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不知所措之際,讓沈天擎更驚訝的是站在門口那抹縴細的身影,不就是這些日子來都找不到的石馨蘭嗎?他真要以為他出現幻覺了。
「馨蘭?是你!」她……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不是早就跑得不見蹤影了嗎?
石馨蘭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江承輯的身上,她會跑回來,就是因為要和他說個清楚,這些天來的時間也夠她將事情想清楚了,對于當時自己沖動的跑掉,她實在懊悔不已,這根本就一點都不像她的個性。
她又不是個懦弱的人,為什麼卻做出懦夫才會做的事情?愈想她就愈氣自己,為什麼在當時不要上前與他對質,這樣子所有的事情不就清楚了嗎?
或許就是因為愛得深,她才會在當時選擇逃避,不想要從江承輯的口中證實他的所愛是他的前任妻子而不是她,這不是她當時所能承受的殘酷事實。
但現在石馨蘭情願找他問個清楚,給自己一個機會,她不相信自己會輸給那個女人,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事不是那麼容易磨滅,她幾乎要忘記了,有時候,在某種特殊情況下,就算是親眼所見的情況,也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她如此說服著自己,只因為已經愛上他到無法自拔的地步,這些天的分離,更讓她看清她根本就不能沒有江承輯,這種錐心的痛楚,讓她幾乎撐不下去……
石馨蘭這才明白,自己是永無翻身之日,因為她已深陷其中,認清了事實,她決定要為了她對他的愛再努力一次。幸福有時要靠自己去追求、去把握的,而她深信,只要她努力過,就算結果不是她要的,至少也能圖一個無憾與不悔。
這就是她現在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石馨蘭直直的朝背對著她的江承輯走去,卻發現他整個人都變得僵硬,像化石般的僵立著,雙手緊握成拳。她正想要上前詢問他,卻發現沈天擎拉住她的手臂,並對她憂慮的道︰「馨蘭,他找了你好多天,不要懷疑他背叛你,你所看到的那一幕只是他的報復而已。」
「那他現在……」
「唉!他病發了。」
「病發?什麼意思?」
「因為他曾受過很大的打擊,讓他必須去看心理醫生……」不顧石馨蘭那震驚愕然的表情,沈天擎繼續道︰「這之間的原因,還是讓承輯來告訴你吧!」他擔憂的望了動也不動的江承輯一眼,「只是,我好怕他再也不願從那個世界里出來。那次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拉出來,但失去你的恐懼感讓他又縮了回去,我想,他對你的用情真的很深,只是他一直不願對你親口承認罷了!」
石馨蘭簡直無法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江承輯的身上,她根本就是說不出話來,腦海里還在消化著沈天擎告訴她的勁爆消息,直到沈天擎沉重的握住她的手。
「馨蘭,陪著他。他需要你,只有你才能把他拉出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看到沈天擎臉上慎重又沉重的表情,石馨蘭的斗志被燃了起來,她驕傲的甩了甩頭發對他道︰「我當然可以做到,我才不準他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把我拋下,我還等著他開口說愛我呢!」
連想都沒有想地,她的雙手由江承輯寬闊的背部往前伸,緊緊地圈住他,將一邊的臉頰貼在他堅實溫熱卻又僵硬的身軀上。「承輯,我會一直陪你,直到你醒來為止,不論你躲到哪個鬼地方去,我都非把你拉回來不可,因為你還欠我一個婚禮。」
看到她如此堅決的態度與勇敢的表現,沈天擎和源怕都非常的動容,他們相信石馨蘭一定有辦法做到,要不然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人可以做到。
由背後感受著他的體溫,卻愕然的發現她環抱著的男性軀體正迅速失溫中,身體慢慢冰冷,整個人還開始打顫。她心驚的發現在如此炎熱的天氣里,他竟渾身冰冷,身上的襯衫更已濕透。
她心慌極了,連忙繞到他身前,發現他緊閉著雙眼,臉色發白,整個臉上布滿汗水,似乎整個人都浸過水般的潮濕不已。她慌了,剛才的堅決去了一半,連著沈天擎的名字,向他求救。
江承輯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整個五官扭曲,眉頭緊皺得仿佛打結似的,臉部線部繃得死緊,嘴唇也緊抿著,連牙齒都因寒顫而互相踫撞。
「承輯,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沈天擎來到她的身邊,對石馨蘭道︰「我不是告訴你他發病了嗎?加油,馨蘭,你一定可以用你的愛把他喚回來。」
她兩手捧著他的臉,急急的呼喚著,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樣,眼眶里的淚又急又快,她替他好心疼……天哪!他到底遭遇過什麼?她的耳朵根本就听不到任何的聲音,一心一意只想要心愛的他回到身邊。
好不容易她的呼喚有了回應,他睜開了雙眼望著她,有些欣喜,可她又隨即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他的雙眼雖已睜開看著她,漆黑的眼眸卻像個黑洞般,黑又深沉卻沒有任何情緒變化,沒有平常銳利盯著她時的神色,也沒有因為yu|望而變得幽暗深邃,只有一片空洞黑暗,他的眼茫然失焦,雖然看著她,卻毫無靈魂可言,仿佛他的靈魂已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這樣的他令她害怕,也令她恐懼,石馨蘭好害怕自己沒有那個力量,也沒有那個自信可以喚回他。那麼,她就會失去他,這種害怕失去他的感受緊緊的攫住了她,讓她心慌、心痛,為什麼意志力如此堅強的他,會任由這麼強大的悲哀及絕望淹沒他也涌向她?
老天!不要再折磨承輯了,她看得心好痛、好疼,可不可以讓她代他受過?若這是他必須要受的懲罰,那麼就由她來代他受過吧!
看著他在她的呼喊下依舊喚不回迷失的靈魂,她開始從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一一落下她熾熱又深情的吻,企圖以她最深情的愛喚回他。「承輯,你不要丟下我,你說過我們要在一起的,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在一起。你怎麼可以丟下我?怎麼可以?若是老天非要處罰你,那麼就由我來受過,讓我承受你的痛苦,只要能夠不要讓你那麼苦……」
石馨蘭的深情吶喊令人為之鼻酸,但此刻的江承輯卻掉人多年前的回憶,在里面掙扎、痛苦……幾乎要被里面強大的黑暗給吸走,想讓紛嚷、嘈雜遠離,想墜入永遠安靜卻黑暗的世界里……
在這個用黑色絲綢包覆成的世界里,有著最舒適的窩,可也有那個當年負他的女人;她嘲笑著、譏諷著他,似乎有好幾個她環繞在四周,開始大聲惡意且尖銳的冷笑著。他的耳朵、他的頭……
江承輯用力的抱著自己的頭,想阻隔這些令他煩悶刺耳的笑聲,可是他的頭不能動,他的臉似乎被禁錮住不能動彈……他想叫,可是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突然,他的面前出現了一條全身黑色的龍。
它在他面前晃,口里發出聲音──
上來吧!將一切交給我,包括你的身、你的心、你的靈魂。所有的嘈雜煩惱將不再困擾你,只有安靜,只要交給我……
江承輯幾乎就要跟隨它而去,只要能讓他遠離那尖銳的痛苦,但是他卻猶豫了,因為一絲光亮穿透黑暗,讓他感到臉頰上有著刺痛,那種熾熱的灼燙好像水般,不斷的滴在他的臉上,那溫熱的撫觸也讓他舍不得就此離去……
就在此時,一道陽光突然向他照射而來,讓他忍不住眯起眼楮,卻看見了石馨蘭那張對他帶著笑意的臉龐與張開的雙手,感到自己似乎不再那麼的空虛及痛苦,漸漸地也不再感到寒冷,滴在臉上的熱淚融入他的骨血,融化他冰冷的心房,暖流慢慢在他的心窩流動……
江承輯握著她伸出的雙手,慢慢跟隨她後退的身子,往無比光亮的陽光而去,身後的黑龍也漸漸的離他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他的意識慢慢的回復,理智也漸漸清朗,睜開眼望見的就是她,感受到的就是她馨香柔軟的胴體,她的吻不斷的落在他的身上,那熨蕩灼熱的吻一一烙下,夾帶著濕濕的水氣……
他感受到她悲傷的吻與源源不絕的愛意,伸出雙手撐住她將她抱向自己與之平視,他不忍她的悲傷繼續擴大,看見她美麗靈黠的大眼此刻盈滿著淚水,令他的心為之揪緊。
「別哭。」
在他面前時常氣得大呼小叫的石馨蘭,竟然也會有流淚的一天?而這都是為了他!雖然他很高興她是在乎他的,但是他卻更心疼她的淚。
石馨蘭听到他的話,隨即一愣,然後像突然領悟什麼似的,又叫又笑又哭的嚷道︰「你醒了!真的醒了!」不管他點頭的回應與深深的嘆氣,她隨即又對沈天擎他們說著同樣的話。
「是你的愛將他喚回來的,既然承輯沒事了,那你們好好聊聊,我先走了。」他拉著源伯離開,讓他們去解決彼此之間的問題。
渾然不覺他們的離去,江承輯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他根本就不想讓她看到,也不想讓她知道他的秘密,卻反而讓她經歷了全部……
他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回事,曾經他也如此過,而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足足有三個月之久,要不是沈天擎不放棄,請了最好的心理醫生來治療,他肯定永遠都要待在黑暗世界中一輩子。
醫生說那不過是他想逃避事實而創造出來的幻想世界,很容易令他永不能翻身,他一向控制得很好,也不曾有任何事能令他失控。
沒想到卻因為意識到自己失去馨蘭就令他完全失控,只因為他太過愛她,已愛到不能失去她的地步。他早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沒想到她這次的離去卻讓他更加明白,自己竟對她有著如此之深、如此瘋狂的愛戀,讓他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江承輯知道這次若不是她的堅持,與感受到她一直散發出源源不絕的愛意,他絕對走不出來,這次能走出來,他察覺到和以往不同,心靈似乎平靜了很多,也感受到解月兌。
他知道自己的靈魂已找到出口,陰霾的心情已連根拔起,整個人像是大病一場罷痊愈的樣子,體力虛月兌不少,不過他依舊緊緊的抱著她,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她體內源源不絕傳給他的力量。
「一定嚇到你了吧?抱歉!」他知道自己失常的行為一定嚇到了她。
石馨蘭搖搖頭,「我只怕自己不能叫醒你,也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痛苦的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卻什麼忙都幫不上。」她的神情里有著殘存的恐懼,而這種恐懼並不是怕他這個人,而是怕自己拉不回他。
「傻瓜!」江承輯充滿疼惜的輕斥著,知道石馨蘭對他只有單純的關心與愛,他好感動,她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失常而離開。之前雖然心里要自己相信她,可是總對她有著一份存疑,今天她的行動更加肯定了她對他的愛,他知道自己不會再懷疑她的愛能不能經得起現實的考驗,他相信她絕對可以!
「你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你願意告訴我嗎?」听他這麼說,她睜著晶亮的眼一臉的期盼,她當然想知道他所有的一切,也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變成這樣?
「嗯。」于是他開始從他的父母說起……
☆☆☆
森野治央是純正日本血統的日本人,他在二十二歲時到台灣留學,與何彩雲,也就是江承輯的媽媽在學校認識進而相戀。她是道地的台灣人,不過這段異國婚姻並沒有得到雙方家長的認同,尤其以森野治央的爸爸反對得最為激烈。
兩人的真心相愛得不到雙方父母的認同,使得他們十分懊惱,不過森野治央非常愛這個長得嬌小又美麗的女人,所以他不顧雙方父母的反對在台灣公證結婚,就算森野樊宇氣得跳腳,揚言與他斷絕父子關系,也依然堅持所愛。
何彩音則是在不顧父母反對與他公證結婚後,才回去得到父母的諒解,他們雖然不是很贊同,但也勉強接受這個日本女婿。
森野治央是一個十分優秀的商業奇才,一邊在學校攻讀博士,一邊和幾位在台灣的好朋友開設公司。從小鮑司開始經營,一直慢慢的將公司擴展,直到兩人因飛機失事罹難為止,已成為一間規模龐大的公司。不過,因為公司負責人掛的最好朋友的名字,所以森野樊宇根本不知道這間公司的存在。
美其名江承輯是領著父母鉅額保險金過生活,實際上則是領著森野治央的股分及薪水過活,所以生活十分優渥。當時年僅十歲的江承輯早已是一家跨國公司的擁有者,而公司的一切則由父親的好友暫時打理,當他年滿十八歲時,對方才交回經營權。
所以他在十八歲時接管這家公司,在二十二歲去日本前早就將這家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只是沒有人知道央立國際珠寶公司的董事長與擁有者是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