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萱靜靜的躺在床上,她剛剛睜開眼楮,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記得最後看到的景象就是戳如胸膛的方天畫戟,還有那匹奇獸烈焰般的眸子。
動了動,並不覺得疼痛,轉了轉眼珠,發現自己是在軒轅無疆的臥室里面。
天色很好,暖暖的光線從窗子透出。魔界沒有日月星辰,卻分白晝黑夜,想來姜央這些早已月兌離了人世的魔王們還多少的保留著在人界的習慣。
外面有些吵,衣萱不願意多听,閉目養神。
逐鹿之野的慘烈再一次席卷心頭,夸父的壯烈,刑天堅持,還有風伯雨師的熱血,燒得她的心滾燙滾燙的。
模模胸口,沒有傷口,衣萱苦笑了一下,她想到自己最後替蚩尤擋了那一下,有些可笑,也許,這些根本不是真實的,只是個小把戲,是姜央制造出來的幻覺,為了讓自己不要忘記切膚之痛吧。
可是衣萱卻當真了,淚水還是苦澀的,她不明白為什麼要殺戮,互相奪取姓名。黃帝又真的是像師父她們說的,是絕對正義的嗎?
衣萱動搖了,她搖擺不定。
軒轅無疆坐在窗子旁邊,外面越來越大的吵鬧聲讓他不覺皺眉。
姜央、風悠遠、雨徹、後卿和嫵馨從院子外面進來,一路上不停的吵鬧就是從後卿和姜央嘴里傳出來的。
「你真的要把聖物賜給那個丫頭?」後卿一步步的緊追不舍,從她的步履上就可以看出此刻的憤怒。
姜央沒有回答,但是對後卿的逼問十分不耐煩。
「你不能這麼做!」後卿伸手攔住了姜央,秀美高高挑起,直視著姜央,一步不讓。
雨徹和風悠遠都是大吃一驚,後卿在姜央面前一項是賢淑做派,從來不會逾越半分。
「讓開!」姜央的聲音很低,但是給人的逼迫感卻很強。
後卿的眼神掙扎了一下,姜央的態度顯然鎮住了她,她垂下眼眸,甩手退了開去。
嫵馨忽然笑了出來,這讓後卿的臉色更加難看。
風悠遠和雨徹互相看了一樣,從嫵馨的面傷好的那一刻,後卿的臉色就沒有晴朗起來。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們兩個一直很在意,就是按照以往的經驗,嫵馨在參加過一次盛會後,都會九死一生的回來,盡避他們都拼勁全力,但是依然阻止不住這位小姐的自殺行動,可是這次,毫發無傷。
軒轅無疆看著嫵馨毫不顧忌的動人的笑容,臉上不覺也漾起笑意。
雜亂的腳步聲驚醒了床上的衣萱,她睜開眼楮,正迎上姜央炙熱的眼眸,衣萱有些心慌,忙別了開去,卻看到後卿更加讓人難以下咽的臉色。
嫵馨顯得十分親熱,坐在衣萱的床頭,她臉上的傷口已經完全好了,美麗的讓房間內整個亮了起來。衣萱看到軒轅無疆的眼楮一直追隨者嫵馨,沒有離開過。
衣萱笑了一下,有些牽強,並不是因為傷痛,只是還沒有從巨大的沖擊中緩過勁來。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厲害!」嫵馨有些興高采烈,「居然會想到替蚩尤首領擋那一下子,天哪!你是怎麼想到的!」
她說的有些眉飛色舞,仿佛在高歌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最後又無不遺憾道
「可惜最後你也沒死!」
她凝眉思量著,在考慮是否自己也有試一次的價值。
衣萱撲哧笑出聲來,嫵馨的坦率讓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嫵馨一直在追逐死亡,可是這個女子不由得讓人心生喜愛。
姜央默默看著床上的衣萱,衣萱的笑讓他的心猛擊了一下,從何時,這個女子的一顰一笑開始進入他的內心了?
從看到她為夸父刑天流淚開始嗎?從她奮不顧身的沖上去替父親擋了那一戟開始嗎?從在夢里發現她脆弱的樣子,還是從她第一天在自己的面前出現的那時開始呢……
他的目光柔和了,像一根刺一樣扎進了後卿的心里。
衣萱和嫵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但是始終覺得姜央熾熱的眼神在自己臉上停留的痕跡,不覺得心慌意亂起來。
「你發燒嗎?」嫵馨狐疑的看著她越來越紅潤的臉色,「首領,她有些發熱。」
姜央疾走幾步,來到衣萱床前,姜央的逼近讓衣萱更有些不知所措。她忙用手護住自己的面部,道︰「沒有,只是天氣有些燥熱罷了。」
姜央不由她講,捉住她的手,輕輕拉開,然後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
「喲!」嫵馨大驚小敝起來,忙上去拉姜央的手,「首領,你快把她烤糊了!」
滿室大笑起來,衣萱的臉通紅,她知道嫵馨是無意之言,她只是有什麼說什麼罷了。可是姜央的溫度確實讓她體溫上升,忙閉上眼楮,裝作身體不適。
姜央看著衣萱慌亂的神情,心里那股暖意在迅速擴大。當他把衣萱帶回來的時候,他心里的疼痛簡直不能自抑,不惜耗費自己的魔力來挽救她的生命,現在,他感覺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確定自己真的不能沒有這個女人!
是愛意嗎?衣萱閉著眼楮感覺著姜央的熱情,她不知道,天界是禁止兩神相愛的,那是大忌,一旦情愫產生,不能自控,就等于犯了天條,是要被剝奪神籍,抽離神力,貶到下界的。
所以天界從來都是循規蹈矩,一絲不苟的遵循著戒律。
她不懂,也沒有見過,愛情,是不被允許存在在她心里的。
可是,竟然那麼暖,衣萱感受著,雖然心里煩亂,還有些困擾,卻讓人覺得想要深陷里面。
從軒轅無疆的眼眸里,她讀到過一些,但是姜央的卻更加熾烈,讓她有些惶恐,可不確定。
這種感覺,代表他喜歡她嗎?
而自己心里這份蕩漾,是否也代表自己喜歡姜央呢?
衣萱的臉上涼了一下,睜開眼楮一看,一件東西正垂在她的面前,那是一顆骨牙,鋒利尖銳,被黑色的粗繩栓著,似乎是一件掛墜。
姜央把它輕輕的掛在衣萱的頸上,道︰「我說過,獲勝者會得到一件聖物,作為獎賞。」
衣萱低頭看著這個骨牙,同時,也發現了風雨二人的羨慕和後卿眼中的嫉妒,很重要嗎?毫不起眼的東西而已,她十分懷疑。
「這是蚩尤氏最珍貴的東西,是蚩尤氏看的比生命還重要的!」
姜央的話像是囑托,又像是生怕衣萱怠慢了這顆骨牙,卻又像是,在昭告天下,這個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幾天過去了,衣萱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姜央以後都沒有來看過她,讓衣萱心里有些失落,倒是嫵馨,每天都過來,兩個人幾乎時時在一起。
「這是蚩尤首領的骨牙,王出生那天的禮物,因為蚩尤首領葬身在人界,所以說這就是他唯一的遺物了。」嫵馨撫弄著路旁的灌木,邊走邊說。
衣萱低下頭,看著在自己胸前左搖右擺的骨牙,原來是蚩尤的東西,怪不得自己這幾天在九黎城內行走,所有人見了自己都是畢恭畢敬的,不敢有絲毫怠慢。
既然是姜央持有的唯一一件他父親的東西,那他交給自己,是不是……
「你在想什麼?」嫵馨側過臉看著她,發現衣萱的臉紅的可以。
「啊,沒有。我們去那邊走走吧。」衣萱好生尷尬,這些日子自己總是不自覺的就會想到姜央,簡直控制不住。
嫵馨倒是不留心,兩個人繼續走著。
「黃帝捉住蚩尤以後怎麼樣了?」只看到蚩尤被捉,以後的事情由于自己的突然攪局,所以沒有身臨其境了。
「嗯,」嫵馨歪頭想了想,看的衣萱差點痴了。
「蚩尤被刺中了,並沒有馬上死去,而是用自己最後的力氣,打通了一條通往異界的道路,不過卻險些被女媧封堵,後來共工一頭踫死在不周山下,也因此再次打通了道路,然後蚩尤的殘部就退進了魔界,也就是這里了。」
看來和天界傳說的差不多,沒有什麼出入,衣萱低頭思量著。
「可是,蚩尤殘部眾多,又都傷亡慘重,就算共工撞倒了不周山,那黃帝就沒有辦法阻止嗎?況且還有大神女媧的幫助。」
衣萱思量不出這里的道理。
嫵馨美麗的臉上顯出迷糊的神情,最後聳了聳肩,搖搖頭,表示她也想不出這里的道理。
「那風伯雨師的命運呢?」夸父刑天還有共工的命運,自己或看到,或剛從嫵馨的口中得到證實了。
「風伯雨師也被擒,被黃帝處死了。」
衣萱的神色黯淡下來,前幾日還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出現過的人物,現在已經听聞到死訊了,盡避這是很久以前就已經存在的事情,不過卻不像原來自己听聞的時候,那樣平靜自如。
她甚至渴望天界的傳聞有誤,其實他們都活著。
「九黎的首領後來只活了三個,神荼、郁壘和銀靈子」嫵馨的口氣有些漠然,衣萱知道這些都是魔界的叛徒,被唾棄的對象。
「神荼和郁壘听聞已經在冥界做了冥神,他們的族人也一起去了冥界。至于銀靈子,都說他根本沒有沒有參加逐鹿之戰,直接找地方躲了起來。傳聞銀靈子手中握有一件神物,叫做月隱,形似半月,展開來可以掩住日月星辰,他就是用這件神物躲避了戰亂,讓他的族人跟著他一起叛離了蚩尤。」
月隱,衣萱心里悵然,如果銀靈子沒有貪生怕死,如果他用月隱幫助蚩尤,那麼,蚩尤還會慘敗嗎?
「不過,銀靈子應該在人界也並不好過」嫵馨的言語里雖然有對銀靈子的斥責,但是也多了很多無奈和同情,「九黎族的後裔,雖然沒有參戰,卻多了叛徒的惡名,斷不會被天地所容的。」
衣萱也跟著傷感起來,她親眼見識到了逐鹿之戰的慘烈,對銀靈子的逃避雖然心里也有些怨恨,但是,對于這樣生死牽于一發的考驗面前,誰又能保證不退縮呢?
嫵馨推了衣萱一下,衣萱一愣,不知何意的看著嫵馨,卻發現她曖昧一笑,然後眨眨眼楮,朝前方努努嘴。
衣萱這才看見,姜央正盯著她,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衣萱頓時有些燥熱起來,手腳不知到該怎麼擺放才好,她的樣子引得姜央不覺笑出來,讓衣萱更加臉紅心跳。
「我先走了。」嫵馨貼在她耳旁輕輕說了一句,然後帶著笑聲從身後躍到相隔幾米的另一條回廊上面。
姜央看著一直低著頭的衣萱,她胸前的那顆骨牙被她的臉色映的染上了紅暈,他滿意的笑笑。
衣萱讓姜央看的十分不好意思,羞怯的用手捂住那顆骨牙,心咚咚的跳著。
姜央走到她身側,肆意的牽起衣萱的手,兩個人漫步在回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