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為您播報晚間財經新聞,受到近來連動債風暴與永金企業最大股東突然易主,以及前永金企業總裁王永金日前中風住院種種內外在因素的影響,該公司的股價急遽下跌……」
斑碧玉關掉電視電源,「電視好無聊……看報紙好了。」
她隨手拿起剛送到的晚報,低頭看著斗大的標題︰永金企業的風暴愈演愈烈?投資人信心遽失……
「報紙也好難看。」
昂氣將報紙丟進垃圾桶,她環顧空蕩蕩的屋子,微微的寒意襲上心頭。
不過短短幾天的光景,原本偌大且充滿人氣的王家宅邸,她心目中的童話城堡,如今卻一片死寂,猶如廢墟。
一夕之間,人事全非。
幾天前,王永金中風,從家中緊急送到醫院,至今仍住院觀察當中,而身為總管的高直正便和周姨前往照顧,其它的佣人則在知悉王家一夕變故的情況後,大多當下自行離職。
「沒有人要留下來……伯伯。」高碧玉看著難過的低語。
「這也沒辦法,大家都有家計要負擔,不能沒有賺錢。」高直正的口氣很平淡,且理所當然,「碧玉,你現在改變心意還來得及,伯伯可以送你到熟識的店家去做西點學徒。」
「不要。」抿了抿小嘴,她依舊頑固的搖頭,「我想留下來幫忙,伯伯。」
「傻孩子!」高直正輕聲責備,嘆口氣,「其實我也是個笨蛋……」
都是一樣的,他們對這座宅邸已經有了很深刻的感情,不像其它人,說走就很干脆的離開,沒有半點留戀。
留下來的人過得並不輕松,像是高碧玉,只身一人肩負起整座宅邸的整理工作,並負責看家與接听電話。
這對她而言是頗為吃力的工作,平常有好幾個人分擔的工作量統統落到她的身上,光是清潔所有房間的地板,就不知不覺的花掉整個下午的時間。
正當她在大水槽邊清洗使用過的拖把時,毫不客氣的用力推開門的聲響和大剌刺的腳步聲傳入她的耳中。
咦?她的心跳猛然加快,雙手放開拖把,任憑它掉入大水槽中。
「璽之少爺……」她輕聲呢喃,嬌小的身子一轉,急忙往外沖,「你終于回來了,璽之少爺。」
是的,這陣子離開這座宅邸的人,不只是佣人們,就連大受打擊的王璽之在王永金住院後也不見人影,她急得想報警,但是高直正阻止了她。
「就讓璽之少爺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吧!等過一陣子他的心情調適好了,就會回來。」
伯伯說的果然沒錯,高碧玉激動的想著,璽之少爺現在不就回來了?!
她沖到走廊上,一陣小跑步後,又沖到走廊和大門的餃接處,果然看見一道高大修長的人影。
「璽……冠之少爺?」
那道人影卻不是總是穿著筆挺西裝、溫文爾雅的王璽之,而是……
「怎麼?看見我,很失望嗎?」王冠之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仍是一身皮夾克與牛仔褲,帆布運動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從她的身邊走過去,徑自走入廚房,「我快餓死了,有沒有什麼吃的東西?」
有沒有什麼吃的東西?高碧玉慢半拍的回過神來,下意識的跟著走入廚房,看著他背對著自己,打開冰箱,四下查看。
「啊炳!」他站直身子,手中多了一只盛著甜點的白色瓷盤。
啊!糟了。
「那個不能動!」她忘我的月兌口而出,甚至不知道從哪里涌出一股勇氣,快步向前,想動手搶過盤子。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較勁,人高馬大的王冠之只需要輕松的抬高手臂,便可以躲過她的撲襲,更游刃有余的以另一手化開她的攻擊。
「這是你的嗎?不然為什麼我不能動?」他瞬間將她摟抱在懷中,不懷好意的貼近她耳朵說話。
「那是我的……千層蛋糕是我要做給璽之少爺品嘗的。」高碧玉的耳垂霎時紅燙,驚覺對方的男性氣息滾燙灼熱,教她有些意亂情迷。
如果她只說「那是我的」,他或許就會松開手,放她自由,也將手中的盤子還給她,偏偏她又說了後面那句「千層蛋糕是我要做給璽之少爺品嘗的」,他不禁冷冷一笑,渾身的氣息驟然降到冰點。
「給他的?」
他松開她,下一秒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蛋糕,往自己的嘴里塞。
「啊!」她腦海中的理智斷線,尖叫一聲,又撲到他身上,「你壞蛋!那是我要給璽之少爺……」
「閉嘴!」王冠之非但沒有阻止她的撲襲,還趁勢揪住她的領口,盤子在兩人拉扯間滑落,摔得一地粉碎。「開口閉口都是那個家伙的名字,教人听了心煩,你究竟是搞清楚情形沒有?王璽之已經離開了。」
「他才沒有!」高碧玉尖叫著反駁,「伯伯說他只是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不久就會回來,更何況如果不是你趕人,他又怎麼會走?」
「我趕人?」他怒極反笑,「你哪只眼楮看見我趕人?」
「兩只眼楮都看見了。」高碧玉的雙眼泛紅,「你是壞蛋!小時候欺負我就算了,去了美國沒跟老爺和璽之少爺聯絡就算了,居然還一回來就把老爺氣到中風住院,璽之少爺被迫離家出走……」她不知道王家父子三人在書房內會談的情況,自然就認定王冠之是個無惡不作、忤父逐兄的大壞蛋。
「見鬼了!你是知道些什麼?」王冠之被她說的話激怒了,冷不防轉身,將她壓在牆上。「你這個外人知道些什麼?」
「我才不是外人!我在這個家住了十年,隨著伯伯照顧老爺,而且我……璽之少爺……」高碧玉忽然覺得還是別讓眼前的男人知道自己有多麼愛慕王璽之比較好,誰知道他會不會拿這一點大做文章。
沒想到的是,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一樣引起王冠之的不爽,而且一樣大做文章。
「你怎樣?你和你的璽之少爺是怎樣?」他的臉龐朝她逼近,鼻子與嘴巴噴出來的熱氣直撲她的小臉。「你說你不是外人?那……你該不會是他的‘那個’吧?」
「什麼?」「那個」是什麼?高碧玉困惑的看著他撇嘴的輕蔑動作,氣怒的開口,「就算是,也不關你的事。」完全是賭氣的響應。
「哼哼哼……」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純真甜美的小可愛,居然真的是王璽之暖床用的情婦啊!家里就擺了一個,還真方便。「如果你是,那就跟我有關系了。」因為這十年來,他矢志要將王璽之的一切都搶過來,當然也包括他的情婦。
心思峰回路轉,王冠之刻意松開挾持她的雙臂。
斑碧玉立刻用力掙月兌,從他的懷中抽身,想逃向廚房門口。
「喂,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家伙吧?」
她硬生生的停下腳步,回頭,竭盡所能的擺出冷然的表情,「那不關你的事。」
噗!這個小女人耍酷的表情還滿好笑的,雙頰紅潤,小嘴不自覺的噘起,可愛得讓他的心情莫名的好轉,更想捉弄她。
「好吧!你說不關我的事,就不關我的事。」王冠之雙手一攤,閑閑的說,「只不過我想說的是,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那個家伙,或許會有興趣听听我打算怎麼幫他的忙。」
什麼?她的表情驟變,一時之間愣在原地,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直到看見他做作的嘆口氣,大步離開廚房,她才有如大夢初醒,追上去攔人。
她一直追,直到他都快要步入自己的臥室,才成功的攔下他。
「等等,你是什麼意思?你打算幫璽之少爺的忙嗎?」她既期待又害怕,怕會听見否定的答案,也怕他會惡意的放聲大笑,告訴她上當了。
「是啊!」他的確是露出惡意的笑容,卻說出頗具溫情的答案。「好歹兄弟一場,難道我真的會狠到逼那個家伙走投無路?只不過……」
「只不過?」她屏住氣息,等待下文。
「只不過我缺少出手幫他的誘因。」他開始撒餌。
「誘因?」她笨笨的吃下餌。
「你知道的,我和那個家伙雖然是兄弟,遭遇卻相差十萬八千里,憑什麼我還乳臭未干時就被放逐到國外,享受不到家庭的溫暖,即使回來後,連頓飯也無法好好的享用?可憐啊我……」王冠之唱作俱佳。
「你哪里可憐了?」高碧玉反射動作的回答,偏偏心頭一軟,開始思索他說過的話。
其實他說的……好像也沒錯啊!年少時代的他因為推撞她一事而被王永金強行送到國外,的確沒享受過太多家庭親情的溫暖……
「但是你一回來就把老爺氣到中風住院,璽之少爺被迫離家出走……」她趕快再逼自己想起這個人的惡行。
王冠之壓下磨牙的沖動,「我承認,我和爸在書房中是起了點爭執,也和那個家伙彼此看不順眼,但是我絕對沒有做出任何強暴、威脅或恐嚇的動作,不然又怎麼會在爸倒下去的時候打電話叫救護車,而不是袖手旁觀?」
廢話!他當然要叫救護車,再怎麼說,王永金是永金企業的精神領袖,真的有個萬一,對即將接手永金企業經營控制權的他有害無利,這是他刻意在內心強調的冷酷想法,完全壓抑任何孺慕親情的駁斥。
斑碧玉無法讀心,只能全盤接收他說的話,再認真的想了一下,最後反問自己︰是不是錯怪了眼前這個男人?
「如果你不是壞蛋……九什麼要買下永金企業的股份?你不是自己有在開公司嗎?叫什麼……KING?」哎呀!她的記性真的很糟糕,上回不小心听見的壁腳內容居然記得零零落落。
「對,我是和幾個朋友合資開了Mr.KING投資顧問公司。」王冠之不疾不徐的承認,並故意露出有點感慨的表情。「但是……怎麼說呢?幾個朋友一起創業,牽扯上錢的問題,相處就不是那麼愉快了。所以我才會萌發回國挹資永金企業,買下永金股份的念頭,因為不管怎麼說,永金是我們王家的家族企業,我出錢出力也是應該的。」
好個王冠之!一番話將他蓄意並惡意持有百分之五十一股份的突襲行為,自我扭曲解讀成另一種含意。
若是有第三個人在場,恐怕早就對他嘲諷的開罵,敢情好,王永金和璽之還得謝謝你收購股份的行為?
偏偏他面對的對象是高碧玉,她從小就單純到有點傻傻的,長大後也沒好到哪里去……看她緊蹙眉頭,圓潤的小臉因為思索而微皺,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肉包上頭的皺褶……噗!用食物來比喻女人的臉實在是滿差勁的。
「好吧!」高碧玉結束一番自我長考,抬起頭,看著他,「我相信你說的話,冠之少爺,之前是我錯怪你了,真的非常對不起。」收斂原先張牙舞爪的敵對態度,她對他深深一鞠躬。
被人賣了還幫對方數鈔票,大概就是指眼前的小女人吧?
按理說,王冠之此時此刻應該感到高興,一邊在心中狠狠的嘲笑她如此輕易的相信他人的性子,一邊繼續以甜言蜜語來博取她的同情並勾引她,而不是突然覺得氣悶。
她就這麼相信他說的話?只因為他「打算」幫忙王璽之,她馬上跟他鞠躬道歉?那麼再來呢?總不會是一掃臭臉,改以笑臉相向吧?
才這麼想著,他瞧見她抬起頭,果然是笑臉吟吟。
哼,這種變臉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而且笑得他氣悶,差點變氣爆,脾氣險些當場爆發。
不過現在不是發飆的時候,王冠之按捺下脾氣,勉強自己露出堪稱溫和的表情,「以前是我們沒把話說清楚,彼此都有誤會,現在說開了,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