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高層所屬的會議室內,為了商討公務,眼前一整個忙亂,盡避里頭的人物,全是各部門威風八面的大經理,卻沒有一個齊裝打扮︰有穿花短褲的,有穿汗衫且肩頭上還夾著香煙盒的,有穿海灘鞋卻手持電話談高金額購買案的,有三不五時就在公司過夜的米奇老鼠睡衣男。
乍看之下,這赫然就是一個狂放不羈的荒野軍團,因此,負責駕馭他們的大將,本身定要比他們多十倍的奸,百倍的狠,千倍的毒,以及萬倍的惡!
經理停下動作,腦袋轉往右邊說道︰」阿源,你去排隊買肯德基!」
阿源抽不出空,索性丟給右邊伙伴︰」洪仔,你去排隊買肯德基!」
洪仔發覺好玩,本能地接力往右邊傳︰」二爺!你去排隊!「
砰!
誰知立刻就被他家頭兒用文件夾狠狠打回來,眼冒金星,很暈。
無故被吵醒的馬傲龍揉揉雙眼,深呼吸,醞釀精神。
「二爺醒了?」同事很自然地跨過昏在地上的尸體,「哪,你的早餐。聖爺他在高總的辦公室,要你醒了就過去。」
「女乃茶我不要。」馬傲龍隨手抓了一份三明治,邊吃邊走,不久就在廊道盡頭見到幾名女員工在那好奇窺探。
正想出聲詢問,跟在其後出現的高首堂便先開口了︰」你們在做什麼?」
她們嚇了一跳,意外遇上兩位有好看臉孔的老板,又難得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馬上臉紅緊張,「高總……我們在走廊撿到一條男用的項煉。」
「大概是之前在這樓開會的經理掉的,交給一樓櫃台去處理就好。」
「會不會是孫副總的呢?我們擔心是他的,所以才沒走……」
「不是孫聖希的。」馬傲龍斷然道。
「為什麼?」喪失親近另一個上司的機會,她們語帶懊喪。
斑首堂銳睇坐在辦公室里面的男人領口上現出的一段棉線,知曉它緊系著的,是與其時街裝束極不般配的香囊,「他的脖子一向只戴他母親以前幫他求的護身符。」
女職員們搗住驚訝大張的嘴,既痴迷又慚愧,「副總他好孝順喔……」
見狀,馬傲龍與高首堂隨即決定當作沒遇過這些三八,面無表情地走進辦公室。
孫聖希是出了名的陽奉陰違高手,他若听話孝順,通常會出事。再說,以前孫夫人送給孫聖希的東西,也沒見他珍惜過,獨獨對這香囊十分寶貝,踫也不給人踫……
「你們遲到了。」見兩人出現,孫聖希優雅地點出事實。
「是你早到了。」高首堂與馬傲龍異口同聲,很無奈。
真奇怪,大家全為了討論幾家資訊公司的收購案而幾乎沒什麼睡,可孫聖希居然還能不讓人看出一絲疲累,真是佩服他,也難怪當初老爺子會說,孫聖希和路子騫是帶領菁英沖鋒陷陣的最佳大將。
「先看看誰來了。」孫聖希朝對座挑高濃眉。
兩人視線一同飄向孫聖希對面的俊酷友人,齊聲道︰」克軒?」
區克軒抿唇淺笑,「我提前回國了,听說你找到未來替你們開拓資訊版圖的高手,我想見一見。」
區皇集團的副總裁想見一個人才有何不可,何況這次又是與區皇一起合作,只可惜……
「他在玩躲貓貓。」高首堂走到酒櫃前取出酒杯。
「他不是待在香港的住所嗎?」向來只負責生意交易的馬傲龍提問。
「這是舊訊息了,听我部屬說他因為女友嫁給別人,打擊太大就回來了,目前住在他外公開的老豐號電動玩具店。」
「你的訊息有點錯誤,我手下說他打擊太大,是因為情敵是禿頭。」
斑首堂轉向說話的孫聖希,「原來你知道?你該不會在紐約時,就把他的行蹤派人調查得一清二楚吧?」
孫聖希噙笑不答,間接認領朋友的噫測。
「若是他沒有意願幫忙,我打算讓傲飛差人接手。」馬傲龍正色道。
「先讓他喘口氣,他上回和韓國人合作,結果伙伴因為市場崩計錯誤,教他獨力收拾爛攤子,想東山再起,我看需要時間。」
馬傲龍擺開雙手,表示沒意見。
斑首堂點頭,「好吧,畢竟我們確實沒考慮過其他人選。」
方說完話,寬廣的辦公室里突然傳出一陣輕微的打呼聲——
「嗯……呼……呼……」
區克軒與高首堂同時看向馬傲龍,以為他睡著了。
「不是我。」倦容最為明顯的馬傲龍連忙撇清嫌疑。
「是我這邊。」孫聖希莞爾認罪,然後任大家驚愕目瞪他拿出發出聲音的電話,凝听來電。「喂?楊總,好久不見。」
區克軒趁他在講電話,詢問另二人︰」怎麼聖希的精神比你們好?」
其實這問題,自早上開始就有人間過了。更令眾人匪夷所思的是,稍早前開會開到一半時,孫聖希那奇怪的來電鈴聲突然響起,他大聖爺居然當場笑到趴在桌上,連電話都沒法講下去。
「不如你問他吧。」高首堂聳聳肩。他們比誰都還想明白孫兄是在哪里卡到陰。
不一會工夫,孫聖希結束通話,俐落的起身舉動,再一次凸顯另兩人的疲累,「行了,你們陪克軒,我約了幾位分公司的總經理在八樓會談,時間差不多了。」
區克軒盯著他精力充沛的模樣,「你心情不錯,能分享嗎?」
「有嗎?想太多了,上司若不保持好狀態,部屬一定沒辦法順利工作。克軒,下次听我的意見,多微笑,你會發現員工的進度會變得快速些。走了!」孫聖希給予建議,頎長身形才幾步便消失不見。
區克軒面對他們,露出一臉贊同,「聖希的話確實有他一番道理。」
另兩人誠心推想一番,然後接受了這論調,承認是自己疑心太甚,才欲開口,就見一名部屬抱著幾份文件走進辦公室。
懊名部屬傻問道︰」聖爺他邊走邊哼歌耶!他在樂什麼?」
兩人悄悄斜睨區克軒,臉上表情明顯透露︰你看,他明明就卡到陰!
部屬沒注意到老板們奇怪的神情,逕自興奮地說了起來︰」聖爺的鈴聲真好玩,听說泥鰍想偷偷傳給自己,結果被聖爺發現,就把泥鰍的手機抓去撞花崗石!」
斑首堂狐疑思索,問︰」聖希為什麼對那鈴聲這樣小氣?」
「泥鰍說絕無僅有啊。」
「為何?」
「那是朱小姐的打呼聲!」
聞言,三人笑容瞬間凍結,面露驚嘆。
沒料到,孫聖希好心情的來源,竟是來自于朱依玲。
他們始終認定朱依玲注定要栽在孫聖希的手上,永遠逃不開,但或許……栽在這場曖昧糾纏里的人,未必只有那小妮子……
「歡迎下次再光臨。」
某花店內,一花店店員正熱情揮著手,等客人遠去,馬上跑進里頭找老板的外甥女兼同事打小報告︰」依玲,你覺不覺得那個先生很龜毛?」
朱依玲托著下巴,觀看電視節目,沒精打彩地說︰」不覺得啊。」
「想買又不想買,買了怕沒人要,不買又怕後悔,就算不龜毛也很矛盾吧?」
「你還不是一樣,有時候也很矛盾。」
「說的也是,哈哈哈……」
听見同事的笑聲,朱依玲本想跟著取笑,卻因一記乍來的念頭而僵住了笑意。
因為,她發現自己也很矛盾。
她經常向高首堂他們抗議,她覺得孩子令她煩躁,只因她不曉得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習慣去關心放學時段,習慣去檢查他的衣物有沒有骯髒,做得越多,就越是空虛。
起初以為自己渴望沒人牽絆,想去哪就去哪,今天睡飽點沒關系的自由感覺,可今天清晨睡醒時那種沒事可做的空閑感覺,卻讓她感到很迷惘,像失去了什麼似的。
「我懷疑那個先生會這麼猶豫要不要買花,一定是怕等不到什麼。」同事模著下巴,認真為陌生人的憂愁分析。
這一番猜疑,令朱依玲跟著陷入深思。
說的也是,她在等什麼?
不是感激,只因她根本不在乎,甚至不期待孫聖希說那樣的話。
那麼,為何無法瀟灑地放開一切,頻頻回顧,到底是在執著什麼?
「我知道在等什麼!」同事鬼喊︰」一定是在等「我愛你」三個字!」
這句話迅猛地炸入朱依玲的胸口,使她平靜的心湖瞬間沸騰爆炸。
「對不對?」同事湊過來擠眉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