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羯繼續卡著璃月的脖子,妖嬈嫵媚地笑著,聲音柔美恍若情人間的呢噥軟語︰「只要你死掉,一切就都結束了。」
璃月冷冷看著他,臉上漸漸呈現出垂死的灰白色,他慢慢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大師兄!拜托你放手!」隱蓮哽咽著,她不明白,璃月為什麼不肯還手,他手中,明明拿著盤龍劍不是嗎?
寒光冷冽,劍氣如虹,他卻沒有反抗,就那麼任憑他卡住自己的脖子。
她俯下頭,用力咬住摩羯的手腕,冰藍色的血順著他白皙的手腕流淌,染滿了她的嘴角,滴落在璃月身上。
摩羯忽然放開手,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隱蓮,我等著你回來。」
他縱身飛起,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璃月收起盤龍劍,撫模著自己的脖頸,輕輕舌忝噬一下嘴唇。
「你怎麼不還手呢?為什麼不還手啊?」隱蓮嗔怪著,擔憂地看著他灰白的臉。
比起普通人,璃月只需要很少的氣,但是,摩羯卡得太緊,他緩和了一下,才咳嗽一聲,搖搖頭,發出有些喑啞低沉的聲音︰「他殺不死我的。」
「為什麼?」
璃月沒有回答,淡淡地笑,唇畔還殘留了一點點血漬。
隱蓮忽然恍然大悟,驚叫︰「換血大法!你練成了換血大法。」
換血大法可以己身之血為利刃,攻擊敵人之血,不過,必須在肌膚相接的時候才可以,怪不得,他根本就不怕摩羯的幻影術。
「換血大法只能自保,要對付血魂咒卻完全沒有用。」璃月微蹙眉頭。
「呃……」隱蓮蹙眉,「那要怎麼辦呢?」
璃月仰首看天,一輪皎潔的明月靜靜懸掛在空中,周圍點綴著寶石般璀璨的星子,熠熠生輝。
不遠處的樹梢里,夜鶯在淺吟低唱。
璃月舒展了眉頭,垂下眼瞼,看著佇立在眼前的隱蓮,目光如水,柔軟,無波,然後,抬起手,輕輕地擦拭掉她唇畔冰藍色的血漬。
因為他親昵的動作,莫名隱蓮就紅了臉,低垂下頭。
璃月淡淡地笑,「有一樣東西可以對付他的血魂咒。」
「哦?」她訝然,「是什麼?」
他說的東西,是一把弩,一把看起來很普通的灰褐色的弩,和獵戶們平時用來捕捉猛獸的獵戶弩,似乎完全沒有差別。
隱蓮曾經見過這把弩,雖然當時並沒有留意到它,它本來放在蓬萊山的石室里,現在卻放在璃月的小木屋中,隨隨便便掛在牆上。
「你說這個東西能夠對付血魂咒,」隱蓮坐在鋪著厚厚蒲草的床畔,嘀咕,「可是,血魂咒究竟是什麼啊?」
「是一個陣法,用人的生魂煉成血魂咒陣,血魂所到之處,生靈涂炭,六道眾生無一幸免,而魔界之門隨之打開,群魔降世,人間就會變成阿修羅地獄。」璃月拿著弩,細細摩挲著。
隱蓮打了個寒噤,「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陣法……這個弩好像是師父留下來的,真的有那麼大的威力?」
「你知道它本來的主人是誰嗎?」璃月揚眉問道。
隱蓮搖搖頭。
「後羿。」
「呃……」
「你听說過後羿射日的傳說吧?」璃月用有幾分崇敬的目光看著手上的弩,「這就是後羿射日時用的弩。」
隱蓮不覺也露出敬畏的神色,遲疑了一下,她又問道︰「只有弩,怎麼會沒有箭呢?後羿射日的時候,不是還留下一支箭嗎?」
璃月點點頭,「的確留下了。」
「那麼箭在哪里呢?」
「我用的盤龍劍,就是那支箭。」
隱蓮咋舌,「盤龍劍居然還有這麼了不起的來歷啊,可是,」她微蹙眉頭,「大師兄口口聲聲叫你‘仙童’又是怎麼回事?」
「我本來是仙界的仙童,偶爾會下界斬妖除魔。五百年前,魔星降世,要發動血魂咒,打開魔界之門,我奉上天意旨下界除魔,卻遇到了你……」眼波脈脈,流轉在她臉上。
「我?」隱蓮訝然。
「你,就是雙魔星之一的血魔女。」
隱蓮勃然變色,璃月拉住她的手,聲音柔軟︰「結果,我觸犯天條,因為我愛上了一個魔女,上天震怒,罰我在紅塵濁世中輾轉了五百年。」
隱蓮眸光閃爍,似驚疑,似震撼,又似茫然……
「這些,本來是不需要我告訴你的,師父曾經對我說過,他用無相神功封住了大師兄的靈印,師父飛升之日,就是封印打開之時。如果,你和大師兄在一起,就會喚回前世的記憶,你會重新化身為血魔女。可是,」他撫模著她的手,喃喃低語︰「你怎麼會什麼都想不起來呢?」
隱蓮沉默了片刻,半晌,低聲說道︰「這就是你一直不肯讓我見大師兄的理由嗎?」
璃月輕輕點頭。
隱蓮咬一下嘴唇,遲疑著,終于說道︰「我知道自己為什麼完全想不起來。」
璃月愕然抬頭。
「因為,我根本就不想記起來,」她臉上微微泛紅,慢慢說道,「就算腦子里有一點縹緲的影子,也很快就被你的影子遮住了,也許,潛意識里,我抗拒著自己前世的記憶,害怕會因為找回記憶而和你分開。」
璃月動容地看著她嬌艷如霞的臉龐。
「璃月,」她低喃,「我,喜歡你。」
清晨,明媚的陽光穿透狹小的窗子照射進來。
璃月睜開朦朧的眼楮,身畔余溫猶在,而旁邊的那個人卻已經不見了。
連同她一起不見的,還有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弩。
他慢慢坐起身,身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馨香,昨夜,她真的,成了他的妻子,真正的妻子,然而,在他沉浸在無限幸福無限快樂無限憧憬中沉睡時,她卻走了,悄悄地走了,還帶走了那把可以拯救天下、拯救蒼生的弩。
嘴角漾起苦苦的笑,終究,還是這樣啊,即使經歷了五百年,你依然還是會把劍,刺進我的心髒。
他慢慢起來,穿戴好長袍,仔細地疊好被子,熄滅燃燒了一夜的油燈,甚至運用御水術給牆角的馬蹄蓮澆了一點水,然後,再看一眼這間自己曾經住餅三年的小木屋,踏出房門,深深吸一口山野間帶著泥土氣息的空氣,步履從容地走遠。
他回到隨園,對著那朵很萎靡不振的蓮花說︰「貞元啊,既然已經忘記,那麼就不要再想了,去投胎吧,我之所以讓你寄附在蓮花上,就是因為天地間最有靈性、最有佛性的莫過于蓮,你每天被它的靈性和佛性燻染著,來生必定受到上天的眷顧,成為優雅如蓮的男子,可以享受到人世間的幸福。」
貞元沉默了一會兒,半晌,緩緩地搖晃著花瓣。
璃月發出低低的嘆息,看一眼天空,東邊,涌起了層層疊疊的火燒雲,漸漸染紅了半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