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秦淮河以前,歐陽凌打算和夏舒再去一次蔻香園,但這次不是兩人單獨幽會,而是和徐燕燕道別,雖然他和夏舒尚未結連理,不過他決定先給徐燕燕一筆豐厚的媒人禮,讓她可以離開秦淮河去從良。
歐陽凌自信滿滿地走出考場。
這段日子以來,他發奮圖強,努力讀書,每天只有在吃飯的時間和夏舒共桌。那種看得到卻模不到,相愛卻不能相伴的痛苦,對他來說化成一股力量,激勵著他更努力讀書,若說是為了狀元,還不如說是為了美嬌娘。
他正想要加快腳步,回到客棧一解相思,背後傳來熟悉的呼喚聲。
「歐陽公子!」夏舒帶著甜笑走向歐陽凌。
「你到這兒干什麼?」歐陽凌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來考試。」夏舒石破天驚地說。
「你瘋了不成!」歐陽凌狠狠地擒住夏舒的手。
「大庭廣眾之下,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夏舒雙眉緊鎖。
「問題是,你不是個大男人,而是小女子。」歐陽凌咬著牙低聲說。
「放手!不然我大叫……」夏舒感到事態嚴重。
「叫什麼?非禮嗎?」歐陽凌壓抑著心中怒火。
「你把我的手抓痛了!」夏舒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才是把我氣得心都痛了!」憤怒在歐陽凌的胸中如驚濤駭浪,他知道自己並沒用很大的力氣,他已經受夠了她的欺騙和演技,但這次他絕對不原諒她,他加重力道,幾乎捏碎她的手骨。
「好痛!真的好痛!」夏舒痛得眼楮閃爍淚光。
「這樣就喊痛,被砍頭的時候,教你連痛都喊不出來。」歐陽凌甩開她的手,但他卻瞥見她白皙的手腕上出現一道明顯的紅痕,羞愧的感覺洶涌而上,他迅速地別過臉,不想讓她看見他的眼楮,同樣也泛著淚光。
不過夏舒還是在他轉頭以前看見他眼眶的淚光,原本她還打算在他放開她之後大發雷霆,表示女人不是好欺侮,但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化為烏有,低聲下氣地哀求。「拜托你,別在眾目睽睽下吵架,要吵回客棧再吵。」
歐陽凌悶著一張臉,一句話也沒說地朝客棧大步走回去。
夏舒幾乎要用小跑步的方式才跟得上他的步伐,到了客棧之後,歐陽凌直接上樓進房間,夏舒則是囑咐小二準備甘草冰雪涼水,以便讓歐陽凌消火氣。
京城就是不一樣,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有,像是香橙丸、金絲梅、水晶荔枝、紫蘇膏等涼甜食都是用棗紅色的匣盒盛裝,好吃又好看,送禮自用兩相宜,夏舒實在愛死了京城的繁華。
她計劃在放榜前,和歐陽凌好好游覽京城,然後再回濤城看娘和弟弟,順便讓歐陽凌去提親,現在她有點擔心計劃會生變……「來,喝杯甘草冰雪涼水消消氣。」夏舒撒嬌地說。
「我不想喝。」歐陽凌的聲音比涼水還要冰冷。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夏舒硬咽地問。
「女人參如科舉是要砍頭的。」歐陽凌眉毛挑高,他不相信她不知道。
「你不說,沒人會知道我是女紅妝。」夏舒理直氣壯。
「萬一你上榜……」
「我沒有全部作答,我刻意兩題沒作答。」
總共才考五題,就算三題寫得再好,仍舊是無法上榜,歐陽凌松了一口
氣,出其不意地將一臉快哭的夏舒摟進懷中,笑吟吟地說︰「你差點把我嚇了!」
「放開我!」夏舒不是很積極地在他懷中掙扎。
「不放。」歐陽凌問他那被氣得冒出短髭的下巴廝磨夏舒的頸側,惹得夏舒整個上半身拚命向後退。
夏舒手抵著他的胸膛,嬌羞萬狀地說︰「人家怕癢!」
「原來你也有弱點!」歐陽凌露出一副抓到狐狸尾巴的得意笑容。
「下次你要發脾氣以前,最好先弄清楚真相。」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冒險進考場?」
「體驗科舉的氣氛。」其實夏舒是想知道自己的實力,若不是因為愛上歐陽凌,讓他打消做狀元的念頭,不然她鐵定會五題都作答,努力爭取頭采。
「真不知該說你勇敢?還是愚蠢?」歐陽凌翻了翻白眼。
「我們來討論答案好不好?」夏舒一臉裝俏皮可愛。
「不好,我現在沒心情知道自己考得如何。」歐陽凌眼中欲火跳動。
「那你想干什麼?」夏舒明知故問。
「我好想你。」歐陽凌的唇摩挲著她的臉頰。
夏舒難為情地說︰「別這樣,惜春跟章公子他們隨時會闖進來。」
一聲低笑,歐陽凌舌忝了唇瓣,目光對準她的唇,沙啞著嗓子說︰「他們如果要進來會先敲門的,更何況他們現在根本不會進來。」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進來?」夏舒詫異。
「惜春留了一張字條給你。」
「字條上寫什麼?」
「她到章公子房里,請小姐不要擔心她。」
「臭丫頭!居然棄主不顧!」夏舒半氣半笑,看來惜春的進展比她還快!
「他們在逍遙快活,那我們呢?」歐陽凌的俊臉漸漸向她逼近。
「你休想!」夏舒企圖掙扎,但卻無法與緊擁她嬌軀的手抗衡。
「一個吻就好了。」歐陽凌溫柔地央求。
「不要……」夏舒噘著嘴唇,分明是變相的勾引。
「我不管。」歐陽凌毫不客氣地封住她的唇。
「討厭……」夏舒含糊不清地說。
她的唇主動開啟,讓他的舌尖吸吮她的芳香,兩人的身體貼得好緊好緊,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結實的肌肉里,有一顆狂跳的心髒。
他依依不舍地離開她醉人的紅唇,英俊的面孔和她一樣紅雲密布。
「想不想我?」歐陽凌喘著氣問。
「不想,每天都看得到你,有什麼好想的!」
「從現在開始,你每說謊一次,我就吻你一次做為懲罰。」
「你這個大!」夏舒乖乖地接受甜蜜的懲罰。
夏舒和惜春來到善男信女往來絡繹的相國寺,上香祈福。
相國寺每月有五次開放成為百貨雜物的交易所,光是在手中廣場兩側廡廊就可容納萬人,各路的貨品應有盡有,就連西域的番刀、番笛也在其中。
插上香,虔誠膜拜一番,夏舒和惜春跟著人群投入這場臨時市集的熱鬧中,惜春邊走邊問︰「公子,你剛才向神明求什麼?姻緣嗎?」
「歐陽凌對我言听計從,我哪需要求神幫我!」夏舒不可一世地說。
「公子真是厲害,連馬皇後都要自嘆不如。」惜春促狹地說。
「你知道馬皇後是誰?」夏舒吹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口哨。
「章公子跟我說了不少歷史故事。」惜春甜笑。
自從科考結束之後,她和章庭雲獨處的時間多了,但他們兩人並沒逾越「男女授受不親」半步,到現在連握小手部沒有,為了讓自己配得上章庭雲,惜春像個海綿似的不斷吸收知識。
倒是夏舒和歐陽凌,兩人都讀了不少聖賢書,反而常關起房門卿卿我我,有時是歐陽凌要求,有時是夏舒勾引,該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只差臨門一腳而已……「看來你跟章公子發展得不錯!」夏舒道貌岸然地說。
「哪比得上歐陽公子對公子一半好!」惜春反諷。
「這叫馭夫術,想不想要我傳授你幾招?」
「不用,我寧願夫唱婦隨。」
「難道你不怕章公子娶小妾?」夏舒故意潑冷水地問。
「章公子不是之徒。」惜春神色自若地說。
「這倒是真的。」看到惜春一臉幸福,夏舒決定不再試煉她。
走到賣雜玩的攤位前,夏舒拿起一只波浪鼓搖了搖,然後和老板討價還價,惜春看不慣,搶在老板發脾氣以前付錢,不到十文錢的小東西,小姐居然還要老板便宜二文錢,真教人受不了!
準姑爺錢多得花不完,小姐卻比鐵公雞還小器!
「你干麼剝奪我討價還價的樂趣!」夏舒不高興地嘟著嘴唇。
惜春指正道︰「十文一個的波浪鼓,就算一個賺三文,你想他要賣多少個才能吃一只雞腿?而你卻要他賣八文,一個只讓他賺一文,你也太狠了!」
「他吃不起雞腿,可以改吃排骨啊。」夏舒死不認錯。
「你讓人家吃一只雞腿會死啊!」惜春也動了肝火。
「以後,不許你再說那個不吉利的字。」夏舒眼皮不安地眨動,雖然還沒放榜,但這幾個晚上夏舒半夜常被噩夢嚇醒,這件事她不便告訴歐陽凌,免得他擔心……看小姐臉色不好,惜春轉移話題。「我知道了,公子剛才是求家里都平安。」
夏舒不屑地說︰「我沒那麼好心,我是求我娘和我弟平安,求大夫人不平安。」至于爹親,她不知道該跟神明說什麼,所以干脆什麼都不說。
「神明一定會保佑夫人和小少爺的。」惜春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
「你笑什麼?」夏舒追問。
「這是二夫人托人送來的家書。」惜春從袖里取出一封信。
看完家書,夏舒對她被蒙在鼓里感到十分不悅。「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姐你發誓你不生氣,我才敢說。」
「你……好吧,我答應你不生氣,你快說吧。」
「在離開夫子廟的前兩天,我踫到府里的丫鬟小珠,小珠說……」
听完惜春陳述小珠的話,夏舒胸口一陣疼痛,咬牙切齒道︰「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我好回家宰了那個臭婆娘!」
「我就是怕小姐沖動,所以找只敢告訴歐陽公子。」
「家丑不可外揚……」夏舒話還沒說完,惜春就搶著解釋。
「歐陽公子又不是外人,他是準姑爺,他一听到大夫人為了小姐逃婚,沒拿到聘金一事怪罪夫人,虐待夫人,他立刻拿了一萬兩的銀票給章公子。」這麼窩心的準姑爺,也難怪小姐听了臉色轉好,惜春接著說︰「他說本來應該是他去,但怕你心眼多,為了不讓你起疑,只好委由章公子去,公子你應該記得,章公子比我們晚到京城一個星期,其實他不是去拜訪朋友,而是去解救夫人。」
「我什麼時候心眼多了?」夏舒很不服氣。
「小姐本來就是,剛才買波浪鼓就是最好的證明。」惜春喃喃。
「臭惜春,看我不剝了你的皮才怪!」夏舒摩拳擦掌。
「你明明說你不生氣的!」惜春趕緊往人群里鑽。
「我是說不生氣,但我沒說不打你!」夏舒狡詐地說。
「公子饒命啊!」惜春邊跑邊喊,一個不小心,撞到了人。
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凶巴巴的罵道︰「大膽!竟然敢沖撞我家小姐!」
「對不起,我的書僮不是故意……」夏舒忘了自己穿著男裝,想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小姐的手,但手指輕輕一觸,反被一巴掌拍開。
「放肆!你居然敢模本小姐!」坐在地上的小姐滿臉通紅,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的臉是羞紅,而不是氣紅。
「我不是要模你,我只是好心想扶你起來。」夏舒再一次伸手捉住她。
「我看你分明是不安好心。」小姐氣急敗壞地說。
「既然這樣,那你自己爬起來吧。」夏舒忽然松開手。
「唉喲!」小姐猝不及防地跌倒,並發出慘叫。
「小姐你摔痛了沒?」丫鬟一邊扶起小姐,一邊大叫︰「來人啊!把這對主僕給我抓起來!」
忽見十數個著似練家子的壯丁從人群中涌現,惜春嚇得抓住夏舒的衣袖,兩人皆目瞪口呆,眼楮一眨也不眨地著著穿著華麗的小姐,心想,這位小姐可能是個大官的千金,一個無意的撞倒居然演變成當街捉人……夏舒和惜春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面對十數個壯丁,自然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分,不過夏舒不甘心,逞強地問︰「你們捉我想干什麼?」
「捉你去大牢。」丫鬟不客氣地說。
「太可笑了,你們憑什麼?這里可是天子腳下,你們眼里還有王法嗎?」
「你當街輕薄女人,使王法本來就該將你捉起來關。」
「我的書僮無心撞到令小姐,我好心想扶她起來,何罪之有?」
「牙尖嘴利!傍我掌嘴!」丫鬟仗勢的命令道。
「等等!」小姐出聲制上,眼神打量著夏舒問︰「你是什麼人?」
「我叫夏舒,濤城人。」夏舒不亢不卑地應道。
「你來京城干什麼?」
「參加科考。」夏舒實話實說。
「好,暫時放過你,我們後會有期。」小姐軟化地說。
「小姐明理,小生萬分感激。」夏舒如放下心中大石般吐了口氣。
小姐朝壯丁們揮了揮手,壯丁們立刻放開夏舒和惜春,然後訓練有素地排成兩列,保護著千金小姐,千金小姐臨走前忽然回頭,對夏舒拋媚眼、送秋波,惹得夏舒和惜春皆哭笑不得。
看來這位千金小姐眼花了,把她們倆當成真男人,但「後會有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還有,這位千金小姐看起來來頭不小,她的父親會是哪位大官呢?一連串的疑問,都讓夏舒煩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