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郝管事他們?他們對你說了什麼難听的話嗎?真是反了!」她的眼淚刺痛了雲墨的心,他火大地轉身欲走,要去找人算帳。
門外站著的四人,緊張地面面相齦,繡菊已經在小聲地啜泣,平安不住安撫她。
「你等一下,我有話對你說。」她抽咽著,滿目深情地瞅著他。
他趕緊停了腳步,重新坐到她身邊,緊張地看著她,「不要哭了,櫻姐姐……」
他的話沒有說完,那雙縴細的胳膊已經繞過他寬闊的肩膀,溫柔地攀住他的頸脖,慢慢地、堅定地環住他、擁抱他。
「你……」雲墨一怔,整個人都呆住了。
縴細的手指模著他的頭發,順著後頸一路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頰,紅唇吐出嘆息般的氣息,他听見她輕輕地在耳邊說︰「對不起,四年前,是我錯了。」
修長的身體陡然僵硬,呼吸也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一動也不想動,不願被她放開,就這樣被她溫柔地抱著,他的頭枕在她單薄的肩窩外,心也貼著心的位置,享受著她無言的安撫,他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這是夢寐以求了多久的時刻啊!
他聞著她身體淡淡的香味,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指正揉撫著自己的後背,就像他往常用滿滿的愛意擁抱著她一樣,美妙得讓他懷疑這是一個美夢……
娶老婆,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嗎?
如果這話在以前拿去問小川子,他會很奇怪地聳聳肩,懶得理睬,可是如果現在再問他,他會斬釘截鐵地說,會!
因為他發現,他家的主子、少爺竟然又開始寫字了。
少爺善書法,隨軍征戰沙場時,常以沙土做紙,樹枝做筆,隨心所欲,龍飛鳳舞。
但身為商人的少爺,越來越少舞文弄墨了,更多的時候,他在看堆積如山的賬本。
所以當小川子偷偷打開那幅字後,不免一陣驚嘆,只覺得上面龍飛鳳舞,筆鋒自有一種瀟灑之態,可馬馬虎虎地看了一逼,好些字都面生的很,認不得,便拿著跑去問平安。
平安跟在雲墨身邊的時間好歹長些,耳濡目染,肚子里的墨水比小川子略強些,字也能認全,便一一念道︰「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什麼意思呀?」小川子一句也听不懂。
平安也抓抓頭,為難地盯著那些字。
旁邊的繡菊毫不客氣地打了下他的頭︰「叫你多跟著郝管事學些,你不听,現在露餡了吧!」
平安不服氣,小聲吱唔︰「那你會嗎?」
「不會。」繡菊趾高氣揚地道︰「我雖不會,但虛心好學,會去找師傅問呀!」
師傅?平安與小川子對視一眼,是誰?
師傅不是旁人,正是少夫人,小川子頗有些哭笑不得。
綠柳山莊風景甚好,鏤空的窗欞外晃動著長長的柳條兒,隨風微揚,遮擋不住花廊外端坐于繡墩上的縴柔身影。
「這是《唐風》里的一首詩,名字叫《綢繆》。」櫻寧微微蹙了秀眉,看看那字跡,似在回想什麼,「這是……少爺寫的嗎?」
「是呀」繡菊自那日將話說明白後,也拋掉心結,真心實意地將櫻寧當成主子伺候,這會還求知若渴地問︰「少夫人,這說的是什麼意思呀?」
就見那平時里閑靜淡然的少夫人竟然驀地紅了臉,緊抿著櫻唇,似乎不想跟他們解釋這詩義。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不明白這詩里有什麼奧秘?
正巧這時,郝管事在外頭辦完主子交待的事,回來了。
「喲,開竅啦,都看起詩詞來了。」郝管家瞅了一眼,在心里又大大地贊嘆起少爺的字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呀?郝管事,你明白嗎?」
「這個啊,當然嘍……」郝管事擠眉弄眼地笑,「這是夫妻之間的情話嘛!」
「啊?」
「這詩的意思是,午夜時分了,我的愛人真好呀……下半夜了,我這愛人真是冰雪聰明啊……天快亮了,我這愛人真是漂亮啊……」
「哎呀!」繡菊捂著臉,「好肉麻!」
「是呀,都贊賞了一夜,還不知怎麼辦才好,真正是個痴情的人呀!」郝管事感嘆道。
「莫非,這是少爺寫給少夫人的?」隨著繡菊的猜測,櫻寧的臉紅得可以跟吐艷的榴花媲美了。
她想起來,昨兒夜里,她被他折騰得暈了好幾次,醒來時,他似乎正在自己耳邊吟著這首詩。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
她的嬌美模樣令他忍不住低下頭,吻住她的小口,將最後一句「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傾吐在兩人交纏的唇舌中。
是呀,何其有幸,得此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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