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夭,怎麼這麼刺眼?
穿越過對流層,朵朵棉絮在下方堆疊成毯,飛機安穩地翱翔在平流層當中。
但,此刻陳思琪的心思一點都不安穩。
說她很急著要一個員工來應付即將到來的旅游旺季也沒錯……但她怎麼會答應讓一個紅牌牛郎來做這份工作?
他又抱著什麼心態?是賺夠了錢打算上岸不干了,所以甘願跟她去做這種既吃力,薪水又少的工作?
令人費解的是,他仿佛隨時都準備要離開的樣子,竟然二話不說的就跟她一起跳上飛機,連行李都不用收拾,只回家拎了一只小小的登機旅行袋,這可不是三天兩夜的澎湖艷陽之水上活動超級好好玩之旅耶!
有沒有搞錯?
他明明看起來還年輕,仍頗有美色,真的要上岸了嗎?這一切的事件,還真是不合理詭異到了極點!牛耶!牛郎耶!想到這里,她發現自己的呼吸過于急促,內心似乎太激動了點。
本嚕咕嚕,快速干掉一杯礦泉水,她必須要冷靜下來。
不過,誰曉得這家伙吃不吃得了苦?
但如果拒絕了他,好像又不給人家一個恢復步入正常生活軌道的機會,這機會搞不好會是他扭曲人生的轉折點,一頭牛不是要賣五千塊?他只是想從良找一份正當的工作而已,多麼驚天地、泣鬼神……她感動得都快哭了……這教她如何拒絕人家?怎麼能夠?
雖然她也不是多有愛心,但不代表她就死沒良心啊!
就當自己是做做善事算了,但……現在是什麼情形?
陳思琪伸出食指,戳戳枕靠在她肩上的腦袋瓜……沒反應,再戳兩下……還是沒反應。
奇了?怎麼能睡成這樣,難道昨晚他一夜沒睡?真的就那麼怕她會撲上去吃了他不成?
不信邪,再加點力道戳兩下,又再兩下……還是沒反應,完全是睡成昏迷狀態……奇怪了……自己為什麼要一直戳他的腦袋呢?
她改戳戳自己的太陽穴,當然力道要減輕許多,畢竟戳別人不痛,戳自己很痛。
喔……想起來了,因為他的頭很重,所以現在她的肩膀被他枕得很痛,宿醉果然還沒退,因此腦子都不腦子了。
她打算扶正葉峰的頭,物歸原位,微微一側身,才剛要動手之際,發生了意想不到、人人稱之為意外的事件,他的頭竟然順著她的肩膀滑落,整張臉貼在她胸前。
「喝!」陳思琪大驚,抽了一口涼氣,略低的領口胸部處,明顯感受到溫熱的氣息,和貼在上面的觸覺,那是他的——唇!
踏馬的!她忍無可忍的伸出雙手要掐他的脖子,賞他一個痛快!
就在此時,陳思琪胸前的物體非常懂得配合時間,陡然扭動了兩下後,緩緩的抬起頭來,葉峰眨眨有些迷蒙且帶著困意的眼眸,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一對離他脖子不遠的小手掌。
「如果我沒會錯意……」他指指她的臉,又指指她的手,低沉嗓音略帶著沙啞,說︰「你這個猙獰的表情加上這個詭異的動作,應該是想謀殺我的意思羅?請問我哪里又惹到你?」
陳思琪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在空中用力的縮握成拳。
總不能告訴他說,他不小心吻了她的胸部吧!算了,既然是不小心的……
「你想太多了,我在運動我的手,以保靈活度……」說完,陳思琪又將手攤開、縮握、攤開、再縮握……咬牙做著白痴到不行的動作。
葉峰埋回他自己的椅背,手托著腮,眼皮略垂,懶洋洋的說道︰「別太用力,在高空中空氣稀薄,不適合做太劇烈的運動,你的臉和身體都漲紅了。」
「睡你的大頭覺,少唆!」
葉峰闔目,但笑不語,他沒有遲鈍到忽略了驚醒他的那團香馥溫軟。
艷福真是不淺……
不過,他現在也沒有去踩母老虎尾巴的興致,因為……來日方長。
陳思琪見葉峰再度閉起眼,就開始大膽打量起他來,怪怪,他頭發凌亂,胡須的渣渣也都冒出來了,還換上了白色休閑T恤,加一件毫無特色的卡其色休閑短褲,怎麼連這副不修邊幅、落拓不羈的模樣,都能一路吸引別人的目光,她可沒錯過右前方那兩個小女生頻頻射過來的目光,和空姐太熱情的招呼。
最讓她無法理解的是……他到底在笑什麼?為什麼他唇角老是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有夠礙眼!
「你都是這樣看人的嗎?」
葉峰驀地睜開雙眼,迎上眼前一雙美目,那雙美目驚愕地驟然瞪圓了眼,瞳眸深處映照出他唇角的笑紋,似乎又更加深了些。
「咳咳……」確實是太靠近了點,陳思琪有些訕訕地縮回身體,臉上感到有點發燙,「葉先生…」?既然你醒了,我想我們該好好認識一下彼此,也讓你了解一下工作內容。」
「是的,老板。」他點點頭同意。
「不要稱呼我老板,我全名陳思琪,叫我思琪就可以了。」她伸出小手。
葉峰握住她的手,女敕女敕軟軟的,「也不要叫我葉先生,可以叫我阿峰,我們的民宿規模大嗎?」
我們的?很好,一開始就有歸屬感的員工得來不易,陳思琪很高興他確實是認真地看待這份工作,她抽回他仍緊緊握住不放的手,微微一笑。
「不,我們的民宿規模不大,離馬公市區車程約二十分鐘,靠海,一共有十二間房,櫃台工作由巧巧負責;打掃工作由春花姨負責;至于機場接送工作,還有一些和旅行社配合的活動接送,以及一些比較吃重的工作由阿勇負責。你也知道阿勇離職了,所以你才會在這里,而我呢,是打雜的,什麼都做。」
「了解,琪琪,可以請問一下嗎?」
琪琪?這個稱呼讓陳思琪微微皺了皺眉,心想要不要糾正他?
罷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個這麼喊她的人。
「說吧,小峰峰!」但總是不能吃虧!
「噗!」葉峰有點別扭的坐直身子,撇過頭去看著機艙外的白雲,順順自己驟然紊亂的呼吸,待轉回來時又一臉平靜,「你剛接下這個民宿?」
陳思琪微眯眼,探究他臉上的可疑紅暈,是有很熱嗎?
「那是我大阿姨留下來給我的民宿,我剛接下來沒錯,但我在那里長大,所以民宿內的一切相關事務都還算是嫻熟。」
葉峰了悟的點點頭,很聰明的沒有多問她所謂的「阿姨留下來」的意思。
「我們的民宿叫什麼名字?」
「有間民宿。」陳思琪揚起下巴,有些得意的笑開來。
「有間民宿?」他將耳朵湊過去一點,懷疑自己是耳鳴昕錯了。
「對啊,就叫「有間民宿」啊!本來我大阿姨還想取為「龍門客棧」,被大家極力阻止才放棄,後來她又想了一個「情義值千金民宿……」
「噗咳……咳……」葉峰再次撇過頭,死命盯著機艙外,肩膀劇烈地抽動。
「你還好吧……你在發抖?很冷嗎?」
葉峰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平靜混亂的呼吸,仍是死命盯著外面不肯回頭。
「沒事,「有間民宿」這個名字,取得很好……好極了……」
下了計程車,一股熱浪漫天漫地的撲面而來,葉峰站在「有間民宿」的門口打量自己未來的工作之地,這是一棟有些歷史的建築物,既不優美,也沒任何設計可言,就是像一棟稍大的民宅,牆外有些磁磚都已剝落了,其他粉刷的地方,更是斑駁得有些慘不忍睹。
幸虧它的地理位置相當的好,離前方的沙灘步行約十分鐘就可到達,他站在門口往遠方望去,就可以看到那片美麗的海洋,連空氣中都聞得到咸咸的海水味。
陳思琪在民宿內對葉峰喊道︰「不熱嗎?怎麼不進來?」
葉峰微微一笑,步人民宿內,還好里面狀況還不賴,是簡單溫馨的家庭氣氛,沒有太刻意或不倫不類的仿照設計,他喜歡這里。
陳思琪指指角落的走廊處,「那里進去走到底的右邊有間空房,原本是給阿勇住的,現在就讓你住!」
見他點點頭,她又指指櫃台內一老一少說︰「她就是巧巧,她是春花姨,我已經告訴她們你是新來的員工,也簡單的介紹過你,」當然,他的前一份工作內容跳過,「你可以先去休息,明天再開始跟你介紹路線和所有流程。」
「唷,超級帥哥溜!」巧巧眼兒發亮地說。
「笑年耶,體格妹賣喔,看起來足耐操耶!」
原本在廚房料理食物的春花姨,手上抓著食材就沖出來看新同事,看到是個年輕小伙子,笑得連手上的花枝都在亂顫。
葉峰彎起一抹笑,微微對兩張友善的臉孔領首,算打過招呼後,就走進陳思琪指的那間房,此刻他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覺,至于其他的……還是來日方長。
簡單的衣櫥、桌椅、雙人床,還有一間浴室,這應該是跟民宿內其他房間的擺設規格相同吧,這樣的安身之地也算是極好了。
他拋開手上的旅行袋,呈現大字形仰臥在床上,幾乎一沾枕就進入了夢鄉,真的夢到故鄉……
一名大黑臉理著平頭的魁偉男人,翹著二郎腿,嘴里叼根煙,一臉傲然的仰脖撐鼻孔。
「金盆洗手,也要有人在盆子里倒水啊,你說是不是?」
葉峰懶洋洋地一笑,漫不經心地掃一眼男人身邊的六個小弟,不理睬他的問題,反嘲道︰「洪叔,您真是越老越怕死了,出門帶那麼多人,是怕我宰了您嗎?」
他伸了個懶腰,雙手交疊在腦後,一副愛困樣。
被稱為洪叔的黑臉男人,扯扯一邊的唇角,語氣不惱不怒,「要是你真的想要宰我,這幾個人是你的對手嗎?」
「洪叔您德高望重,我哪里敢?晚輩只是跟您開開玩笑。」葉峰依然是譏誚的語氣,听不出一點語意中的恭維。
「少在那里廢話連篇,說說正事。」
洪叔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他稍加使力,將桌上的筆電推了一下,筆電順著桌面,滑到對面的葉峰眼前。
「就算你想退出,也沒有必要把手上那八家酒店的股份,讓酒店內的干部人員去認股,你這麼做,不僅得罪了堂內幾個老大,搞得內部權益平衡失調,對你有什麼好處?大家眼睜睜的看你手上這塊餅被分食,大頭們急得都火燒了。」
丙然沉不住氣了,葉峰彎起了唇角,看著對座的洪叔,內心替他感到一陣悲哀。
要急誰也急不過他,不這麼做怎麼讓洪叔緊張,引他出洞?
洪叔沒能說出口,大家卻心知肚明的是,那些股份要真的落入其他人手中,他目前的龍頭地位才真的岌岌可危。
如今洪叔的野心被他提吊起後,就代表這一樁懸宕已久的事件,即將告一段落。
葉峰心情大好地拿起筆電,看著螢幕中一幕比一幕香艷火目辣的畫面,時而驚嘆,時而吹口哨,讓洪叔頓時滿臉浮上黑線。
「喔,您看我還真上相,身材也挺不賴的,該大的大,該硬的硬,看看我這身肌肉,拳擊果真是好運動……」他抱著分享的心情,秀給站在他旁邊的小弟阿強看。
阿強看了一眼,下巴差點掉了下來,呆滯了片刻後,才慌忙的扶起下巴,撇開雙眼,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表面雖恢復鎮定,內心卻惴惴不安,知道不該知道的秘密,是一件太危險的事。
人禍小弟弟要乖乖兒,找你哥哥天災玩兒去,千萬不要調皮來他家按門鈴!
阿強忍不住在心里問候起別人的娘和祖母來。
洪叔冷冷哼了一聲,不懷好意的咧嘴笑了笑,「你一點都不在意這些照片?」
好你個老狐狸!葉峰嗤笑一聲,右眉一挑,把筆電往桌上一扔,「砰」的一聲,發出不小的撞擊聲,可憐的筆電搖身一變,成了那池被殃及的渴死魚,螢幕相當應景的閃了兩下後,壽終正寢。
「雖然對象特別了一點,不過也只是風流韻事多添一樁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葉峰不甚在意的擺擺手,意態十分大度豁達。
聞言,洪叔「喔」的一聲笑彎了眼,臉上的皺紋比小籠包黃金十八擢還精采,但這個笑容看上去卻比毒蛇吐信還令人悚然。
「看來這些照片也威脅不了你,不過,既然你想完成你老頭的遺願,漂成一清二白的生意人,那麼我們來談談條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