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擾雜沓的城市及滿地的廢墟與石柱,在在都令廉雨映感到驚奇。雅典就是這樣一個吵鬧的城市。听說因為以前內戰不停的緣故,現今約莫有一半的希臘人口都住在首都周遭,所以這個城市擁擠的不得了。
在燦爛的天光里,雅典的古跡在山丘頂峰閃著耀眼的光芒。
寇人杰指著前方,驕傲的說︰「那是帕台農神廟,在衛城的上方。」
廉雨映盯著白色大理石建築物。「獻給智慧女神雅典娜。」她听到自己這麼說著。
「你怎麼知道?」他看著她。
「大概我是歷史系學生吧。」她完全忘了自己幾星期前,為了寇人杰而買了很多希臘書來讀。她隱隱感覺自己似乎對希臘的歷史、人文、地理、達希臘神話都很清楚。
他們經過另一處遺跡。「你看,那是希羅德、阿提庫斯劇場,部分的牆都還好好的,這里曾容納過五千多名觀眾。」
「是六千二百五十七名。」她糾正他。
現代化的旅館及辦公大樓四處林立,使這古老的遺跡融合著古今外國風味。轎車駛過市中心的大公園,公園中央有噴水池,舞動著的水閃爍無比。一排排的桌子沿著公園四周排列著,桌子上插著一支支綠色及橘色的竿子,竿頂上是藍色遮陽篷。
幾乎每一條街都有露天咖啡店,街角不乏有人販賣剛捉到的新鮮海鮮。四處都有人賣花,展現出花團錦簇、萬紫千紅般的景象。
「我想在雅典城逛逛。」她突然說。
寇人杰搖搖頭,「改天吧,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能適應這里夏天的熱度。」
「我沒那麼脆弱,已經在雅典城了,就帶我去國家博物館、憲法廣場看看啦。」
「等秋天天氣涼爽一點,我再帶你來雅典城。」
原來她嫁了個霸道老公。廉雨映噘了噘嘴,往椅背上靠。
他們等會要搭乘飛機往帕特摩島去。寇人杰告訴她︰「那個島,是我父親在戰後買下的。」
「那座島是你的!」她目瞪口呆,「我現在才知道我嫁了個億萬富翁。」
「別一副突然發現新大陸的表情。」他瞧她眼若銅鈴,忍不住嘲弄幾句。「沒幾個女人會因為嫁了有錢、英俊的男人而不安吧?」
「我是為了錢而嫁給你的嗎?」
「不是,你娘家也很有錢,你是因為愛我才嫁給我的。」
愛?廉雨映拿眼去瞧寇人杰。她愛這個男人——或許吧,他像是自己會愛上的男人,只是不知為什麼,她對他仍充滿疑慮和害怕。
半小時後,他們在黑倫尼康機場下車,朝停機坪上的一架直升機走去。
上飛機後,廉雨映問︰「怎麼沒看到飛行員?」
「你看到了,我就是。」寇人杰檢視著她是否坐的安適並扣上安全帶。然後走進駕駛艙,坐在正駕駛的位子上。
「你的駕駛技術沒問題吧?」
「你放心,我有飛行執照。」他發動引擎,飛機起飛了。
廉雨映額頭貼著小窗,望著逐漸變小的街道景象。
一小時後,她拍了拍寇人杰的肩,「帕特摩島好遠喔,我們為什麼不留在雅典呢?」
「雅典太吵了,醫生和我都認為帕特摩比較適合你,那里海風清爽,海灘非常安全,而且島上的居民不多,非常安靜。」
「告訴我你妹妹的事。」既然他是她的丈夫,她多少也該了解他的家庭。「還有你的小時候。」
他沉默一會,然後聳聳肩,無所謂的說︰「我妹妹比我小十歲,我父親結了兩次婚,兩次都不美滿,他娶我母親是因為她家的財勢,娶我妹妹的母親是因為除了兒子,還想要個女兒。我母親死于難產,我繼母則在帕特摩外海和父親一起溺死。」
「你一定很想念他。」她同情地說。
「也沒多想,我們從來就不很親近,大學畢業後他要我加入家族生意,可是我另有打算。不過我是他的兒子,子承父業在希臘相當重要,然後他突然過世,我沒有選擇余地,我妹妹當時才十二歲,也成了我的責任之一。」
那麼說,他接管家族企業並照顧妹妹時也不過二十二歲而已,這就是他看起來如此冷峻堅毅的原因嗎?雨映想著,直升機已降落地面。
他們下了直升機,登上等候的吉普車,駛過一段村路後,來到俯視白色沙灘的一棟巨大的白色地中海式別墅前,別墅外圍還擺著六尊壯觀的雕像。
司機下來為他們開了車門和大門,寇人杰領她走進庭院,圓石子小徑四周的百里花香飄浮在空氣中。穿過豪華的圓形大廳,圖屋頂著威基伍陶器,地板則是乳白色的義大利大理石。
客廳很大,挑高的天花板,到處擺著大又低且舒適的沙發和椅子,牆上掛著三幅達文西的作品;麗坦與白鳥、聖母與聖安娜和人體的比例。
這男人大概是達文西畫的收藏家。廉雨映想,她要是在密室看到「蒙娜麗莎的微笑」也不會驚訝。
房里到處擺著鍍金的古董家具,桌上全是美不勝收的鮮花,落地長窗直接開向大海。
一個黑發的矮胖女人從一扇門後匆忙進來,抱歉地向兩人笑笑。
「雨映,這是瑪利亞。」
瑪利亞熱情地抱住廉雨映,說了一串她不懂,快速的希臘話,寇人杰轉過頭來翻譯︰
「她說你很漂亮,只是太瘦了。」
「瑪利亞不會說英文,那我以後只能和她玩比手劃腳了。」
「別擔心,瑪利亞和喬治都會說簡單的英文。」他說,「瑪利亞會帶你去臥房,喬治隨後將你的行李逢到。我還有事要做,你可以先休息一會。」說完,他轉身離去。
瑪利亞帶她來到的房間非常大,里面擺著一張鋪著絲質床單的超大號床、白色沙發及貴妃椅、古式桌子與台燈,床頭掛著一幅果女畫。她才不管他是還是藝術,她都決定向瑪利亞要膠帶,貼住果女的重點部位。
廉雨映走到床邊,她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床,這並非用來睡覺的,而是用來……
想到這里,廉雨映速速走開,好像那張床會咬人似的。
瑪利亞伸手在床邊上按了一下電鈕,打開了室內的電動窗簾,陽光立即從寬大的窗外照射進來,無涯無際的藍天和碧海也躍入眼中。
「很壯觀吧?」瑪利亞驕傲的問,一邊拍打枕頭,順順米色床罩。「我們盼望主人結婚好多年了,總算……主人需要子嗣,太太,你要替主人多生些兒子。」
唔,我的上帝。廉雨映翻起了白眼,瑪利亞把她當成母豬了。
瑪利亞又說︰「我幫你整理皮箱內的行李,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盡避告訴我。」
「好的,謝謝。」
瑪麗亞離開後,她突然感到累了,于是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躺了下來,心想,我只要休息一分鐘。于是闔上眼楮。
「雨映?」寇人杰輕輕推了一下廉雨映的肩頭。聲音溫柔而帶點遲疑,好像在考慮是否要叫醒她。
廉雨映睜開眼,發覺屋外已是漆黑一片。「現在幾點?」
「八點了。」
她驚坐起來。「已經這麼晚了!」她原只想小睡片刻,沒想到竟睡了五個鐘頭。
「你要起來吃晚餐嗎?還是想繼續睡?」
「吃晚餐,我肚子好餓,不過我想先洗個澡。」
洗好澡後,她花了幾分鐘才找到餐廳,跟其他房間一樣,餐廳也是金碧輝煌,同樣有扇面海的長窗。
那是寧靜而怡人的一餐——只除了偶爾迪米里斯投來的眼光令她心悸外。
餐後,他們坐在視廳室里听音樂,听著听著,她的眼皮一直往下垂。
寇人杰站起身來,踫踫她的肩。「你先回房睡,我還有些公事要辦。」
「晚安了。」她站起身走出視听室。
她走進臥房里的更衣室,把抽屜一個個打開,找到了放睡袍的地方。一件新的紫藍色絲質睡袍,連標簽都還在,她看了一下標簽,吐了吐舌頭,她老公真大方,給她買了件折合新台幣一佰多萬的睡衣,感覺上好像把一部休旅車穿在身上。
換上了睡袍,廉雨映站在鏡前許久。她太瘦了,鏡中的人告訴她,但她的胸部卻驚人的豐滿,看著側面渾圓的胸線,想到迪米里斯可能模過……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他們是夫妻,他當然踫過她。她臉一紅,懷疑迪米里斯買這件睡袍時遐想著她的身體……
一個小時之後,廉雨映平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神經非常緊張。迪米里斯今晚會睡這吧?她知道他想要與她做\ai,而這個想法令她顫栗不已。
她怎能允許一個基本上對她仍是陌生的男人和她做\ai,但她又怎能拒絕自己的丈夫行使他的權利——
門突然被推開,她全身一僵,立刻閉上雙眼。接著,她听見水流的聲音。
一陣淋浴後,寇人杰走出浴室,腰間只系了條短毛巾,他關掉浴室燈光,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漆黑;廉雨映屏住呼吸,傾听他每一個動作。
床鋪因他的重量而下沉,就算他沒有踫到她,她也能感受到他的體熱,還有他的凝視,而且肯定他知道她在裝睡。他挑起她一綹頭發,她緊張地轉過身,因為動作太大,她的身體摩擦到他的,廉雨映大吃一驚,縮成一團。
「你沒穿衣服!」
「我習慣果睡。」
「迪米里斯……」她欲言又止的。
「什麼事?」
「我……對不起,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和你同床共枕,非常抱歉……」
她看見他臉上失望的表情。「雨映,如果你尚未準備好,我能了解。」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但是不要讓我等太久,我畢竟是正常的男人。」
「喔,謝謝你,我覺得好荒謬,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你只是喪失記憶而已。」他嘆道,「我去睡客房。」
「不,你不要,既然這個問題是因我而起,我去睡客房才對,你睡主臥房。」
「我現在沒力氣跟你爭這個,晚安。」寇人杰疲倦的說,然後走出去。
她身處在一個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迷宮中,被一種不知名的恐懼追趕著,每吸一口氣那些恐懼就越來越迫近,她害怕極了,因為她找不到出口,一扇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男人背著她。一陣狂喜,她沖向他。那男人轉身,她開始尖叫,不停地尖叫,因為那男人沒有臉。
廉雨映尖叫著,渾身不停地冒著冷汗,床單都糾纏在一起。
寇人杰被尖叫聲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當他再听到尖叫聲時,他沖進主臥室。
廉雨映緊閉雙眼,在床上翻滾著,「不,」她大聲喊叫,「不要!不要!離我這一點!」
寇人杰抓著她肩膀搖晃,「雨映,你醒醒、醒醒。」
廉雨映驚醒過來,埋在他肩頭啜泣著。
他輕拍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的說︰「有人——想傷害我!」
「那只是夢,」他安慰道,「你做了噩夢。」
「不,那不是夢,那是真的!有個男人想傷害我。」那不是夢,那是她不愉快的過去。
他撼動地看著她。「你看清楚,這里有那個男人嗎?」
她搖頭時,他暗暗松了一口氣。
「那個男人沒有臉。」她又說。
「說你做噩夢,你還不承認,你看過這個世界上有哪個人沒有臉的嗎?」
「這你說對了,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臉,而我只是現在想不起那個男人的臉。」她信誓旦旦的說,「我一定要把他給想起來!」
寇人杰听了心驚膽跳。「現在不要想,睡覺好不好?我也要回去睡覺了。」
「迪米里斯……」她楚楚可憐地看著他,「你能不能陪我睡?就今天晚上。」
「非常樂意。」
當他掀開被單躺下時,她馬上轉開臉。「拜托你去穿條內褲。」這男人真是的,
他聳聳肩,「全听你的。」然後他下床,穿好內褲後再回到床上。
「晚安了。」他說,然後翻過身,背對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