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子……你不是每天都在洗?」舒陌竹呆滯的看著男友。
「是啊,不過不知道該做什麼啊。」
「呃……那東聊聊?」
「聊什麼?」何別葉微笑,好整以暇的看她。
一看到他那副奸計得逞的樣子,舒陌竹就知道這家伙的陰謀了。他根本就是在等自己上鉤!這家伙就是等著她自已巴過去跟他說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你這人很賊耶!」她氣呼呼的瞪著他。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她話里的指責是針對什麼。
「喔?我倒不這麼覺得,只是在‘鼓勵’、‘引導’你說出心里的話罷了。」何別葉一臉賊笑。
「你明明就是在等我自投羅網嘛……你都不問人家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嘟囔著,對他的怨懟似乎不是很真心,只是純粹隨口抱怨罷了。
「我有問啊,是你自己不說的。」何別葉微笑的指正她,「我說︰‘喔……為什麼生氣?’你說︰‘不想講。’是你自己不想講的啊……」
「可是……」她亟欲反駁又不知該說什麼。
「可是什麼?」
「可是人家是希望你一直問嘛……」她軟柔的嗓音帶了點想引他注意的小女兒驕縱。
「好,我記下來了,以後會一直問。」何別葉開始擦干杯子和盤子,反正目的達成了,他也沒必要繼續白費工夫。「那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生氣?」
回到正題,舒陌竹重新拿起湯匙挖著她的大布丁。「嗯……」
「嗯?」
「就是……」她實在不太曉得怎麼開頭。
「就是?」
「哎喲!我不知道要怎麼講啦!」舒陌竹有些急躁的搔搔頭皮。
「用嘴巴講,請說。」
深深吸一口氣,她再次嘗試開口,「我……」
「嗯?」
他一「嗯」,她所有的話又吞回肚子里去了。
「討厭!被你一‘嗯’,我又講不出來了啦!」她皺著臉,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萬事起頭難。」何別葉胡亂抹乾自己的手後,揉揉她的頭發,「不如這樣好了,我問你答?」
「好。」
「是公司的事?」何別葉怎麼想也只有公司的事才可以讓她露出疲態。
「嗯。」她懶洋洋的點點頭。
「又被欺負了?」她曾提過這件事。
「不算是……」
「好了,我真的猜不到了。」他聳聳肩,「你就不能好心點,接下去說嗎?!」
「好啦、好啦……」舒陌竹左右顧盼,東模模西模模,一下子挖口布丁、一下子喝口水,看起來好像挺忙碌的。
「舒陌竹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說?」他雙手環胸,冷冷的盯著她。
「好嘛!你總要給我時間培養情緒嘛。」她扁扁嘴,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你該不會要我等個十年、二十年吧?」
「哎喲,呃……就是……」她尾音拉得長長的。
「就是?」何別葉忍不住,掐住她的臉頰往外拉。
「唉!好嘛、好嘛!」她揮掉他的魔手。「還不就是前幾天我又被欺壓,一個忍不住我罵了出來,把所有蝗蟲一個個罵過一次,像個女王一樣一個個指著鼻子罵……小桃花,我跟你講,他們全都嚇呆了,連部長也嚇壞了。」
「呵呵,然後呢?」他繼續擦著杯子。
「然後?我就做我自己的工作啊,再來就是悲慘的開始了。」她幽幽的掏弄著布了,「從那天開始,我就再也不用做別人的工作了,只要把我自己分內的事做完就好了,可是突然少了那麼多工作,我好不習慣,常常到了下午三、四點我就沒事了……」
「喔?這樣不好嗎?」他拍拍她的頭,「別想太多,只是你還不適應只做自己分內工作的感覺罷了。」
「嗯,問題不是這個,問題是在于上次大熊不是在大廳里跟我打招呼嗎?還不到兩天,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變成緋聞女主角……大熊不知道他那樣的舉動會給我帶來多少麻煩,先不說流言好了,光是愛慕大熊的女人的白眼我就不曉得受了幾個了。」
「喔?有流言?會有什麼流言?」
何別葉就是不喜歡很多台灣的職場文化,例如喝花酒、包紅包之類的,但又想回到這個從小生長的熟悉地方,才會遲遲不願意進入商界。
否則以他的能力、聰明才智和手腕,絕不單是一個餐廳老板這麼簡單的。
「例如……我就是因為攀上了大熊才敢得罪同事,頤指氣使的對他們挑東挑西的;還有說我肯定上了大熊的床;說大熊的眼光很差、怎麼會看上我這根小蘿卜;說我擺臭臉、沒有互助精神;說我一天到晚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準備要去跟大熊打小報告。」
她吼完了,真喘!
「他們都沒事做嗎?怎麼還有時間說別人壞話?」何別葉皺皺眉頭,準備為女友泡一杯她喜歡的熱可可舒緩情緒。
「誰知道?不過自從我罵過他們以後,就沒有人敢再拿他的工作要我‘幫忙’了。」舒陌竹得意洋洋的繼續玩弄那堆被她玩到看起來像尸塊的布丁。
「喔?!那很好啊。」
「是很好沒錯,不過流言多得令人想吐。」
「別理他們說什麼,他們亂講的。」何別葉把可可粉倒入杯子里。
「我第一次覺得再也受不了那里。」深深的嘆一口氣,她有點受不了的搔搔頭,「三年對我來講真的是極限了。」
「那就辭掉啊,再找一份新工作。」倒入熱水,他徐緩的攪拌著。
「沒錢吃飯啊,我可不想餓死。」舒陌竹光想到水費、電費、瓦斯費、電話費,還有每個月要拿回家的錢……她就頭昏,當初老媽要她乖乖住在家里就好,別學日劇的女主角為了工作一個人住在外面,她不肯听,這下子好了……
「你有我啊。」他把熱可可放到她面前,順手搔她的頭發。
「呃?你想結婚?不會吧?」她瞪大眼楮,驚恐的看著何別葉。
「如果你想結婚的話我們就結婚啊,如果不想也沒關系,我尊重你。」何別葉支著下巴看她,一臉滿足的樣子。
「沒有……我覺得……一個人生活其實不如我想像中的簡單,好苦喔……我懷念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子,什麼都不用擔心,不用擔心沒飯吃,不用擔心費用繳了沒、有沒有錢繳,即使天塌下來,也有大人撐住……」淚珠悄悄的從她眼里滾了下來,舒陌竹粗魯的擦掉淚水。「為什麼我總是在原地打轉,每天做著相同的事情、看到相同的人,然後相同的行程一直來來去去……我好煩喔!阿葉,我真的很厭煩這種感覺,我每天除了來你這里以外,幾乎沒有別的人事物可以引發我想說話的沖動……我討厭這種感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沒用了,為什麼我總是覺得別人不會有這種窩囊的感覺?也許我真的不適合這種人生吧……」
「噓……好了,別哭了。」何別葉微笑著,「人生是自己去創造出來的,也許身不由己,但是怎麼樣苦中作樂才是最要緊的,你明白嗎?我倒覺得你挺勇敢的,因為你至少不會像我一樣逃避現實啊,對不對?!」
「逃避現實?」
「是啊,元一定跟你說過我們是大學同學,就是因為我覺得我不喜歡台灣的職場文化,但又想回來,所以才選擇回來以後怎麼樣也不肯進入商場,開這間小小的餐廳謀生。」這是何別葉第一次在女友面前提及他的私事,但是他卻不覺得怪,反而感覺不管跟她說什麼,都是非常自然的事。
「喔?怎麼我覺得你這間餐廳有開等于沒開,你老大高興就開店,不高興就關門,我常常想你到底靠什麼為生……」
「喔,我有做一些投資啊。」他笑笑的拍拍她的頭,「不然怎麼可能養得起這間店?哈哈哈……」
「呃……還好你沒說是靠你床邊的那些菜活下來的……」
「怎麼可能?」何別葉睨了她一眼,「不過為什麼感覺種那些菜比玩期貨股票還要難?」
她第一次听到人家說,種菜比玩期貨和股票難……
「是你自己技術太差勁了吧?」
「我明明就很認真的種它們,也很認真的呵護它們啊。」他一臉的無辜,活像那堆菜欺負他似的。
看著小桃花無辜的喃喃自語著,舒陌竹突然靈光一閃。
「我決定了!」
「啊?」
「我要去找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