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乏味的生活不斷重復──上學,打工,趕報告,吃飯睡覺。
說實話,夏恬馨的人生無聊透頂,唯一能灑狗血的,就只有悲摧的家庭環境。她想,上天一定是看她非常不爽,所以才會讓她重生成了夏恬馨。
「回來了。」
一推開門,就看見繼父林和順坐在彈著批發的老沙發上,手中還拿著一張出自某某宮廟所開的簽詩,專門用來推敲六合彩明牌的那種,她心中陡然一陣惡寒,只懂賭博玩樂的繼父沒事等門,絕對、絕對不會有好事。
低下頭,悶著聲,她想默默穿過客廳,迅速回到自己房間,結果腦中跳動的壞預兆竟然成真,才剛邁開步伐,立刻被林和順攔下。
「今天十號,你的薪水呢?」林和順不客氣的伸手討錢。
「我還沒去提款。」她冷冷回應,眼神中的不馴還令林和順愣了一下。
自從這個繼女半年前發生車禍,醒過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從前的她哪敢頂嘴反杭,哪一次不是乖乖把錢繳出來,結果現在她不僅變得不怕他,還敢反過來瞪他。
林和順陡然心頭火起,拉住想繞過自己走開的繼女。
「我話還沒說完,你這是什麼態度?」
罷結束美食街的假日兼差,夏恬馨累得手腳發麻,只想快點休息,被混蛋繼父這樣一鬧,她的拗脾氣也整個沖上來。
「別踫我!」她狠狠瞪回去,那股氣勢懾住看慣繼女軟弱神情的林和順。
「眼楮瞪這麼大,干什麼?你想造反啊?!」林和順氣急敗壞的將她拽過來,手起掌落,便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放開我!」她被打偏臉頰,耳鳴得厲害,視線也開始搖晃,但她依然努力抵抗粗暴的繼父。
「還敢頂嘴!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以後你還要反過來騎到我頭上!」
「不要!」正在房間休息的林吟香被爭執聲驚醒,一出房門就看見女兒被林和順壓在地上扭打。
「賤人滾開!」林和順早年是建築工人,每天扛鋼條挑磚頭,臂力強得駭人,隨手一揮就將病弱的林吟香推倒。
世界好像在一瞬間全變了形,夏恬馨听見林吟香的哭喊,林和順的咒罵叫囂,她被他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兩邊臉頰已經挨了幾巴拿,又麻又腫。
除了那天摔下山谷的前一刻,她從來沒嘗過如此絕望的滋味。滿滿的淚水溢出眼眶,的疼痛像火燒似地灼痛,不管她怎樣奮力抵抗,就是無法掙月兌蠻力可怕的林和順。
上天為什麼要這樣惡整她?她好疲憊,要用另一個人的身分活下去,代替別人過生活真的好疲累……
慢慢地,她放棄了掙扎,絕望的眼也緩緩閉上,隨便林和順怎麼折磨她都無所謂了,她不想再當夏恬馨,柯宥心的靈魂想得到自由,就算不能再活著,至少她不必再當別人……
「你是誰?你想干什麼……啊!」林和順被突然闖進的高大男人抓開,那個男人的氣才整整大出他一倍,強壯得像魔鬼,他防範未及,整個人撞上牆面發出痛呼。
壓在身上的龐大力量陡然消失,夏恬馨睜開茫然的眼,卻在下一秒眼淚奪眶迸出。
冷俊的臉龐,如結晶般的琥珀色眼眸,那個在半個月前被她下定決心不再留戀的男人竟然出現了。
他陰沉著俊顏,手勁輕柔得不可思議地將她抱起。她哽咽了,累積已久的情緒全盤崩潰,她偎入他懷里放聲大哭。
「雷光恆……嗚啊……嗚嗚……雷……光恆……哇……」
避不了這麼多,也不想管,她只覺得好累,當別人好累,過別人的人生好累,扛別人的責任好累,佔用夏恬馨的身體也非地所願,她不懂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待她。
「你是誰?」林和順氣急敗壞的指著雷光恆,卻被他一記陰狠的冷瞪嚇得全身發涼。
「你要帶我女兒去哪兒?」林吟香也嚇呆了,趕在雷光恆跨出屋外時拉住他。
豈知,這個全身散發尊貴氣息,無比俊美,憤怒氣焰卻像惡魔般的男人,表情嚴酷地睇了林吟香一眼,眼中的寒光宛若劍芒,可以挑起人心底處至深的恐懼。
林吟香打了個激靈,涼意從腳心直竄上腦門。
「她不是你女兒。」擺下冷如冰塊的這句話,雷光恆抱緊懷中崩潰痛哭的人兒離去。
哭得昏天暗地,肺葉里的空氣都被榨干,全身好似虛月兌,哭盡剩余無多的力氣,她才逐漸恢復正常,看清楚身下所在之處。
米白色調的一間房,南法度假風情的裝潢風格,向陽的窗口懸掛一串補夢網,垂墜的鈴檔吊飾發出叮鈴聲。
一張法國古董的木制茶幾,上頭有著繁復精致的雕花,桌面擺著一組丹麥出產的骨瓷茶具,一壺泡好的溫香紅茶,一塊烤得綿密松軟的核桃巧克力蛋糕,逐一映入她怔忡的眸。
收回視線,她轉而看向自己盤據的一方柔軟大床。
進口埃及棉的繡花寢被,蓬松的羽絨枕頭,她失眠時非抱不可的胖胖貓抱枕……
噢!她在作夢嗎?這里是她的房間……正確說法,應該是她和雷光恆的房間。
結婚兩年多,無論是激烈吵架,還是冷戰,到最後統統會在這個房間化解,這張床見證了他們的第一次,以及甜蜜的無數次歡愛。
須臾,她的視線又是一片模糊,淚霧將眼中的一切抹上朦朧,她趴倒在留有他氣味的枕頭上,貪心的大口呼吸。
一只強壯的手臂纏上她的腰,她一征,抬頭便看見心心念念的男人。
他拿著冰袋,輕輕敷上她紅腫的臉頰,一手則扣緊她的腰,讓她貼靠在他胸膛前。
「好冰。」她抽抽噎噎的向他抗議,想甩頭躲開,卻立刻被他的大掌撈回。
「我知道。」他低頭,安慰似的吻吻地臉頰,又滑到如粉色玫瑰的唇辮,輕啄一下。
她下意識想回應他,但忽然又愣下……不對啊,現在的地是夏恬馨,他竟然吻地!
「雷光恆,你知道我是誰嗎?」她氣悶的質問。
「夏恬馨。」他沉著嗓回應,眼底卻滑過一道奇異光彩,稍縱即逝。
「那你還敢吻我!」她握緊粉女敕的拳頭,心情復雜的捶他胸口一記,很無聊的吃起新身分的干醋。
「別忘了,那天在辦公室是你先勾引我。」他大掌一個舒張又握緊,柔女敕小手瞬間落入了他的掌控。
她咬唇,眼角還懸著晶瑩淚珠,心頭纏著莫大委屈,同時也憂心忡忡。
他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夏恬馨吧?雖然這個夏恬馨就是「她」──柯宥心,但怎麼說,先從外型上來看,夏恬馨和柯宥心相差極大,他怎可能會喜歡上單薄又青澀的十八歲女孩?
餅度受到刺激所以改變口味?還是嘗過一次鮮之後,發覺青春的甜美可口,決定將錯就錯吞了夏恬馨?
他怎麼可以!憤怒混著忌妒沖上腦門,她氣紅了雙眼,探出另一手拍打他的胸口,就像是在質問他的心。
「雷光恆,你不可以喜歡我!」腦中一片渾沌,亂得像漿糊,她開始懊悔先前的胡鬧,說到底,是她親手促成他的「變心」。
「為什麼不可以?」他很惡質的反問,眼神滿是譏諷。
「因為我是夏恬馨,不是柯宥心。」啊,可是她的靈魂是柯宥心!越說越復雜了,連她自己都快被搞胡涂了!
「那又怎樣?」他挑了下眉,表情頗不以力然。
「什麼怎樣!你愛的人是柯宥心!」她氣得又快哭出來。
「她已經死了,不存在了,我還愛她做什麼?」琥珀色眼瞳淬著寒芒,口氣也是滿不在乎的無所謂。
「她她……她沒死,只是……」她吸吸秀巧的鼻頭,語塞說不出口。
「對,她沒死,只是已經變成鬼魂,可是我總不能愛著一個鬼魂。」他態度前後丕變,徹底大翻轉。
「上次你明明不是這樣講的!」為什麼一下又翻案了?!「那晚在「夜」,你抱著我的時候不是說,就算是鬼魂也好,你也會一輩子只愛我,不讓我離開。」
他深邃似碧海的長眸微眯,仿佛抓住了地的小辮子,勾起一邊嘴角冷哼︰「你口中的「我」應該是我的妻子,而不是你吧,夏恬馨。」忽然被點名,她背脊一涼,莫名地,總有種被他看透了什麼的錯覺──不,應該是她想多了。
她強忍下心慌,故作鎮靜。「對啦,我剛才一時口誤。反正,你知道你愛的人是誰就好,千萬別再移情作用,搞混了。」
他又挑眉。「誰跟你說是移情作用?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忽然間開竅了,既然人都死了,我也沒什麼好留戀。其實我跟我老婆的感情談不上多好,我為了她消沉大半年時間,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我有權利去追求下一段感情。」
冷請無情的嗓音略略一頓,他不忘提醒一句︰「上回你不是也說,人死不能復生,我總不能為了一個死去的人守身如玉一輩子。」
氣氣氣!這個男人根本是想活活氣死她吧!居然還拿地用來堵繼妹的話,反過來堵得地郁悶快吐血。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大混蛋!」她又被氣哭了,珠玉般的眼淚滾出大眼,鼻頭酸酸楚楚,胸口也像是被攆碎了似的泛疼。
「這句話,由我死去的老婆來罵比較妥當,你這個局外人應該沒資格。」看見似曾相識的淚瞪神情,他的心髒劇烈跳動,盤桓在胸臆間的荒謬揣測,似乎不再是揣測。
「我就是要罵!怎樣!」她氣得雙眼發暈,理智也開始暴走,不管用了。「你沒血沒淚,你知道你老婆有多愛你嗎?她連死前最後一刻都想著你,因為死前掛你電話後悔得要命,被廢鐵壓斷肋骨的時候你知道有多痛嗎?痛到不能呼吸,不能喘氣,但她腦中還是想著你,手骨都被刺穿了,還是想撿手機打電話給你,因為她知道自己一定活不了,奢想看可以在死前再听一次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