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看著被莊主抱著回來的主子,貼身俾女小王不禁瞪大眼,那是莊主嗎?從來不近的莊主?
「為你們主子沐浴包衣,換件像樣點的衣服。」他將懷中的人放下,吩咐道。
「是。」小王忙招呼其他婢女七手八腳地把橫眉豎眼的水瑩瑩搬進去。
「莊主,請用茶。」一銀衣侍女奉上茶來。
西門吹雪靜靜打量這屋子,自從七年前青鸞不在以後,棲鳳樓便一直空著。他原以為不會有人再住進去,不料憑空從天上掉下一個奇怪的女子,讓一向清心寡欲的他竟有了將她藏一輩子的沖動,留下她真的是責任嗎?連他自己都懷疑。
「莊主。」侍女小聲喚道。
西門偏過頭看了她一眼,赫然發現她的樣貌有幾分熟悉。
「銀雀?」他記得她,青鸞的陪嫁丫鬟。
「是。」她垂下眼,淡然應道,不卑不亢。
「你怎麼會在這里?」青鸞在時將她托付給他,叫他好好照顧她,當時他已立誓不再娶,便在曲飛的建議下將她許給風滿樓。
「小姐死得不明不白,莊主或許已經忘記,可她待銀雀有再生之恩,銀雀至死都不敢忘,若不為她報仇雪恨,銀雀到了九泉之下也愧對小姐。」她的確已嫁入風家,可大仇未報,她無暇顧及私人感情。
知道她意有所指,西門亦不做解釋,「既已嫁作人婦,就安心生活,青鸞的事,你不必插手,我自會處理。」
「處理?」銀雀冷哼一聲,「這就是莊主所謂的處理?這位水姑娘性格怪異,行為乖張,與小姐根本無法相提並論!讓她住進棲鳳樓,實在是對小姐的污辱!」
「你已經不是萬梅山莊的人了,莊中之事,你無權過問。我會派人叫風滿樓來接人。」不知為何,听到她對瑩瑩的貶低,雖然沒錯,卻叫他很不舒服。
「如果我說,我已經查到當年殺害小姐的凶手,你還急著趕我走嗎?」
他冷冷地掃她一眼,「我說過莊中之事你無權過問,無論凶手是誰都與你無關,念在青鸞的分上,你擅闖萬梅山莊,我不予追究!」
銀雀怒上心頭,「現在有了新人忘舊人了嗎?想不到……」
「什麼新人舊人啊?說我嗎?」清理過後的瑩瑩掀簾進來。銀雀咬咬牙,閉口不語。瑩瑩看看她,又看看西門吹雪,突然氣沖沖地對他吼道︰「西門吹雪!你看我不順眼就直說!不要借機其欺負我的丫環,我水瑩瑩可不是軟柿子,任你搓圓捏扁!」她邊說邊向他沖去,不料腳下裙擺一絆,她驚叫著向前栽去。
西門吹雪皺眉,上前幾步扶住她,這是什麼女人?連走路都會出問題。
「你啊!」站穩的水瑩瑩伸手戳戳他堅實的胸膛,「每次看到你就沒好事,我是不是和你八字不合啊?」好有型的胸肌喔,一點贅肉都沒有,真想模模……呸呸呸,她可是好女孩,怎麼能有這種邪惡思想呢?
面無表情地看她發火,西門吹雪很有風度地沒有插嘴,等她說完了才開口︰「這個丫環我要了,我會叫人再調個給你!」
「不行!」她仰起頭對上他的目光,「我不給,你想把她要去然後罰她不敬之罪對不對?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每個人都要對你卑躬曲膝?這個丫環有骨氣,我喜歡,怎麼樣?」她壓根忘了,他才是萬梅山莊的主人。
銀雀震驚地望著她,這女人瘋了,西門吹雪討厭野蠻人,而她簡直蠻到家了,想必她是唯一敢和他針鋒相對的人!哦,不,還有她自己,剛才她若沒有出現,她接下來的話大概也好听不到哪去。真是個奇怪的女人,剛才她應該有听到他們的談話,為什麼還要幫她呢?
見西門不出聲,她更加咄咄逼人︰「或者你是看上她了?想收她做偏房?」
西門平靜的眸子醞釀著怒氣,這女人很懂得激怒他。
「把我丟在這鬼地方不聞不問,你自己倒是逍遙快活,還說什麼會對我負責,你不知道我在這里都快發瘋了!莫名其妙地掉進這什麼什麼莊的,莫名其妙就被你欺負去了,現在還把我軟禁在這里……」水瑩瑩凶蠻相一變,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委屈樣。
向來只會耍潑的她這一軟化,屋子里的其他兩人頓覺自己罪惡滔天,想她一個孤身小女子,不論是出于什麼原因來到萬梅山莊,那都不是她自願的,甚至于後來失了清白,住進棲鳳樓,與她而言,或許都是一種束縛,像她這樣的女子該是隨心所至,率性而為的。西門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他怎麼能要求她行不露足,笑不露齒,做個安安分分的大家閨秀呢?那樣的女子世上已經太多,而她獨一無二的啊!
此刻他疑惑了,不知自己是該鐵面冷心漠然以對,還是該擁她入懷細聲呵護?該堅守誓言,按下悸動的心,看她郁郁寡歡,然後自己也痛苦麻木嗎?
聰明的瑩瑩沒有給他考慮的機會,她自動投懷送抱縮進他懷里,為了配合氣氛,還硬是擠出了幾滴淚瓣來。
無暇再顧及什麼誓言,他擁住她,輕聲安慰道︰「好了別哭了……我沒想要困住你……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真的嗎?」她抬頭望他,淒楚的嬌顏令他堅硬的心狠狠一揪。
「真的。」輕撫她的長發,他柔聲道。
「那你今晚留下來陪我吃晚飯好不好?」做人要懂得見好就收,太貪心了會遭天譴。
「嗯。」他點頭應允。如此單純的願望,他怎忍心拒絕呢。
她得逞地回頭吩咐道︰「雀姐姐,備一桌好的喔!」快閃人!
「呃……是。」銀雀領命退下。是她眼花了嗎?剛才好像看到她眨眼了。
「瑩瑩!」
「嗯?」把玩著他垂到胸前的黑發,她漫不經心地應聲。
「你家在何處?」
她的身子僵了僵,「都說了無父無母,哪還有家可言!」
他感覺到了,「那你在哪里長大?」
她氣悶地瞪他一眼,還不是同個問題換了一種問法。
「我們要共度一生,我希望彼此都能坦誠。」
他的眼神柔柔的,讓她心魂蕩漾……這個男人……殺傷太大了……
「坦誠是吧?那你老實交代,除了你妻子,在我之前有過幾個女人?現在還有幾個?」
西門正要開口,便被瑩瑩搶斷︰「數不清了對不對,說不定明天就有人來警告我離你遠點!誰知道你這萬梅山莊有幾個棲鳳樓!棲鳳棲鳳,根本就是金屋藏嬌嘛!」像他這種武藝超群,家大業大,又長得這麼讓人難以抗拒的公子哥兒,沒幾個紅粉知己才怪呢!就算他本人無意,可人家姑娘硬要倒貼,他怎麼可能狠心拒絕美人恩呢?男人嘛!哪個不多情?越想越像那麼回事,她沒來由地一陣酸意,掙開他的懷抱轉身便要離開。
哪能由著她胡思亂想,西門猿臂一伸,拉住她手,一使力,便將個怨婦臉的小女人拉回懷里,「西門吹雪這輩子只有過兩個女人,一個是已逝妻子青鸞,一個就是你!」不打誑語的不是只有出家人,他西門吹雪從來說一不二。
煙花般的喜悅在心底炸開,瞬間蔓至整個心扉,大大的笑在她嘴角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她嗔道︰「鬼才信你!」
西門轉過她的身子,正色道︰「任何人都可以不信我!唯有你不可以!」
無言的感動涌上心頭,她幾乎要喊出口︰我信我信,你說什麼我都信!
「瑩瑩!」他輕喚。
她羞答答地望向他,目光定格在他朱色的薄唇上,忍不住舌忝了舌忝唇沿。
她在誘惑他!他敢肯定,她在誘惑他!
看著他緩緩壓下頭,瑩瑩緊張地閉上眼,他要吻她了嗎?好……好期待!
就在四片唇瓣就要相觸之際,一顆腦袋擠入兩人之間,有樣學樣地嘟起嘴向瑩瑩湊去……
等不到西門的靠近,她疑惑地睜開眼,只見一只可愛的白猿閉著眼嘟著嘴靠近她,當然它沒親到,因為西門拎住了它,讓它欲行不前。
「啊——」瑩瑩驚叫一聲,好險!她寶貴的初吻差點就……
眼一橫,她瞪向那只色猿,瞪得它頭皮發毛,悔不當初。
「這東西哪來的?」西門揍了它一拳。
「吱——」白猿伸出雙手護住頭,委屈地叫道,雙目含淚。
「撿的!」夫唱婦隨,她不客氣地補上一拳,惹得小家伙叫得更加委屈,無限懊惱自己所托非人。
「還叫!」她伸出拳頭在它面前晃了晃,怕死的家伙立刻噤聲。
「把它丟了!」西門很不是滋味地將它拋開。
「不行!」雖然這小東西老是給她惹麻煩,可既然收留了它,她就必須對它負責。
他不甚高興地看著她,她也老大不爽地瞪回去。半晌,他終是妥協了。
「罷了,隨你!」
「耶——」她一聲歡呼,摟住他的脖子撒嬌,「愛死你了,阿雪!」
用過晚膳後,兩人相攜在園中散步,月光如洗,夜色似景。
「阿雪,你妻子是個怎麼樣的人?」這是她一直想問的問題,不是嫉妒,也不是試探,她只是純粹想知道能讓他如次傾心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樣的。
「她……」西門抬頭望天,低喃道︰「她就像這月兒一般,溫良嫻靜,知書達理,論文得文,論武得武,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那她是怎麼死的?」誰敢對西門吹雪妻子動手?
聞言,他的面上立刻罩上一層寒霜,不言不語,神情頗為嚇人。
說錯話了!她不該問這麼敏感的問題的。補救補救啊!
「呃……那個……你想不想把這月兒看得更清楚些?」不待他回答,她便一聲尖哨,喚出了巨蟒。
「小白,低下頭來!」她對巨蟒招招手。
它依言伏子,她拉著西門爬到蛇頭上,然後命令它直起身子。
真會折騰人!巨蟒無言地埋怨著。
你敢砸我的台試試看!她的眼中有著濃濃的威脅意味。
無奈的巨蟒只得苦命地支起身子,想它堂堂修行了千年的萬蛇之王,居然被一個小女子脅迫,傳出去它還要不要活啊!隨著蛇身的緩緩立直,他們越來越接近月亮。
「怎麼樣?跟站在地面上的感覺很不一樣吧!」她往前一步,做輕撫那輪高懸的彎月狀。如瀑的銀光灑了她一身,月下的她竟顯得如此美侖美奐,眉目之間都閃著靈氣。
西門突然擁住她,「對不起!」無需明言,因為彼此都很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鼻頭忍不住一酸,她亦緊緊埋在他懷中,「沒關系!」
月很美,月色很美,月下緊緊相擁的人,也很美。
她多想此刻雲山就此定格,延至地老天荒,永遠不放開。
「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放手,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
這般嚴重的話語從她口中說出。听來叫人格外揪心,他突然沒來由地心痛,于是更加擁緊了她,仿佛她隨時都會蒸發似的。
「瑩瑩……」
「噓!不要說話!」她踮起腳貼上他的唇。
入口的甜美讓他築了七年的心防瞬間潰塌,她像一團火焰,闖進他蒼白的生命,帶給他的震撼彌久不散。
當空素月,清影流輝,目光流轉處,美景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