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施在空調前吹散了身上的冷氣才去嬰兒床邊抱起奚曉,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特別想看可愛的嬰孩。奚曉在她的臂彎里呀呀地笑,梅施用手指輕戳了戳她的女敕臉,這麼喜歡奚曉……除了她可愛,還因為她只有母親在身邊吧。即使經濟條件這樣好,奚曉還是讓人在這一點上心生憐憫。梅施親了親奚曉的臉蛋,陶醉地聞她身上的女乃香,作為母親,她不能自己的孩子被人憐憫!
她把奚曉放回嬰兒床,注視了很久,她是無法給孩子提供這麼好的生活條件了。國元衰落後,整個梅家會過什麼樣的日子是她目前還不敢想的,如果非常艱苦,難道她要自己的孩子接受阮廷堅給的撫養費嗎?
她又抱起奚曉重重地親,如果她的孩子能生下來,一定也這麼可愛,可是……她不能要。為了孩子好,她也不能要!
「施施,出了什麼事嗎?」簡思皺眉看著她,若有所思。
「沒。」梅施努力地笑了笑,「只是家里有點兒事,最近不能總來看曉曉了,特別舍不得。」
「哦。」簡思點點頭,顯出釋慮的表情。
「我走了。」梅施咬了下嘴唇,又看了看奚曉,輕輕把她放回嬰兒床。
經過了這次的教訓,她太知道貪心的惡果,對孩子的不舍也是貪心,她醒悟了。
梅施很不舒服地醒來,覺得頭痛欲裂,嗓子火燒火燎。擰開了台燈,掙扎著把加濕器開成大擋。門外的走廊上傳來輕微的響聲,是保姆在拖地板,梅施瞥了眼時鐘,已經是早上六點多了,窗外還是一片黑沉。擔心下雪會影響梅逸的飛機降落,她走到窗邊撩起窗紗,玻璃上蒙著厚重的霧氣,用手擦的時候冰涼刺骨。
地面沒有積雪,天空卻十分陰霾,梅施覺得自己也同天色一樣晦暗,湮進這陰沉的顏色就分辨不出來。
簡單地梳洗一下,她看鏡中的自己,連嘴唇都是蒼白的,好像倏然失去了全部光彩,憔悴得極為明顯。下樓的時候正踫見媽媽也從房間出來,母女相視的時候都愣了愣,都被對方的黯淡臉色嚇了一嚇。
早飯如意料中沉悶,母女二人都食不下咽。「媽,小逸要下午三點多才到,你再去休息一下吧。」梅施看著對面媽媽青蒼的臉色,擔心地說。
趙舒元點了點頭,扭過臉看了會兒窗外,「你也別去接小逸了,萬一下雪,班機不知道會延誤到什麼時候。」
梅施沉默了一會兒,嗯了一聲。小逸幾次回國她都去接了,生怕他回來沒個親人來迎接都會感到失落。可是今天她太累,陰暗的天色讓她的心情更沉重,更覺得疲憊得近乎月兌力。
飯後母女二人各自回房,壓在心上的力量實在太沉重,即便擠在一起,非但不能互相安慰,反而要想起對方的痛苦,還不如各自承擔自己這份。梅施似睡非睡,昏昏沉沉地不停翻身,連中午飯也沒吃,直到下午兩點多才勉力起床。收拾整齊,她下樓準備梅逸回家的種種,總不能再讓媽媽操心了,她現在能為這幾家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天空飄起雪花,梅施看著紛紛揚揚的落雪,擔心地長蹙眉頭。趙舒元也下樓來,呆愣愣地站在窗邊看下雪,連句擔憂的話都說不出來,往日趙總的風采消失得一干二淨,梅施坐在沙發里看著她的背影,第一次覺得媽媽老了。
梅逸打電話來,說已經平安到達,下雪並沒耽誤降落。趙舒元松了口氣,坐在沙發里神色不安地望著門口,梅施坐在對面默默地看著,突然鼻子酸疼,她趕緊假裝咳嗽抬手遮了下來得非常突然的眼淚,這麼盼兒子回來,估計是媽媽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她知道,媽媽是太疲憊了,哪怕是不爭氣的兒子,也想依靠一下。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梅施愣了一會兒才從衣袋里拿出來看來顯,心里突然翻騰起波瀾,又因為屏幕並沒顯示阮廷堅的號碼而倏忽冷卻。「你好,薛勤。」其實她想按靜音,隨這通電話自生自滅,可媽媽已經露出怨怒的神色,以為是阮廷堅打來的。梅施怕不接更坐實了她的猜測,白白惹媽媽情緒悸動。
「梅施……」薛勤似乎有點兒尷尬,叫了她一聲陷入沉默,梅施根本無心應付,漠然地等待他繼續。「你父親的事,我也听說了。」梅施還是一語不發,她還能說什麼呢?「我有一個朋友在檢察院工作,也許能幫上一點兒忙,需要見一見嗎?」薛勤問得婉轉。
梅施皺了下眉,真沒想到薛勤為這個打電話來,「好,幾點見?」她也知道,爸爸的案子以薛勤這個級別認識的人肯定是幫不上什麼大忙的,哪怕只是能安排見一見面也好。薛勤約了五點,梅施答應。
她向媽媽說明了情況,趙舒元連連點頭,竟似報以非常大的期望,囑咐她和人家好好談。梅施有點兒後悔隨口對她說了這件事,沒想到媽媽會這麼重視,她低估了她病急亂投醫的心態,恐怕最後還是要媽媽再失望一次。
打扮妥當要出門的時候,梅逸也回家來了,梅施看著他一改往昔浮躁,漸漸顯露出成年男人的沉穩,進門後摟住媽媽,拍著她的背輕聲說︰「媽媽,放心,你還有我們。」媽媽哭了,淚光中神情安慰。梅施多了份無力感,小逸給媽媽的撫慰,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小逸,我出門一趟,你陪媽媽吃飯吧。」梅施勉強笑著說。
梅逸看了媽媽一眼,「恐怕不行,我馬上要出門,阮廷堅約我立刻趕去見這個案子的相關人士。」
梅施渾身一僵,說不出話。
「阮廷堅?!」趙舒元一听這個名字就火了,「你還指望他幫咱們?他約你去?!我怕他連你也算計了!別去,小逸!就是這個混蛋陷害你爸爸的,他讓你爸定罪!」
「媽!」梅逸無奈地叫了一聲,若論有罪,梅國華絕對撇清不了,阮廷堅或許是想丟車保帥,但說道陷害就太過分了。而且,擺明了梅家現在只能求助于他了。
「你不許去!還是讓施施去見她的朋友想辦法!以後我們家的人都不要和阮廷堅再有任何來往!何必上趕著給他墊背!」趙舒元瞪起眼楮,說話的口氣簡直像在詛咒,她對阮廷堅豎起了強烈的惡感,甚至到了毫無理智的程度。
「那……我走了。」梅施覺得必須立刻離開,媽媽說的話,讓她的心鈍鈍地疼,昨天剛壓服的痛楚全因為這句話重新爆發出來。
「姐!」梅逸被媽媽拖住,來不及阻攔梅施,「外面在下雪,你還是別出門了。」阮廷堅在電話里和他說得很清楚,這個案子極為敏感,簡直成了圈內的高壓線,憑姐姐認識的人根本使不上力氣。
梅施走得匆忙,根本沒听見梅逸的話。走出家門,雪已經下得很大,梅施嘆了口氣,還是決定自己開車,這樣的天氣打車非常困難。
所有的車輛都在龜速移動,梅施用了十幾分鐘還沒開上主路,手機響了,梅施以為會是薛勤,因為雪路難行,她已經遲到了。沒想到竟然是阮廷堅,她听他喊了聲施施後,把車停靠在路邊,听著他說話,她沒辦法繼續開車。
「施施,我听梅逸說了,你還是快回去,沒用的。」阮廷堅的聲音依舊平靜,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能听出他的擔心。
她現在尤其听不得他的這種口氣,這樣會讓她心軟,結局已經注定,心軟就更加痛苦。她冷笑一聲,只有這樣胡攪蠻纏死 到底才能熬過這一陣劇痛,「沒用?」她的聲音在顫抖,可還是盡量說得諷刺,「你當然希望沒用,這樣你就安全了,鼎億就太平了!」
阮廷堅顯然被刺痛,沉默了一會兒,隱忍地柔聲說︰「施施,听話,回去。今天雪很大,開車外出危險……」
梅施啪地掛斷電話,眼淚洶涌而出,她不能再听下去了。他為什麼還要對她說這樣令她抵御不住的話?!他說施施听話的時候,她的心像是被千針萬刺扎過。話全涌到嘴邊,她想告訴他,她有了孩子,她害怕,她舍不得不要孩子,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不是飛快地掛斷電話,她會說的,她會在他那樣喊她施施後,把心里的話全對他說的!
眼淚順著脖子流下去,冰冷刺癢,梅施打了激靈。她又被蠱惑了,說出來無非是兩個結局,阮廷堅要這個孩子,那媽媽會氣瘋的,絕不會再認她這個女兒,又或者……阮廷堅不要這個孩子……
梅施掩住臉,嗚嗚哭泣出聲,她自己放棄孩子,這痛或許還能熬得住,他不要,會讓她一輩子活在最悲慘的地獄!
梅施幾乎凶惡地關閉了手機,她不要再听半句擾亂她心神的話,她已經夠可悲的了,不能連最後的尊嚴都丟了。抹干眼淚,梅施開動了車子,她已經遲到了,不能再耽擱下去。
雖然遲到了近四十分鐘,因為薛勤約他的朋友六點見面,梅施還比那人早到了。薛勤為她點了杯熱咖啡,梅施禮貌地道了謝,她發現薛勤在打量她,或許是她敏感,薛勤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以往,帶了點憐憫,卻沒有了上幾次見面時隱隱期待的曖昧。
她有些惡意地會看他,雖然他在這時候出手幫她也算雪中送炭,可她就是無法由衷感謝。薛勤想要的是個家世良好的女友,梅家敗落了,他便不再用灼灼的眼神看她。這次主動相幫,梅施也想不透他的心思,或許當初她和他無疾而終,他只是想尋回心理優勢?眼前的這個男人分明是她少女時代的白馬王子,此刻看來卻處處透著世故和虛偽,他甚至不能坦然回應她的視線,訕訕地垂眼,假意攪拌咖啡。
「梅施,」薛勤放下小勺,似乎決心問個明白,抬眼看她的時候,眼神始終不算沉穩,只瞥了她一下便虛了焦距,「也許這個時候問並不合適,我就要出國找機會,幾天後就走,所以……」
「你問吧。」梅施沉聲說,以前她總覺得薛勤處事得體,可現在听他說這些看似周全實則虛假的開場白讓她十分煩躁。
「為什麼你突然疏遠了我。發生了什麼事嗎?」薛勤皺眉。
梅施看著他,其實她也想到他會問這個,可現在她對這個話題除了厭煩還是厭煩。「我以為你知道。」梅施笑了笑,掩飾不住諷意,當時他真是給了她意想不到的一悶棍。
薛勤被她的笑容刺得一顫,他早就有所懷疑,听了她的話,看她譏誚的神情,忍不住月兌口問出心中所想︰「張曼找你了?」
梅施冷冷地看著這個男人,一時無語,她真為那個叫張曼的女人感到可悲。薛勤被她看得失去鎮定,在椅子里局促地抬了抬身子。
「沒有,她沒來找過我。」梅施皺眉,意興闌珊,她何必解釋?可她真的為張曼不值,這個男人拋棄了她,梅施記得很清楚,那天她的臉上甚至流露出無奈的神情,她體諒這個虛偽的男人,認為他考慮找個富家小姐來改變人生並不是不可理解的。她的退讓,她的忍耐,換來的卻是這個男人的猜忌。
她一句話也不想再和薛勤說,幸好薛勤的朋友這時候來了,是個長相斯文的年輕人,笑著問薛勤︰「有什麼要緊事非要面談?害我大雪天也急忙趕來。」
梅施的心更涼了一點兒,原來這個人連薛勤為什麼找他都還不清楚,能幫一把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丙然,薛勤只簡單地說了下是有關梅國華的案子,他的朋友就收了笑,一臉莫名其妙,「這個案子別說我了,就連我們老大也模不到邊。你早說是這事,我都不用大老遠趕來了。」
梅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忌憚,因為她是梅國華的女兒吧,果然他立刻起身,「我還有事,你們聊,今天對不起了,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他走得匆忙,避而遠之得十分急切,連稍微掩飾一下都顧不上。
「對不起。」薛勤有些抱歉,「沒幫上什麼忙。」
「沒關系,我還是得謝謝你。」梅施敷衍地說了句虛情假意的話,像是嘴巴自己答的,根本沒走腦子。她已經看得非常清楚了,找人幫她只不過是個一舉兩得的借口,既讓她感謝又能達到他的目的,他不過就是想在出國前問問清楚張曼有沒有破壞他的好事。
手段真是拙劣又虛偽,他想知道直接找她出來問,她或許還會更舒坦點兒,現在她簡直像被耍了,他就這樣小看她的智商嗎?
「我家還有事,今天就不請你吃飯了。」梅施站起身,即便是客套話也說得生硬。
薛勤點頭,梅施再不想多看他一眼,徑直走出了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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