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大約一分鐘,她淡淡地開口︰「截至今天下午收盤,銘達實業的股價是兩百一十五元,成績還不錯,不過,如果大家知道你們前天花了十二億,在南部買的那塊地,其實是重污染的土地,不知道股價會如何呢?」
「你……」他吃驚地望著她,為她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個他父親盡力隱瞞的秘密而心驚不已,家里投注了重資到那塊土地上,本想邀姚氏一起去打造頂極的度假村,誰知道他們卻早已知曉,可是就連他的父親,也只是今天上午才剛剛得到的消息,姚水晶又怎麼會知道了?那姚逸洲……
「數到三,你就消失,嗯?」她就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他,語調沒有絲毫起伏,臉上一片平靜。
他咬牙切齒,玫瑰很美,卻刺得人流血,再喜歡她,卻也很明白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好,算她狠!周世偉心里暗罵著,雖然盡量想要保持瀟灑,只是仍難掩狼狽地走了。
就讓她自己走回去好了,傲死她!
很好,總算恢復寧靜,姚水晶滿意了,周世偉還算識趣,雖然她並不喜歡說那麼多的話。
「你確定就這樣讓他走掉?」低沉的嗓音,從不遠處的樹蔭下傳來,在夜空中帶著幾分暗沉、幾許危險。
她轉身,望過去。
幽暗的路燈,照不亮成片綠樹下那濃濃的深影,一道高大的男性身影,投射在路面上,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拉近,月光將他籠罩在樹蔭下的容顏照亮。
是他,夏遠航!
*****
初夏的夜晚,微風帶過渺渺的花香,也帶來輕寒。
他們在那里站著,沉默無語。
他依然如當初所見,陰郁狠戾,英俊卻也寡漠。
她還是高雅如公主,淡淡的眉眼、淺淺的藍色小禮服,指間拎著漂亮的手袋,矜貴無雙。
他在離她兩步遠的距離,停下。
她縴細的肩挺得筆直,精致的容顏、傲然的氣質,即便只及他的胸前,在氣勢上卻一點都不比他弱,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綿長。
「與你何干?」
是,真是與他何干?他本就該安靜地在樹下,享受一下久違的寧謐,哪怕被他們給打擾了,可是只要他不出聲,她就絕對不會發現他的存在,他完全可以等這個驕傲的小女生走遠了,繼續他的安靜時分。
可他還是沒有忍住,為什麼、為什麼會忍不住想要跟她講話?他不是早就明白,他與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會、也不該有任何交集的嗎?
而他,從來都很不喜歡女生這種生物,即使是自己的姐姐,也沒有親近多少,為什麼偏偏對她會……
他不是會主動的人,今天所做的,已經與他平日不一樣。
很果斷地轉身,走人。
「夏遠航。」她的聲音,很清、很澈,不像時下女孩的甜美,可他的名字從她的嘴里叫出來,卻讓他腳步猛地一頓。
「送我回家。」命令的口吻,她說來再自然不過。
他轉過身,望著她。
她就站在那里,端莊的小禮服,是極淡的藍色,簡潔的線條,流水一樣的裙擺,襯得她眉眼更加精致,漆黑的眼眸里,沒有絲毫情緒,美麗卻也冰冷。
「為什麼?」他挑眉。
「你欠我的。」很好,她說對了,轉身,牽來自己的機車。
她看見那輛重型機車時,並沒有覺得驚訝,像他這樣的男子,騎野狼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而她天生就該坐在名貴的跑車里,永遠與這樣野性十足的車子沒有交集;姚水晶拎起裙擺、側坐上去,這種重型機車的後座設計就是往前傾的,他們的身體不可避免地接觸到。
當她的手扶上他的腰,他握著手把的手掌猛然一緊,全身的肌肉都繃得很硬,像是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她淡淡地說出家里的地址。
野狼咆哮著像被激怒一般,沖了出去。
他們,御風而行。
略略低頭,掃過腰間那抹白皙,薄薄的嘴唇勾起淡淡的笑,姚公主此生肯定從未坐過這樣的車子;刻意加速,听到風聲在耳邊瘋狂地撕扯尖叫,感覺到腰間的小手,在那一瞬間收緊,但她卻沒有失控地大叫,那雙手在他黑色衣物的襯托下,顯得尤其剔透晶瑩,她與他,在這一刻是那麼接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淡淡的體溫。
車子不斷地加速,他將野狼的性能發揮到極致,兩個小時的車程,直接縮短為一個小時,在姚家那幢位于山頭的頂極豪宅前猛然停下。
一瞬間,非常安靜,他們都沒有動作。
他不知道自己這種近乎野蠻的行徑,有沒有嚇到端莊的姚家小姐,整整十分鐘過後,抱在他腰間的小手,慢慢地一點一點抽離,她下車了。
他唇邊的笑意加深,覺得這個女孩真是可愛到不行,拿下安全帽,看向她,是怎麼辦到的?高貴美麗的姚水晶,在經過這段瘋狂飆車之後,竟然還可以那麼干淨優雅。
發絲被風兒吹得微亂,有幾縷調皮地跑到她的唇邊,水潤的嘴唇,透明的肌膚,嫣然的芙頰,此時的姚水晶,與平常那種清冷的美截然不同。
他抬指,撫到她的頰畔,她沒有閃躲,任他將那不听話的發絲撫順。
緊緊地盯著她,黑亮的眼眸沒有往常的冷漠,生平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望著一個人,一個女生,「為什麼?」
她靜靜地望著他,表情還是那麼冷。
低下頭,與她對望,「回答我。」她依舊默然不語。
明明是面無表情,可是為什麼,他卻感覺到她的隱忍?」姚水晶。」嘆息般地喚著她的名字,感覺到心里的一些東西在不斷地崩落,他不想要的崩落,卻無力制止。
她淡淡地挑了下眉,「你可以走了。」
命令的語氣,就像之前叫他送她回家一樣,卻引來了他的笑意,坐在車上望著她,漆黑的男性眼眸里有著輕松的色彩;眼前的這個女孩,眉眼如水、神色清淺,有著一股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安靜氣息,在相見的第一眼,就奇異地讓他注意。
她現在的眼神,足以讓為非作歹的人都不敢放肆,清清冷冷,自有一種威儀,但他的眼里,卻只看到她耳根的那抹粉紅,在雪白肌膚下,稚女敕可愛。
她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女生,別扭地可愛著。
從來都不是愛開玩笑的人,卻首次有了這樣的沖動。
「遵命,公主殿下。」戲謔地回答,啟動車子。
他的稱謂讓她微皺眉頭。
在巨大的引擎聲中,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拉過她,「作為謝禮,讓我親一口,嗯?」
「你敢……」
他真的敢,直接吻上了她的唇,屈服于心里強烈的渴望,沒有請求、沒有遲疑,他夏遠航從來都不是會猶豫的人,想要什麼就直接動手,他其實是極富侵略性,雖然這世上,他想要的並不多。
他們的臉貼得很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噴灑在灼熱的肌膚之上。
他在她的唇上響亮地吻了一記,然後稍稍停了片刻,他們都還年輕,年輕到還不懂得這種親密行為應該如何進行,只是唇與唇的肌膚單純踫觸,純潔卻也讓人心悸。
不到十秒鐘,他松開她的唇。
「很……甜。」刻意拉長了音調,低低地在她耳邊說道,在她的唇上,嘗到了很淡、很淡的甜,那種清甜讓他的心都顫動起來。
她後退幾步,離開他的氣息範圍,表情沒有變化,沒有生氣、沒有害羞,彷佛剛剛他親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姚水晶,你逃不開了,知道嗎?」他要走的時候,就該讓他走的,他原本打算就這樣一個人一直走下去,也許孤獨,卻很適合他;可是他遇到了她,而她留住了他,她真的不應該,不應該。
他親了她,她可以給他一巴掌,或者是一記狠狠的過肩摔,他知道她可以辦到的;但她並沒有,她是平靜的,不像之前對付那些混混的狠絕,也不像今晚面對那種糾纏她的男子,那般冷漠。
她只是平靜而已,站在那里,認真地望著他,看他給了她相識以來第一個微笑之後,揚長而去。
他騎得很快,不到一分鐘就已經消失在她的視野里,她仍然站在那里,高大的樹木在風里輕輕地搖擺著枝葉,明亮的月光,從葉縫間傾灑下來,在地面優雅地跳舞。
「夏遠航。」他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地從她嘴里輕輕念出來,慢慢地抬指,撫上自己的唇。
那里,似乎還留著某種灼人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