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一手握住下巴,陷入了一陣沉默。
這真是個值得深思又嚴肅的問題,他原意只是想為下午說話太過分那件事情道歉而已,想不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干了那麼多精采的好事。
他再次摟緊她的腰,溫言說︰「原來你認為我該道歉的事有這麼多?不過,我認為我有必要為自己辯駁一下。小青蛙事件,我已經跟你解釋過,模你臉的那只手不是抓它的那只手,那只是跟你開玩笑的;內褲穿幫事件,是為了幫你補磁磚,依你的性子,用這種方式讓你下來比勸你有效;你跌入海的事件,是因為你想學游泳,自己沒站好滑倒的,少誣賴我推你下海;至于我晚上說的那句話,有存不小心模到你的……」他很識相的吞掉那兩個字,又說︰「難道你沒發現到什麼端倪嗎?」
「……」她該發現什麼端倪?
陳思琪回頭仰望著他;又眨了眨眼,不解。
「你在自欺欺人。」他垂眸凝視,見懷中人仍然一臉疑惑,他深深嘆了一口長氣,「算了,不談這個。我要道歉的是傍晚對你說的那些話,對不起,我說得有些過分了。」
提到這件事,陳思琪頓時有些頹喪地癱進他的懷里,眸光又調回那些遠方的點點燈光漁船上,「那件事我早就忘了。干嘛還提起。」
「你才沒忘,否則你剛剛列舉那麼多事件時,就不會刻意閃避這件事,越害怕的事件就越往心里藏,越不願意去面對,這一直是你的慣性。」
「是嗎?原來我是這種人……」
她的手指開始不自覺地在腰上的那雙大手上輕輕來回劃著,「阿峰?」
「嗯?」
「我覺得我也該為我說的話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說話那麼沖……」
「沒關系,我不介意……你身上擦了香水了?」
「沒——」她突然有些不安的扭了一子,「阿峰?」
「嗯?」
「你餓了嗎?」
「……沒。」
「……可是……你在吃我的耳朵……」
「……我知道。」
「這樣很癢……」她微微縮了一下肩膀,覺得身上的力氣仿佛在瞬間被人抽光。
「只是很癢而已,你不討厭我這樣做是不是?」
他輕咬她的耳貝,引來懷中的人一陣哆嗦顫栗。
「嗯……」
「這樣呢?」滾燙的薄唇,移到女敕白的頸脖,又啃咬了一下。
「有點痛……」
「只是有點痛,還是不討厭是不是?」他又落下數枚細碎的吻,「你發現到什麼了嗎?」發現到你的身體出賣了你自己了嗎?
「我……」
他停下來,握住她的下顎,將她的臉緩慢地轉過來。
當她對上那雙飽含情|yu、有些氤氳的迷蒙眼眸時,霎時停止了呼吸,那眼神里有太多的……那教她幾乎無法承受。
他將額頭貼在她微涼的額頭上,垂眸凝睇她右下唇的那顆小痣,他的呼吸有些過于急促,很想現在就順從內心的渴望,一口吞了她,但他不能。
他不希望她不懂她自己的心思,她必須要敞開她的胸懷,承認她自己的情感,否則這段感情就只會是單方面的一頭熱,這跟他想要的相隔甚遠︰只要她沒想清楚的一天,他永遠也不會去冒險揭開這個序幕,他不打算讓事情走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他要他愛人的同時,也要對等地被愛,這才是他渴求的一段感情。
他是自私沒錯,但是誰在愛情上不自私?
他葉峰,要的是陳思琪也和他一樣,心無旁驁,純粹的對待。
在所有的情感上,他從不害怕去討愛,他拒絕唱感情的獨腳戲。
他都已經做到這種前所未有的地步,倘若她還要繼續跟他裝傻下去,實在……
「獨立是好事,但是有個人可以依賴並沒那麼可怕,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那不會讓你從此就變得軟弱,你懂嗎?」
陳思琪始終不了解,為什麼他總是能那麼輕易的就看穿她的掙扎所在?但那又能改變什麼?一陣酸澀驀然涌上她的喉口,她不動聲色的將那股突如其來的酸意咽了下去,她不能在他面前掉下眼淚,否則她築起的一切,會因為她的崩潰而碎裂。
「我……也不是沒試過,但是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保證不會逝去的感情,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而你終究會離開,這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所以你選擇永遠不去踫觸?」
陳思琪沉默無語,不挑明了說明白,這樣,就算沒了愛情,最少兩人也都能繼續保留這段得來不易的友情。
所以,這女人根本不是遲鈍,只是不願意接受事實,不肯接受他們兩人之間情愫日漸增長的事實,若不是剛才對她測試的那些親昵舉動,發現她也沉溺其中,他幾乎要開始懷疑是自己一廂情願,差點就被她裝傻的樣子給騙了。
葉峰仰頭看著滿天燦亮的星空,忍不住苦笑。
看來解救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解救一個跟自己一樣的人……不對,雖說是一樣的孤苦無依,但還是有些許的不同——
「琪琪,你知道我為什麼懂你嗎?」
她搖搖頭,跟著他仰起頭看星星。
葉峰摟著她,往沙地上一躺,讓她枕在自己手臂上。
一時之間,兩人的世界只剩下海浪的沙沙聲響,和灑滿蒼穹無數閃亮的鑽石。
他輕嘆一口氣,「那是因為我很寂寞,也在你臉上看到一樣的寂寞神情。」自嘲地笑笑,「差別在于,我想要有伴,但你不想;我想要有個可以讓我走下去的目標,但你卻不想要有牽絆。」
她頑強得讓他無機可趁,讓他感到無比挫敗。
陳思琪心房一陣揪痛。卻不知道是因何而痛?
她想問問他,為何寂寞?但她不該牽扯太深,所以又硬生生吞回去差點奪口而出的問句。
她伸手拍拍他的臉頰,語氣故作輕松,「原來我讓你覺得你不如我了?」
「是啊!」
「其實……我也沒你想的那麼勇敢。」他開始讓她感到有些負疚了。
「老天!琪琪,我當然知道你沒那麼勇敢,就是這點讓我感到最火大!」
一個真正勇敢的人,不會用逃避的方式去面對自己害怕的事物;一個真正勇敢的人,不會把自己偽裝成一頭紙老虎,假裝自己永遠不需要幫助。其實那只是本質脆弱的掩飾!
葉峰抓起他臉上的那只小手,懲罰性的咬了一口泄憤。
陳思琪細呼一聲,把手縮了回去,掄拳用力槌他一下。
葉峰不痛不癢的繼續說︰「不管任何事,你從來不肯尋求我的幫助,從來不肯在我面前展現軟弱的那一面,一次都沒有。」
萬一她眷戀成依賴,軟弱成慣性,他卻走,她該怎麼辦?
所以一句沖動的問句,就這麼月兌口而出,「你能保證永遠都不會離開這里?」
「永遠不離開?怎麼可能!」葉峰訝然回答,他有他的事業,怎麼可能棄之不顧,怎麼可能不回去?「我不懂,這跟我們說的話題又有何關聯?」
所以,他果然是個混蛋!
一股惱怒纏滿心頭,陳思琪的眉頭緊緊地蹙起來,「是沒關聯!那你又何必管我要怎麼過我的日子!」她控制不住自己開始說些氣話。
「你這句話大大的有問題,麻煩請解釋,這跟我會不會離開這里有何關聯?」
葉峰著惱的轉頭看她。對上她一臉無辜般的神情,燃起的怒意,被她有些茫然又朦朧的水眸,在一瞬間澆熄。
他真是哭笑不得,看來今晚他要帶著胸口這股悶氣失眠了!
包正,陳思琪果然是個對感情遲鈍的女人。
有什麼關聯?有什麼關聯?還真是問得大大方方,有什麼關聯難道他想不透嗎?
他到底在氣什麼?非得要這麼用力咬她?這里也不過是他生命中短暫的駐留,佔不到他人生錄影帶的兩秒鐘,他又何必如此在意?她用力揉著手指上的咬痕,仿佛這麼做就可以把那抹痕跡給擦拭去。
愛情的瑰麗色澤,足以讓世上所有的花種皆相形失色,可惜她玩不起這種只有一個花季的愛情游戲。如果說她鬧小孩子脾氣,現在的他,也不遑多讓。他何苦試著去改變一個過客的感情觀或生活態度?她不懂……也許也不是真的不懂,只是她不願意去參透他眼底的那些深意代表什麼。
就算真的有那麼點什麼,那也不是她招惹得起的東西,就算她以後人生中的感情,可能會讓她再一次嘗到失去依靠的滋味,但至少也不要是她自找的,她很懂得保護自己,從來不做這種明知一踫就會心碎,還猛地往里鑽的犯賤事!
她能感受到他的憤怒,但難道她對他的撩撥就不憤怒?他現在氣到全身都僵硬,還握拳,是怎樣……是很想揍人嗎?
然而,根本沒時間讓她再多想,她便冷不防地被葉峰用力推了一把。
陳思琪嚇了一跳,還來不及驚呼,就看到頭頂的左上方,有個幾不可見的黑影閃了一下,接著亮出一道閃光,那道亮光很快的就像流星般,劃出完美的拋物線到她的腳邊,止于沙灘上。
「搶劫!別——」
話尾被一記拳頭截斷,下一秒,沙地上兩抹修長身影交纏在一起。
一切的發生,只在一瞬間。
葉峰敏銳的察覺有人走進沙灘,不知來者何意,來者每一個步伐都穩穩地扎入沙地,動作矯捷,毫不拖泥帶水,說明這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並且慣于在這個環境中行動,因此在和陳思琪說話的同時,他進入了警戒狀態。
黑影人越走越近,越近動作越發詭異,還刻意放輕腳步,如果是善類,何必如此鬼祟?
在黑影人離他們三步之遠時,葉峰推了陳思琪一把,倏地翻騰起身,手上早已掏出隨身攜帶的伸縮小刀,在月光的照射下閃了一下,掃了一眼來者,發現他沒帶武器後,他把小刀扔在陳思琪身邊,讓她防身用。
然後在對方開口喊「搶劫」的那一瞬,葉峰確定黑影人果然意圖不軌,于是往他鼻梁揮拳下去!
「搶劫」兩個字眼,在他腦海中不斷回蕩盤桓。
好大的狗膽,敢搶他葉峰?不要命了不成?
他的拳頭吃素很久了,一塊肉居然主動呈獻上來,加上他今晚心情非常的不美妙,不好好料理一下這個豬頭,怎麼對得起自己?
葉峰以迅雷之勢,將黑影人撲倒在地,像搗麻撂一樣。扁得黑影人毫無招架之力。
「干!你是什麼怪物啦……動作……那麼快……拎杯……拎杯只是……開個玩笑厚!」黑影人在不斷落下的拳頭縫隙間,邊擋邊鬼吼鬼叫。
坐在一旁沙地上微張著嘴,已經傻掉的陳思琪,听到這個聲音後驚愣了一下,糟!
「他媽的!老子打你也只是在開玩笑,一切都是你的幻覺!」葉峰說完,又用力往黑影人的臉揮了一下。
「噢……我的臉……是用來趴妹妹的……」
陳思琪沖上來,揪住葉峰正要揮下去的一拳,盛怒下的葉峰有些失去理智,他甩開手上的障礙繼續攻擊,陳思琪整個人被甩得滾了三圈,跌坐在地。
她被葉峰眼中的那抹狠戾驚駭到,顧不得的疼痛,驚叫︰「別打,別打了!是認識的人,他真的是開玩笑的,阿峰住手!」
揚在半空中的手一頓,片刻後才終于緩慢地放了下來,陳思琪見狀松了一口氣。
「阿峰。他真的是我的朋友,沒有惡意。」
葉峰轉過頭看向陳思琪,暴怒的神色漸漸收斂,濃眉卻糾結起來。
「你怎麼搞得滿頭滿臉都是沙?」
也不知道是誰害的!陳思琪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狼狽的爬起身,拍拍身上的沙,走到葉峰身邊,沒好氣的用力推開他,把手遞給躺在地上掩著臉哀號的黑影人。
「阿勇哥,早就跟你說過,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遲早會踢到鐵板的,被打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