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的隊伍上了路,一路上都是風和日麗的,像是老天爺根本就無視她內心的淒風慘雨,趕著要在降下初雪之前將她送抵目的地。
一開始,她不願意配合,甚至于以絕食當成抗議,可是,他卻仿佛無動于衷般,強喂她吃下食物,強硬的態度幾乎教她對他感到恨之入骨。
但她做不到,無論如何她都無法恨他!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的心里已經不再想著九王爺,深愛著九王爺的人是珂月,所以才會不肯指證他用箭射傷了她!
「滿兒!不要再跑了!快停下來!」
听著身後傳來鷹揚天的呼喊,她坐在馬背上,沒了命似地往前逃跑,說什麼也不肯听他的話回頭,好不容易逮到守衛疏忽的機會,她才不要輕易放過。
鷹揚天低咒了聲,加快了胯下黑駿的速度,在她的身後追趕,就在快要接近之時,趁她出其不意,伸出長臂一撈,將她繪擁進懷里。
「放開我!」她用力地推打著他,不敢置信自己竟然那麼快就被他給追上,抬起美眸,看見了他似乎在叫她不要白費力氣的眼神。
他騙人!
那天在上駟院里,他明明親口對珂月說自己的馬術不好,可是,如今看見他馭馬如神的姿態,卻全然不是那樣!
「撒謊!明明就說自己馬術不好,都是騙人的!」
「我是說了點小謊,可是,要相信的人是你,我可是半點都沒有勉強。」他勾唇輕笑了聲,淡淡的笑意在俊容上更添幾分邪魅,「出身馬幫,馬術絕對不能不好,畢竟在運貨的過程之中,難免會踫上強盜賊子,就算在危急時刻不能保住貨,至少也要能夠騎馬逃走。所以,打從我還是個孩子,就被逼著學騎馬,不只要會騎,還要能騎得出神入化,是你和珂月公主的心眼淺,像九王爺一听就知道不對勁了。」
說到底,他反倒過來指責她太天真嗎?
為什麼在這男人面前,她就是佔不了任何便宜?
就連一點點也贏不了!他就是有本事讓人在他的面前變成大輸家!
她氣悶著不再說話,兩人共乘一騎同到車隊駐扎的營地,當他們抵達時,她發現隨行的衛隊正在收拾行囊,卻不似要出發了。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她朝著他投以一個疑惑的眼神。
「因為送親的隊伍龐雜,行進的速度太慢,怕趕不上成親的良辰吉時,所以我決定輕裝簡騎,把你給送去給九王爺。」
「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我曾經是你的妻子啊!你怎麼就能忍心呢?」說完,福滿兒露出一抹苦笑,硬是掙開了他的臂彎,翻下馬背,頭也不回地走進主帳之中……
一路上,福滿兒不再言語,反正再多的掙扎都是多余無用的,她也就死心了,而她沒有發現的是越接近北方,隊伍就越精簡,直到了最後,就只剩下了鷹揚天護送她前行的馬車。
「咱們到了,下車吧!」
听見他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福滿兒像是只縮頭烏龜般蜷在馬車里,說什麼都不肯听從,「我不要!」
「下車。」他略微加重了語氣,「如果你要一直待在馬車里也可以,但是我保證你會後悔。」
「我才不會。」此刻,即便是要她老死在這輛馬車里,她都願意,只要別教她嫁給別的男人,做什麼她都願意!
但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語氣可以如此輕松,好像完全都不在乎似的?
難道,逼著她去成為別的男人的妻子,對他而言,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對她,難道他就沒有半點不舍得嗎?
「下車。」這次,他沒了耐心,探進車里將她給一把揪了出來。
「放開我!」她激動的在他懷里掙扎,直到被拽出車外,看見他們竟然置身于一片草原之中,「這里……是什麼地方?」
「這里是我小時候最喜愛的草原,我就是在這里學騎馬的,前面不遠之處有個城鎮,是我從小生長的故鄉,我一直想著要帶你來看看。」他笑視著她呆愣住的表情,十分的傻氣可愛。
「不是要去成親嗎?」她遲疑的女敕嗓之中有著疑惑。
「難道你心里還想著要去嫁給九王爺嗎?」他笑挑起眉梢,就見到她一古腦兒地搖頭,生怕他把她的話當真了。
她傻傻地看著他,好半晌,以為自個兒在做夢。
「真不去了嗎?」
「不去了。」
「不行!」她的神情忽然變得急切,伸手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袍,看著他好半晌說不出半句話,只是一股勁兒地搖頭。
鷹揚天感到有些訝異,隨即又覺得她的反應極有趣,微挑起眉梢,斂眸直瞅著她,「原來,鬧了半天,你的心里真的想要去成親嗎?想要去嫁給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嗎?」
聞言,她原本就一直搖著的頭,搖得更加用力了,就像是急用的博浪鼓般,令鷹揚天不得不伸手捧住她的臉蛋,好教她別再搖了。
「我沒有……我不想去,可以不能不去,不可以不去。」說著,她咬著女敕唇,哽咽了聲,滿盈的淚水作勢又要泛濫出來,「如果我不去與九王爺成親,你會被皇上怪罪,犯上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你真的以為皇後娘娘會忍心見你痛苦,再一次把你硬塞給不愛,不,是已經不再喜愛的男子嗎?」
「那做什麼要賜婚呢?」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曲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誰要你惹她生氣,她這是在罰你,也同時為了要懲治某個人的口是心非。」
「是在說九王爺嗎?」見他的神情,福滿兒立刻就知道自已沒猜錯,隨即卻擰起了秀致的眉心,「如果一開始就不打算讓我們兩人成親,那又如何能夠懲治他的口是心非呢?」
「懲治九王的手段,不在于讓他娶你。」鷹揚天勾唇淺笑,深邃好看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光芒,「在我們的隊伍出發之後,還有另一支送嫁隊伍也出發了,在那花轎里坐的是珂月公主,听說是要送去夷國和親的,對象是即將繼承王位的大王子,這才是懲治九王的手段。」
聞言,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美眸,「不!義母不會是認真的!月妹妹喜歡九王,怎麼可以把她送去和親呢?」
「如果說讓九王娶你是假的,那和親一事就是真的!難道你還不了解皇後的行事風格嗎?要整慘一個人,她是絕絕對對不會讓那個人有活路可逃的!原先,皇後想讓九王爺離珂月公主遠遠的,不過,她最後妥協了,與其讓珂月公主去和親,不如就成全她與九王爺。而九王爺一如預料,對他的小佷女兒也並非無情,所以,在兩日前,我已經接到消息,九王已經不在他分封的領地,至于他人去了哪里,沒有人敢肯定,不過大概可以猜想得到,」
「兩日前?就是咱們隊伍一分為二的日子嗎?」她想起了前一日衛隊們收拾行囊的事情。
「是,既然九王已經離開領地,那戲也不必演下去了,所以我便打發了跟隨的隊伍,人少了,也才好兼程趕路到這里來。」
「所以,說為了配合成親吉時要趕路,是你騙我的?」
「對。」他大方地承認,望著她的眸光盛著狡點的笑意,「如何?我所找的圓謊理由,十分的合情合理吧?」
「鷹揚天!」她氣瘋了!這一瞬間,除了這個形容之外,福滿兒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詞兒來形容她恨不能殺掉這男人的心情。
而他竟然還敢洋洋得意?
把她弄得心神不寧,魂不守舍的,他竟然還敢笑得出來!
「生氣了?」他勾起一道眉梢,說得像是她小器了。
「是!我生氣,我當然生氣了!」她瞪了他一眼,氣憤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像是鐵了心不肯理會他了。
「連一點玩笑都開不得?」
她走開了兩步,躲開他的戲弄。「這不是玩笑,因為一點都不好笑!」
「原想途中就告訴你,也該告訴你,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嗎?」
「因為你心腸壞。」她氣悶道。
「我沒有好心腸,這是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嗎?」他笑挑眉梢,臉上絲毫沒有半點罪惡感,「我想知道你口口聲聲說不嫁九王爺,究竟是有幾分真心呢?是真心向著我,還是嘴上說說呢?」
說到底,他是不信她了?
埃滿兒咬住女敕唇,忍住了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那你滿意嗎?看著我為了不想嫁九王爺,又是絕食,又是逃跑,你滿意嗎?」
她哽咽得幾不成聲,一向都是柔軟文靜的嗓音,此刻充滿了憤怒。
看著她傷心的模樣,他深邃的眸光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憐惜,「我承認自己最後真是過分了,可是看著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我無法不令自己回味再三,無法令自己停手,所以你說得對,我這副心腸還真是夠壞。」
聞言,她淚眼迷蒙,看著他俊美的臉龐在眼前被淚霧給掩得越來越模糊,想到自個兒一路上所受的罪,她就無法輕易原諒。
「看來,你是不肯原諒我了,打定主意這一生一世是不肯跟我說話了。」他輕嘆了口氣,「好,我明白了,就讓我離你遠一點,省得惹你心煩。」
原本正在氣頭上的福滿兒被他的話給嚇傻了,是!她是生氣了,可是沒說要一生一世不肯與他說話啊!她抬起美眸瞅他,眼神之中滿是驚慌,卻只見他擅自剖析完她的心思,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井,越走越遠。
「你站住!」她大聲地喊住他。
鷹揚天沒有回頭,只是往後晾晾手,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我願與你是比翼鳥!」她冷不防地在他的身後大喊出這句話。
沒料到她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他的腳步忽然頓住了,不敢置信地回眸,有些訝異地瞅著她,好半晌不發一語。
「我要與你是比翼鳥,少了你的一目一翅,從此我再不能飛翔!所以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要過沒有你的日子!」
她用盡了金身的力氣,才把深藏在心里的話喊出來,話才出口,又已經淚眼朦朧,看著他高大的身影被淚水給遮得有些模糊。
「听你這麼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鷹揚天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瞅著她,唇畔泛起的苦笑使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為難,草原的風刮來,卷起他的袍袂翻飛如浪。
埃滿兒眨掉了淚水,看見的正是他為難的神情,一瞬間,淚霧再度淹滿了她的雙眸,這一刻,她的心緊緊地揪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算跟著我要吃苦頭,你也不怕嗎?」他揚聲問道。
她咬著唇,用力地搖頭,生怕他無法感受到她的決心。
「即便是死,你也不怕嗎?」
「跟著你一起死,我就不怕!」
她義無反顧的回答,令他忍不住動容!鷹揚天再也按捺不住內心對她的憐惜,朝她伸出大掌,「過來,來我這里。」
見到他對自己伸出的手,福滿兒提裙奔向他,此時此刻,誰都無法阻止她想要飛奔到他身邊的渴切。
她飛撲進他的懷里,緊緊地擁抱住他,雙手捧住他俊美的臉龐,湊唇用力地吻他,她再也不管什麼矜持,只想要完完全全地擁有他。
這一刻,哪怕是山崩地裂,都不能讓她離開他,少了這個男人,她的生命才真正成了殘缺。
鷹揚天再也不能更用力地緊擁住她嬌小的身子,熱烈地回吻,在她的吻里,他嘗到了她的甜美,以及淚水的咸味,與他內心澎湃的激動交揉成令人永生難忘的美好感覺。
曾經,他是這世上孤獨的存在,在遇地她之前,他不懂自己的殘缺,終于,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成對的一目一翅,于是終能比翼,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