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盛堂’中,有不少掌櫃伙計對這些事了若指掌,經商做生意的人,雖不若務農的人看天吃飯,但其實也是迷信的,比如店鋪的擇地要訣,或一些吉日吉時,總是知道多些,順天順時,做起事來也才好順風順水。
元潤玉看著她的夫君,怔了許久,從雷宸飛提出忌喜年,又提出不宜違反長幼之序,讓她與藏澈先成親,問驚鴻與雷舒眉的親事押後之時,其實,她早就知道這些習俗,但在藏澈告知之後,就忍不住要佩服她這位姐夫可以拿這一點來刁難問家,不讓她家夫人短時間內再提起親事,而就在剛才,听她家夫君說完一大串忌月,心里更是有一種莫名的悵然,一直以來,對于一些宜忌事項,包括食衣住行,以及一些民間習俗,她都是背得滾瓜爛熟的,所以,他說的那些,她都是知道的。
但是,她僅僅只是知道而已,可是,她家夫君以及姐夫可以拿這些來做私底下的較勁,表面竟然還可以保持和平,不聞煙硝之味?!
也是!用這個借口忒好,總歸鴻兒娶不了眉兒姑娘,只能怪習俗,怪老祖宗的一些不成文規矩,怪不了這兩個人擺明了誰也不肯先低頭的錯。
但無論如何,這心思,真是她萬萬不及的……
「為什麼不說話了?」藏澈注意到她明顯的沉默。
元潤玉又默了半晌,想她在成親之前,就知道她家夫君是這種善于籌謀之人,她能說什麼呢?不過被他這一提醒,讓她忍不住幽幽一嘆,道︰「我只是覺得好可惜。」
「什麼事可惜?」
「就……好可惜,八月十五祭土地公啊!」元潤玉頓了一頓,瞥了他一眼,完全不掩自己竟然沒想到的惋惜表情,「唉……好可惜。」
藏澈瞧出她擺明就在惋惜竟然沒有想到可以把他們成親之事,延到明年八月,這擺明想將他這個夫君踩在腳底的心思,讓他沒好氣地瞟了她一眼,「玉兒,別想太多,咱們已經成親了。」
「是啊!是成親了啊!但你沒誠意,而且又黑心狡猾,只會建議我家鴻兒當個懼內大丈夫,輪到自己就叫我別想太多……哼哼,我就偏要想。」完了!苞在這個人跟蘇小胖身邊,她真的會學壞。
她家鴻兒?這女人忘記自己現在是他藏家的媳婦了嗎?
藏澈眸色一閃,沒作聲,只是一邊笑著,一邊雙手不安分地模上她柔軟白淨的臉頰,順便摟摟無論抱過幾次,都不嫌膩的縴細身子,「玉姐姐疼瑤官,怎麼會忍心欺壓瑤官呢?是不?」
又裝女敕?!
其實最教元潤玉氣憤的不是這男人喜歡在她面前裝女敕,而是裝女敕起來,竟然一點違和感也沒有,最近的他,甚至于可以厚著臉皮在他一些兄弟面前喊她「玉姐姐」,教她羞得都不敢去看他們那些人臉上古怪想笑的表情了。
她滿心氣惱得想要拍掉他的毛手,但一拍在那修長的男人手背上時,卻又不忍心了,改為疼愛般地模著。
她好像,嗯……有點被他撒嬌慣了,還有一丁點兒上癮的感覺?
明明就是一個大她好幾歲的老奸巨猾,但怎麼辦?見了他這一副小女敕草模樣,她就很想給他好好地疼愛,教誰也欺負不了他。
「姐姐這可是在吃弟弟豆腐?」藏澈咧笑,也不抽回大掌,就任著她來來回回地撫著手背,那柔軟的白荑撫在男人筋骨分明的手背上,細致而微涼,分外有一種撩人的純淨美感。
「這也算吃豆腐?」元潤玉瞪了他一眼,「這叫做姐姐對弟弟的疼愛,知道嗎?你這弟弟不管人前人後,動不動就亂親姐姐的嘴,那才叫做吃豆腐……唉呀!都是被你鬧的,藏大總管,為什麼你明明大我七足歲,我卻老是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嫁給一個弟弟夫君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藏澈總覺得他好像錯過了一件自己似乎早就該知道的事實。
「我沒提過嗎?」
「沒有。」雖然不知道她所說的事情是什麼,但是藏澈才不管那麼多,斬釘截鐵,一口咬定,眼眉之間透出一絲不悅。
元潤玉總以為他該知道才對,卻不曉得在她取消婚約之後,沈晚芽為了不影響她的閨譽,下令所有曾經知道或操辦過訂親事宜之人一律封口,所以,至今知道她曾與問驚鴻有過婚約的人,仍是寥寥那幾人。
因為不知道個中內情,所以元潤玉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道︰「你不知道我與鴻兒曾經有過婚約嗎?夫人一直想把我許配給鴻兒當妻子,如果不是為了你的事,我現在說不定已經是問家少夫人……」
「慢著!」藏澈震驚地打斷她的話,「那你跟他……」
「我跟鴻兒有沒有什麼,你不是最清楚了嗎?」她瞟了他一眼,被他這麼一問,原本已經酡紅的雙頰更是燙了起來。
「不,那天的細節我根本就不記得了,說不定……」這一刻,在商場上總是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藏大總管,一臉默默地看著他剛過門的妻子,臉上的表情不是懷疑,而是哀怨。
元潤玉被他那副「你再不跟為夫的解釋清楚,為夫的一定不肯跟你善罷干休」的表情給氣笑了,這根本就不是吃醋,擺明了存心跟她鬧!她嘆了口氣,拍拍她家「瑤官弟弟」修長骨感的手背,語氣半哄半敷衍地說道︰「雖然鴻兒對我是真心的好,但我跟鴻兒之間是清白的。」
他一臉正色地看著她,道︰「以後我對你會更好,絕對比他好。」
「真的?」
元潤玉總覺得他的語氣像是在對她做宣告。
「所以,不許後悔沒挑他當丈夫,知道嗎?」
「瑤官,你是不是誤會什麼?」元潤玉肯定他必定是誤會了「什麼」,要不她不會聞到濃濃的酸醋味兒,「我和鴻兒……」
藏澈語氣很輕快地打斷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很快就會把眉兒娶進門,所以,你現在最好快點改口,喊他甥婿,鴻兒什麼的,以後就不要喊了,免得教听見的人瞎猜想。」
這一刻,藏澈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被兩個老奸巨猾給算計了!這兩個人,一個是雷宸飛,一個就是沈晚芽!
難怪,宸爺可以一臉老神在在,不再過來主動開口,要他點頭答應,甚至于撂話說這次絕對是他主動過去要求,先前只拿著一些老習俗耍弄一下,他還想怎麼這位‘京盛堂’的大當家,這次牛刀小試了些?
也難怪,‘宸虎園’里那位第一代小總管可以神閑氣定,絲毫沒有要想辦法快點把眉兒娶回家的意思,原來,在她的手里捏著一顆棋,就像在他們成親之前,她經常讓玉兒過來‘京盛堂’,也是在提醒他們,如果他們想要對問驚鴻發難,會先射到玉兒這個「靶子」,而如今,只要他夠在乎玉兒,想讓問驚鴻的婚事早成定局,就會中了她的暗著。
想著,藏澈在心里冷哼了聲,忽然間覺得把他家眉兒火速送進問家,是一件再有趣不過的事兒了!
只有他們這些兄弟們才心知肚明,在‘京盛堂’里,有兩號鬼見愁,一號是蘇小胖無疑,另一個鬼見愁人物,就是他家的好眉兒,就不知道眉兒與沈晚芽較勁起來,會是誰贏誰輸?
「怎麼會很快?」元潤玉已經不想追究他語氣里酸到嗆人的醋味了,也不知道她家夫君竟然在短短兩眨眼之間,心思已經九彎十八拐,把後面的事情都想定了,「宸爺那一關要是那麼好說話,怎麼可能等到了現在眉兒身子都顯懷了,還不肯答應問家的提親呢?」
「怎麼?你不相信為夫所說的話?」他挑起一邊眉梢,一副「要不咱們走著瞧」的神態。
元潤玉被她的男人氣得哭笑不得,裝完女敕之後,又來跟她擺夫君的架子,而且還一副理直氣壯,順理成章的模樣,「不,我信。」
元潤玉笑著偎進他的懷抱里,昂起嬌顏,正對他低斂的眉目,四目相對,萬般柔情盡在無言之中,繾綣交流。
「既然嫁給了你,就必定信你,哪怕一日千萬人眾口鑠金,說你有千萬個不對,我也必定選擇信你,只要你說沒有,我便信沒有,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會去為你證明清白,我知道自己這一點很傻氣,可是,既然你已經把我娶進門了,就不要嫌棄,好不好?」
「你現在才說,不嫌遲了嗎?」
「你的意思是……你後悔了嗎?」
這女人從哪里得出那個爛結論?藏澈輕嘖了聲,「老早在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有這個傻脾氣,要不,我怎麼會說你是只紙老虎?」
「我以為你是在說我很會虛張聲勢。」她睨了他一眼。「你敢說你不是?」
藏澈挑眉睨了回去,但隨即一笑,含笑的眼眸里充滿了對妻子的溺愛,收緊修長的雙臂,將她牢牢地圈在懷抱里,附在她耳邊的低喃,柔如春風,「玉兒,你確實傻,可是,傻得很惹人愛,你知道嗎?很多男人終他一生,都在尋找一個他所喜愛,而且也願意陪著他一起同生共死的傻女子,但是一旦找到了這個願意陪著他死的女子,他卻會開始想方設法讓自己變得十分強大,因為,他舍不得,讓這個好不容易找到的伴侶,讓他的妻與兒,陪著他共赴黃泉。」
「那你找到了嗎?」她漾開甜甜的笑顏,故作不知。
他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玉兒,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裝傻,要不然以後咱們走著瞧,我有沒有找到那個伴,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就說說不行嗎?藏大總管,你知不知道自己撂狠話的樣子很嚇人?」元潤玉沒好氣地睨他一眼,但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心暖暖的,也跟著他一起認真了起來,掙開他的臂膀,轉了個身,抬起素手,輕撫過他的眉與眼,半是笑,半是嘆,悠緩緩地說道︰「我,元潤玉,願意與你一起同生共死,為你養兒育女,從今以後……我等著你給我護著,我要你,好好的,牢牢的,以你難以動搖的強大,守護著我與你的兒女,好嗎?」
「好。」藏澈以沉渾的嗓音,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她,「娘子的話,為夫不敢不從。」
話落,兩人都笑了,從對方充滿笑意的眼眸里,看見了自己的身影,在這一刻之前,元潤玉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笑,竟是可以如此燦爛嬌美,但是她知道自己笑得如此開心的原因。
她元潤玉三生有幸,能夠把她所深愛,也深愛著她的男人擁在懷里,能夠吻著他,抱著他,為他生兒育女……
無憾了。
元潤玉耳邊仿佛又听見了當年親娘對她說過的話,如今才知道這是一份明明帶著無上喜悅,卻教人忍不住泫然欲泣的心情。
最後,她唇畔的笑容咧得更深,就像是心里的喜悅要滿出來一樣,閉上了雙眸,由著她的夫君低頭吻去她滑落臉頰的淚珠,听他輕聲地哄著她。
「哭什麼呢?我的好玉姐姐,不哭,有瑤官弟弟疼著你呢!以後,除了我之外,誰也休想給你委屈受……」
明明知道這人是故意的,元潤玉還是被他給逗笑了,直到帶著哽咽的笑聲消沒在他的唇間,在兩人纏綿的吻里,化作了甜蜜的嚶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