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赫瑯的性子雖然有些無情,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除了之前對她苛刻一些,每回只要她出了差錯,他也沒真正責罰過她。
尤其每當她受傷,他似乎就會幫她討回公道,像是推她入水的碧鶯,雖然听說她被大少爺收為側室,但沒多久就傳出她也莫名的失足落水,感染上風寒,休養的同時,身上長滿不知名的紅疹,到現在都還沒有醫好,那紅疹奇癢無比,還抓爛了她好看的臉蛋。
她心想,會不會是赫瑯的杰作?她原本只是猜測,不過從綠薇的下場看來,她深信這一切都是他暗中安排。
他並沒有將綠薇馬上處死,反而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綠薇打腫她的臉,他卻是命人打爛綠薇的瞼,听說兩排牙齒都被打斷,連雙眼的視力也出了問題。
欸,他可以不要那麼殘忍嗎?
不可以。他說。
因為他向來都是有仇必報,而且還是加倍奉還。
這男人的性情明明這麼殘忍,對她的耐性卻是出奇的好,教她有些茫然。
她無法否認自己是喜歡他的,當初听見他要娶惜香菡時,她的心確實是抽了抽,而且還像有人拿根針不斷的猛刺,之前她不懂這個感覺,可是慢慢的似乎有些明白了。
這是……嫉妒。四姐曾說喜歡一個人,會徹底的佔有,不容許有其他女人來分享,因為「愛」字中,只有一顆心,心只有一顆,也就只能給一個人。
所以她現在心里只有赫瑯一人嗎?
自從與他有了肌膚之親後,她從少女轉變成女人。
泵娘家的情事在她的心底只見發酵,卻沒預期中的消失不見。
就像最近大雨連下了十天,城東那兒淹了大水,城外的山地甚至被沖垮,造成了一波強大的土石流,將一座小村莊掩埋了,赫瑯一接到消息便與侯爺一同前去觀勘,已有三日未回府了,也許今天她還不能見到他。
她現在才感受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的意思。
此時待在南園子的孫綿綿正站在門口,望著院子不斷落下的雨水,兩道好看的秀眉微微皺起,直到看見一名小婢打著傘回到院內,她的臉龐才瞬間一亮,急忙開口,「初晴,辛苦你了。堤防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小姐,連日豪雨,東堤防那兒淹了好大的水,大少爺與二少爺還得在那
兒守著,暫時不能回府了。」初晴收了傘,衣裳都被雨水打濕了。
她咬了咬唇,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知道了。初晴,你先下去泡個澡,記得再去喝碗姜湯,暖暖身子。」
「謝謝小姐。」初晴福了福身,可是見到她一臉擔心,又開口,「小姐,別擔心,相信二少爺很快就會回府了,不會有事的。」
她露出一抹苦笑。「希望如此。」雖然嘴巴這麼回答,胸口卻是莫名的七上八下,一刻也放不下心。
在奴婢青蓉的攙扶下,孫綿綿回到屋里,大雨下個不停,讓她的心情十分煩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不久,侍衛進來通報,前院的大少夫人有事求見。
她的心卜通一跳。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吧?
急忙走出房間,她抓起傘便走進雨幕中,疾步來到門口,果真見到一臉慌急的大少夫人。
「大少女乃女乃。」她皺起眉頭。
「孫姑娘,出事了。」大少夫人婉霏神色慌張,一見到她,立刻握住她的小手。
孫綿綿呼吸一窒,胸口猛然一跳。「是不是二少爺?」
「是的。」婉霏看了看四周,刻意將她拉至一旁,小聲的說︰「城東不是有座小村莊因為淹大水而被掩埋嗎?現在村民正為了糧食和水的問題而開始暴動,听說二少爺不小心被暴民打傷了……」
「真的?」孫綿綿倒抽一口氣。「那二少爺現在的情況如何?」婉霏拍了拍她的手背。「听說傷得極重。原本二少爺不願讓你知情,可是我怕情況不樂觀,才偷偷跑來告訴你,要你有個心理準備。」
孫綿綿的眉頭緊蹙,幾乎要打結,落下的雨水就像是打在她的心上,令她十分難熬。
「大少女乃女乃,我要出府去找二少爺。」她抿了抿唇,向婉霏福了福身後,急忙打著傘回到屋內,卻沒見到婉霏的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像是在算計什麼。
一顆心懸掛在赫瑯身上,孫綿綿當然沒心思注意其他人,畢竟他不曾離開過她身邊這麼久,加上這些天大雨不斷,掩埋了一座小村莊,現在又因為暴民暴動而傷了他。
她心急如焚,進屋之後,腳步戛然而止,像是有什麼東西撞進了她的心里,讓她冷不防的倒抽一口氣。
二姐出事時,她也有過這種心情,只是擔心赫瑯的這一刻,恨不得自己擁有一雙翅膀,能夠直接飛到他身邊。
她想見他,而且迫不及待,她的心底似乎也有了答案……
他與她的家人……一樣重要了。
孫綿綿失蹤了?!
赫瑯回到赫府,卻發現孫綿綿竟然不見蹤影。
听南園子的侍衛稟報後,他才知道,她竟然自個兒出府了?
他又問過侍衛,才知道她出府之前,他大嫂曾經來找過她。
好看的鳳眼一眯,他心里有底了。
說起他的大嫂惜婉霏……對,又是個姓惜的,這也是為何他連在府里也要小心翼翼,就是因為他那同父異母的大哥也在覬覦著他這侯爺世子的位置。
赫珣各方面都十分出色,只可惜他的娘親是側室,因此這輩子他再怎麼表現突出,終究還是得排在他之下。
早些年他便看出赫珣表面上溫和,內心卻像一把利刃,伺機要將他除去,甚至在惜婉霏嫁進赫府之後,胳臂就往靜妃那邊彎。
赫珣甚至還想幫著靜妃除去他,可惜他這個人本來就多疑,看出了一點端倪,早已防著赫珣了。
如今赫珣眼見除去他愈發困難,便將矛頭指向孫綿綿。
終于,小廝前來稟報,在城外六哩的八角亭找到她乘坐的馬車,隨侍的奴婢青蓉與馬夫早已沒了蹤影。
赫瑯一听,面容遽變。
不顧眾人的反對,他冒雨來到六哩外的八角亭,那兒只剩下一輛空無一人的馬車。
他最愛的女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不見了?他磨著牙,這些日子過得太過甜蜜,竟然忘了她還是身陷在狼窩之中啊!
「爺,屬下在四周找過了,沒有小姐的身影。不過倒是有另一輛馬車的車輪痕跡,只是追蹤一段路程後,線索就消失了。」
他冷著一張臉,回到赫府。
回府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赫珣的院子,他渾身散發出怒氣,以及壓不住的殺氣。
來到赫珣的院子,他直接走向屋子,大腳用力將門踹開,見到赫珣也剛從外頭趕回來,一身濕衣服都還沒有褪去,于是他怒不可遏的沖上前。
赫珣的表情有些驚詫,語氣也有些不自然,「大弟,你怎麼來了?」對于赫瑯,他還是有不少顧忌,畢竟爭權奪利又扯到手足,有些事情他還是不能做得太明顯。
赫瑯直接來到赫珣的面前,語帶怒意的質問,「孫綿綿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大弟,你在說什麼?」赫珣干笑一聲,「我跟你一起在外頭,也才剛回到府里而已,怎麼會知道孫綿綿在哪里呢?」
「就算你不知道,惜婉霏也會知道。」他的嗓音冷冽,「倘若孫綿綿有個三長兩短,就不要怪我不顧手足之情!」
「大弟,你放肆了。」赫珣也板起臉孔,像是一頭與他對峙的猛虎,之前的客氣溫雅全都消失無蹤。「好歹你也得稱我一聲大哥。」
「如果你真的當我是你的弟弟,那麼就把人交出來。」赫瑯也不肯退讓,反正他向來就是目中無人。「要不,把惜婉霏叫出來,我親自審她。」
「你真是太過了!」赫珣恨恨的瞪著他。「不要以為在朝廷你的官位比我高,在府里,你還是得稱我一聲大哥。難道你連倫理道德都忘了?」
「倫理道德?」赫瑯冷笑兩聲,「世上有哪個大哥會為了世子之位,設計想要取兄弟之命的?世上有哪個大哥會為了爭權奪利,不惜勾結外戚,想要來對付自己的家人?也就只有你了。」
「你……」
「非要我撕破臉嗎?」他眯起一雙鳳眼,流露出危險的光芒。「你以為紙包得住火嗎?靜妃想要利用惜香菡來攏絡,可是我就是拂了她的意,現在拿孫綿綿開刀,是嗎?」
赫珣的臉色一陣鐵青,雙手緊握成拳。「赫瑯,你太狂妄了……」
「我狂妄是因為我有自信對付你們。」赫瑯冷哼一聲,「赫珣,你若覺悟自己身上還流著赫氏的血液,我勸你快點停止與靜妃之間的勾當,傷人者,必自傷之。」
「我不予置評。」赫珣目光閃爍,躲避咄咄逼人的赫瑯。
赫瑯咬箸牙,恨恨的望著他。「如果孫綿綿有個三長兩短,就別怪我不顧手足之情,甚至拿惜婉霏來抵命!」
赫珣沒有錯過他臉上的表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著急、如此憤怒,而且竟然是為了小小的官婢!
「難道一名下賤奴才的命真的有比你的親人重要?」赫詢磨著牙,聲音幾乎是由齒縫迸出來的。「若不是皇上開恩,她早就應該人頭落地了,爛命一條,何需讓你掛念在心上?不過是個女人,再找就有了。」
「該死!」赫瑯欲上前轟他一掌,卻被一旁的衛清影拉住。「放開我!」
「爺,冷靜。」衛清影搖頭,「您就算與大少爺爭執也無用,現下最重要的還是找出小姐的下落。」
「想取我的命,盡避來吧!」赫珣也重重的哼了一聲。「不過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若是你敢對婉霏下手,孫綿綿的小命肯定也保不住。」
這一字一句就像針一般扎進赫瑯的心口,讓他雙手緊握成拳,眼里迸射出冷肅光芒,他真的不喜歡別人拿孫綿綿的性命來威脅自己。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孫綿綿現在在哪里?是否安然無恙?」他一雙鳳眼冷冷的瞪著赫珣。
赫珣抬起略帶恨意的雙眸,望著他,最後以平冷的聲音回答,「不知。」
「很好。」赫瑯也不再廢話,反而是雙眸暗含冷光。「最好保佑她沒有受一點傷,她若傷及一根寒毛,我便會加倍奉還!」然後帶著殺意的拂袖離去。
步出赫珣的院子之後,他收斂猙獰的表情,恢復了冷靜,回頭望著自己的護衛。
「見機行事。」
衛清影低下頭,拱手行禮,「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