反對堅持要出門。你該死的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她一口氣吼完,整個人急喘不已。
何別葉沒有任何回應,仍然低頭繼續洗著他那一個又一個晶瑩剔透的杯子。
「你說啊!哼!不敢說嗎?是誰當面告訴我說他只要她就好了?是誰當面給我保證他會好好照顧那個白痴女人的?喔?現在倒好,沒興致了、沒感覺了,就隨隨便便把那個傻女人踢到一邊去了。啊?你他媽的枉費我把你看成是個好男人!」
忿忿的擦掉眼淚和鼻水,楚慵兒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越來越沒有形象。
「媽的!今天你不給我一個交代,我楚慵兒是不會放過你的!」她像個瘋婆子一樣叫囂,然後沖進吧台,一把扯住他的衣服,「你他媽的告訴我你為什麼欺負阿……」
話還沒說完她就呆住了。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何別葉的眼淚。
空洞的眸子,呆滯的神情,消瘦的雙頰,還有他的淚。
在她印象中並沒有看過男孩子哭,不,何別葉這樣不是哭,他只是安靜的……流淚。
淺淺的褐色眼眸已然沒有任何溫柔,那雙眼眸空洞、絕望……絕望得令楚慵兒全身發冷、發顫……好熟悉啊、好熟悉啊……
好像……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舒陌竹。
心冷、心死、心慌和心痛!全數沒有保留的寫在眸底。
她瞪大眼,「不要……哭……拜托你別哭……」
何別葉並沒有理會她,逕自掉淚。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好想念她啊。
楚慵兒踮起腳尖,用力的抱住他,「求求你別哭了,你這樣子會讓我想到阿竹那天的樣子……我不能再看一次那樣的情景,我會瘋掉、我真的會瘋掉!阿葉,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算我拜托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想……念她……」何別葉像個孩子似的蹲了下來,用手抱住自己的頭,「我不撐了,我撐不下去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投降、我投降,她說什麼我都听她的好不好?我不要她離開我,我不要分手、不要分開……沒有她我好難過……」
他哭泣,越來越大聲。「我知道自己這樣很沒用,可是我真的不要分手,我等不下去了,再也等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
他不要分,他真的不要分,他知道這樣很沒用,但是長久的忍耐和孤寂,夜半心頭忍不住涌上的空虛寂寞,她的笑、她的淚不分晝夜的鞭笞著他,他好想去找她、好想要她回到自己身邊、好想好好跟她談清楚,抹去她的眼淚……
但……他會等她的承諾又猶在耳際……是他自己說的,要放她自由……要讓她自己抉擇……要尊重她,如果她是他的,她出自然就會回到他身邊……
可是……他真的受不住了啊!
他好想她,好想、好想她。
「想念她?你真的很想她?」楚慵兒也跟著蹲了下來,偏頭看著他。
「嗯!」他重重的點了點頭,他再也不要逞強了,就算要分手,也要等見了面好好聊聊再說。
如果阿竹真的再也受不了他的話,為了她,他會忍住寂寞放手的。但是要他隨隨便便的分開,他辦不到。
「我本來想放她自由,讓她自己選擇……如果她是我的,那她最後還是會回到我身邊來,所以我不找她,我在這里等她,可是……孤單寂寞啃噬得我快要瘋了,我再也受不了了……小慵,你知道她在哪里對不對?你一定知道她現在在哪個國家對不對?告訴我好不好?小慵!拜托你告訴我?」
他抬起頭抓著她的手,一臉焦急的盯著她。
「嗯……我知道她在哪里。」知道了他的心意,楚慵兒反倒不急也不氣了。恢復了做作的氣質和優雅,她淺笑吟吟的坐回椅子上。
「快告訴我!」他著急的起身。
揚起惡魔的微笑,楚慵兒的眼晶亮得過分。「不願意。」
「小慵,別鬧了,快告訴我阿竹在哪!」多日的煎熬,何別葉的耐性和溫柔早已用罄,他直直的盯著楚慵兒,看能不能盡快問出阿竹的下落。
「唉……」輕輕搖晃著高腳杯,楚慵兒女敕軟的唇瓣緩緩逸出孤寂的話語,「SomeonewantsaGinTonic。Itmeanssomeoneislonely。」
看著那兩個愛得死去活來的人,她的心里不免有絲羨慕,更有絲嫉妒……什麼時候她才能找到真心愛她,不是只為了她的美貌而親近她的男人呢?
「小慵……」他催促著。
「好嘛、好嘛,你別催了,我跟你說就是了嘛。」她輕嘆口氣,啜了一口酒。
他屏著氣息,不論天涯海角,她跑多遠他都要把她追回來!
「阿竹那個白痴……」
「怎樣?」他又興奮又緊張,深怕舒陌竹一個弱女子會跑到危險的國度去。
「她就在台灣啊。」唇抵著杯緣,楚慵兒難得豪氣的一口飲盡。
「什麼?!」何別葉傻眼了。
這個女人說……他的女朋友……那朵小桃花……人就在台灣?
「對啊,她人就在台灣,根本沒出國。」眨著靈動的眸子,楚慵兒展開一記媚笑。
她拍拍呆滯的可憐男人的頭,然後拎起她新的追求者獻上的迷你凱莉包,大搖大擺的走人。
又是那樣的一間店,又是那樣的一個男人……臉上的呆滯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