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三藩市。
尚權一回到位于郊區的花園別墅,熱情的佣人們就一擁而上,「少爺,您終于肯回來了,先生和夫人都十分想您。」
「嗯。」他沒精打采地應了聲,就往廚房走去。
丙不其然,十分傳統的把兒子和丈夫當成一輩子最重要依靠的尚母,一听到兒子要回家的消息,就一頭鑽進了廚房,這會兒正埋頭苦干呢。
「媽。」
「啊,小權回來了啊,來乖乖,讓媽媽看一下。」
尚權走近,彎體,讓尚母抱了一下後,在他臉頰上用力地親了一大口。
「真的瘦了好多,可憐的孩子,在外面一定沒吃到好東西吧,你等等,媽媽給你做好吃的東西,你先上去找你爸,待會兒我把飯端上去。」
「好。」
尚父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後來因為到美國哈佛留學,畢業後又有很好的工作機會,就留在美國,同時把青梅竹馬的尚母接了過來。
沒幾年,他們的愛情結晶,尚權,來到了這個幸福的家庭里。
尚母柔順溫和,屬于溺愛孩子那一類型的媽媽,而尚父雖然不是嚴肅刻板的人,但對孩子的教育卻十分看重,賞罰分明,這對于尚權在學習、事業上一直有很大的幫助。
從小就一直在朋友中像領袖般的存在,堪成為天子驕子的尚權,並沒有太嚴重的少爺脾氣。
包值得一提的是,尚父在某方面也相同傳統,即使身在遙遠的國度,身旁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文化,在家里卻要求所有的佣人和家人,都采用東方禮儀,吃中國菜,說中國話,寫中國字。
因此尚權的五官長相,雖然是屬于道道地地的東方人,但其實從來沒有在台灣住超過一個月,他頭一回來到台灣,也沒有產生過大的排斥,融入得很好。
尚權來到書房門口,門沒關,里面一個穿著舒適衣服的高大身影,正坐在紅木椅子上看書,他輕輕地敲了敲,看到男人抬起了眼。
「回來了?」
「嗯。」
「追到Flame了嗎?」
尚父是唯一一個看出尚權對Flame存在著與眾不同的感情的那位,也知道他不遠千里,陪Flame飛去台灣的原因。
尚權有點尷尬,有點失落,「徹底放棄了。」
「也好,Flame那個丫頭太冶艷,你壓不住她,所以她不適合你。」尚父面色不變,目光重新回到書本上,淡淡地說。
「嗯。」兒子難得乖順的反應,令男人感到詫異,終于再次正視他,「這次去台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猶豫再三,尚權終于忍不住把自己和容靜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了父親知道,他的父親了解他,總能在他最不知所措的時候,提出中肯的意見。
默默听完兒子的敘述,尚父問︰「你覺得你做錯了嗎?」
「是的,我一上飛機就後悔了,我居然無意間奪走了一個女孩子最珍貴的東西,雖然她說不介意,但我也不該這麼不負責任地走掉。」
「所以你打算再飛回去?」
尚權用手抱住自己的頭,「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事情,爸爸,她並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這只是一個錯誤!」
尚父忽然笑了笑,與尚權至少有七分相像的臉上,展現了一種屬于成熟男人的特有魅力,「權,別忘了,你也是第一次。」
「爸爸!」尚權窘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你先別多想,你從來沒離開過你媽媽,她好幾個晚上,想你都想得掉眼淚了,回來就好好地陪陪她。」
「我會的。」
「你們在談什麼,這麼嚴肅,來來來,香噴噴的晚餐來了。」只見溫柔的尚母,端著餐盤放在一旁的小茶幾上。
「小權說幾天沒見媽媽,怎麼越來越年輕了呢!」尚父好像忽然變了一個人,月兌下了冷靜理智的外衣,笑容越發英俊迷人。
「油嘴滑舌!」尚母羞得滿面通紅,「小權才不像你這個老不正經的!」
尚權看著自己年近五十的父母,打情罵俏的甜蜜模樣,忽然間感覺到非常失落,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一個互相喜歡,能夠攜手到老的人呢?
◎◎◎
陪著家人吃完飯後,尚權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是十點多了。
一個人待的時候,他腦子里又立刻充滿了容靜夏那姣好的臉孔,算了算時間,那邊大概正是上午,終于忍不住,撥了容靜夏的手機號碼。
「喂?你是?」
「我是尚權。」
「King?」容靜夏握著筆的手一顫,「呵呵,听說你去了美國,怎麼有心給我打電話,要給我介紹客戶嗎?」
「只要你們的設計好,介紹客戶當然沒問題。」
「你還當真啊,好了,閑話少說,你從哪里要來我的號碼,特意打電話給我,到底什麼事?」
尚權如實回答︰「我收到Flame的簡訊,說你在找我,而且給了我你的號碼,說我身為男朋友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
「你可是囂張至極的King,會在乎別人的評價嗎?」
「我……」
「哦,對不起,我忘了Flame不是別人。」
「你……」
一說出口,容靜夏就有些後悔了,「不好意思,我說話有點過了,你不要在意,可能最近發生事情太多,我情緒有點不穩。」
「沒關系,我確實是囂張又很自我,但我自認為我有實力驕傲。」尚權頓了頓,還是決定把話都說出來,「可現在不知怎地,跟你一起,我總覺得驕傲不起來,也說不出狠話,昨天因為收到公司緊急通知,就把你一個人扔在了飯店,真的是很抱歉。」不習慣說謊的尚權說得有些氣虛。
容靜夏再次受到驚嚇了,繼上次難能可貴的「謝謝」後,這個能不凡的男人再次對她說了「抱歉」,甚至夾雜在這麼一句話里,讓她忍不住有些胡思亂想。
如果沒有Flame的存在,如果不知道他對Flame的喜愛,她真的會以為,會以為……他對她有意思。
久久听不到她的回應,尚權以為她不肯原諒他,也怕自己的謊言被戳穿,擔心地重覆了一句,「我真的非常抱歉。」
容靜夏做了個深呼吸,把自作多情的煩雜思緒甩到腦後,「沒事,發生了這麼尷尬的事情,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呵呵。」
「你現在身體怎麼樣?我後來上網查了查,大家都說緊急避孕藥,對人體有很大的副作用,你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
「笨蛋,哪有這麼快的反應,我沒事,真的。」這個男人,怎麼對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懷,她是一個女孩子,再表現得無所謂,也一定會不好意思。
「抱歉,如果不是我,你……」
「你現在是不是說‘抱歉’說上癮了啊,我本來還以為一輩子,都沒機會听到你說這兩個字,不聊了啊,有電話進來,拜拜。」
「拜拜。」
尚權有些戀戀不舍,直到手機里傳出「嘟嘟」聲,他才掛了電話,好像了了一樁心事似的,時差的疲倦姍姍來遲,尚權很快沉入了夢鄉。
◎◎◎
台北,Style工作室。
「店長,有什麼好事發生嗎?你的臉竟然破天荒地放晴了!」小丫頭舒雅進來拿客戶的檔,恰好看見那眉眼間來不及掩飾的笑意。
容靜夏裝模作樣地擺起臉,「你又沒敲門。」
小丫頭精明得很,自然分得出,店長有沒有真正生氣,扮了一個鬼臉,「不要這麼斤斤計較,店長,甜蜜微笑的店長最美麗啦!」
「少胡扯,馬上把檔拿出去,不好好設計被客戶投訴的話,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容靜夏揮揮手,彷佛十分不耐煩的樣子。
小丫頭背地里吐了吐舌頭,拿了文件轉身離去時,還裝模作樣地輕輕合上了門,「遵命,店長!」哼,說不定是有了Flame的催化劑,副店長已經向店長告白了,不然冷靜自持的店長,怎麼可能會有這麼豐富的表情。
容靜夏猶豫地撫上自己的眉眼,甜蜜微笑?倒不至于那麼夸張,可她也分明感覺到有一股抑制不住的輕松飄上了眉間。
「King只是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也沒說什麼特別的話,我到底是怎麼了?好像渾身不對勁似的,不會是中邪了吧?」
「想什麼呢?」容靜夏拍拍自己的額頭,「在愛情里栽了一個跟斗不算,難道還想再來一番不見天日的暗戀,還是好好工作吧。」
◎◎◎
有些時候,習慣形成是那樣輕而易舉的事情。
每晚的一通電話,大多時候都是在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沒什麼營養內涵,但是,如果不打,好像忘記做某件重要的事情似的,也無法迅速入睡。
尚權把這個歸究于對容靜夏的愧疚,除了Flame,他沒有任何的感情經驗,幾乎就像是一張白紙,也不會知道是不是有更復雜的原因。
又到了晚上十點半,尚權故意輸掉了棋局。
尚父抬了抬眉毛,「再來一盤。」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爸爸。」
尚父指了指棋局上尚權下的一子,「小權,不要把我當笨蛋。」
「我大概累了,腦袋有些不清楚。」在某些時候,設計界的國王,還是很不介意詆毀自己的。
尚父笑了笑,「既然累了,就再出去走走,台灣是個很好的地方。」
「我知道!」他雖然每天往台灣打國際長途,可真沒動過再回去的念頭。
「好了,如果累了就早點休息,我要再看會兒書。」
尚權離開書房,立刻從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機,螢幕上出現了好幾個未接來電,因為調成靜音震動,專心下棋的他竟然都沒有發現。
一邊大步走向臥室,一邊按下通話鍵,幾乎是下一秒,對方就接起了電話。
「King,我……」鎮定自如的女人,第一次用這麼慌張不知所措的聲音叫他。
「好好說,到底是什麼事呢?」
容靜夏看了看那日期,忐忑不安地說︰「我的經期遲了,本來昨天就該來的,從來就一直十分準的,我不知道會不會……」
「會怎麼樣?」尚權顯然缺乏對這方面知識的了解,深怕是緊急避孕藥對她的身體產生了可怕的副作用,焦心地追問。
容靜夏本來就不是一個扭捏的人,這會兒哪里會顧得上不好意思,擔心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听說懷孕了,大姨媽就不會來了,我怕我可能懷孕了。」
「懷孕了?」尚權提高了嗓音問。
「嗯,對不起,這個可能會造出你的困擾,本來我想自己先買個驗孕棒確定一下,可是……」容靜夏自嘲一笑,「我忽然沒有了勇氣。」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早該知道,緊急避孕藥的效果不太好,你先鎮定下來,我馬上趕回去,告訴我,你家的地址。」
或許他是當事人之一,或許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商量、可以依靠的人,容靜夏明知,這樣飛來飛去會對尚權、對他的工作造成一定的困擾,卻也無法說出,「你不用過來,我一個人可以」這樣違心的話。
這次,就讓她軟弱一回,任性一回,她現在真的非常需要一個人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