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 第6章(1)
作者︰綠痕

「宗主,夫人她這是……」

木木西一腳踏進議事廳里,抬眼就看到自家夫人像只八爪章魚似的賴在宗主的身上,而坐在椅內辦公的宗主,則是滿而無奈地一手握筆,一手扶住懷中的圓球免得她掉下去。

「怕冷。」湛朗放下手中的筆,將埋首在他懷里的斐淨拉開一段距離,讓她換幾口新鮮空氣,然後由著她繼續把臉貼回原處。

「這雪才剛下呢,接下來還得連下五個月……」木木西搔著發,話都還沒說完,斐淨的身子便是大大地一抖,罩住她小腦袋的毛茸茸狐帽也隨之掉下。

「別嚇她了。」湛朗幫她把帽子戴回去,並在她背後安慰地拍了拍,見她還是冷得發抖,他只好放下公事起身帶她回房。

愛內的眾人同情地看著路過他們身邊的湛朗,近來他就是這般抱著夫人走來走去,一點也不嫌累,更從不會覺得不耐煩。

木木西站在議事廳的門口,遲疑地問著身邊也站在門口看戲的府內管事。

「你說……咱們夫人真的適合宗主嗎?她到底是呆還是不呆?」

怕冷一事就算了,平常在宗主的而前,夫人她就是好騙又好哄,可宗主一不在她眼前,她就一點也不顯得呆了,不但能三雨下算完帳冊,還可以完善規畫並補全狼城先前所有的工事。

托她的福,今年族人們都不必擔心讓人頭疼的酷寒天候了,因她將家家戶戶的房子都改建,不但每道屋牆都加厚了一層,每間房子里都設有燒煤的火爐與煙囪,既可排氣又溫暖,而那些煤還是原國小皇帝免費贈送的。

「都有吧。」雖然她撒嬌的模樣看起來很不可靠,但管事對她還是有信心的,「我听說原國的納蘭清音很會教人,而夫人就是他一手教出來的,我想夫人就只是因被宗主寵著,所以才會發懶,也才會沒有一展長才的機會。」

納蘭清音嗎?木木西很難想像,自家夫人能有像納蘭清音那般聰明的一日。

不過,呆也好,不呆也好,反正只要宗主喜歡就成。為了族人,宗主以前過得太累太苦了,他不指望夫人能幫宗主分憂解勞,眼下他只希望宗主能夠得償所願,就這麼與心愛的夫人永遠在一起。

將人抱回新房里後,湛朗頭疼地問著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的某人。

「夫人下來好不好?」她打算整個冬日都這樣過嗎?

「不要。」

「這樣我沒法做事。」

她抬起螓首,「那你讓我模模狼耳朵。」

湛朗依言把已許久沒再被人笑的狼耳朵亮出來,她愛不釋手地模了一會兒,便說話算話地跳下他的身子,一骨碌跑向正瞪著她的花雕,但到了花雕面前她又突然轉身跑回來,匆匆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內室去。

湛朗一怔,修長的指尖撫過唇間的暖意,然後心情愉快地轉身回去議事廳議事。

離開這兒的湛朗是開心了,但花雕可不,她低首看著轉移陣地改賴著她的某人。

「小姐請矜持點。」

她繼續巴住不放。

「小姐我要名聲的。」

她兩眼往上一瞄,「你不都有後宮了?」

花雕用力哼口氣,彎身扛起她便大步走至床前,毫不猶豫地往床上一扔。

「花花……」斐淨拉著厚厚的毛毯,好不可憐地望著她。

「我可不想被姑爺給宰了。」對姑爺那只妖來說,是男是女都能成為情敵,她才不要被當成靶子。

斐淨只好退而求其次,「火炕還要多久才能弄好?」

「已經在加緊趕工了,最快明日就能砌好。」她事前也沒料到狼宗會冷成這樣,就連她也被凍得快受不了,因此不得不接受小姐的建議,將城主府里的床鋪都改成北蒙國常用的火炕。

「弄好之前我能和大狼們一塊兒睡嗎?」

花雕微微一笑,「我相信姑爺今晚定會弄桌狼肉全席來加餐。」

這不行那不許,斐淨只好挪來屋內的炭盆,再用毛毯將自己裹成蠶繭的姿勢。

「小姐先別睡,這是納蘭先生傳來的緊急書信。」花雕把她自床上扶起,交給她一個時辰前才送到的急件。

斐淨登時沒了睡意,一把掙開身上的毛毯接過那疊厚厚的信件,原本看上去神態猶帶懶散的她,在看完書信後霎時氣勢一振。

「好吧,我要振作。」她跳下床開始找最厚的衣裳往自個兒的身上套。

「小姐找到事做了?」她的人生又再次有追求了?

「嗯,我要在狼宗邊境築一道防御牆。」她抄起那疊書信便大步往外頭走去。

手捧著花雕追上來塞給她的一只小炭爐,斐淨一掌拍開議事廳的大門,走進廳內打斷他們的會議,並單刀直入地告訴湛朗她要做什麼。

「築牆?」湛朗不明白好端端的她干嘛有這提議,「為何?」

「因咱們被栽贓了。」她將信件擺在桌上讓大家傳看,「南貞國以為咱們偷了魂紙,而南貞國這回的怒氣可不小,為了找回顏面,他們出動的不只是尋常的正規軍,還有數支武者小隊,所以這回咱們狼宗慣用的人海戰術不見得會管用,我才要建牆抵御都已在暗地里勾搭好的各國。」

廳中的人們听了大驚失色,有的忙看著那些密信,有的則緊張地討論著這回該如何抵擋這群外敵。

湛朗撫著下頷問︰「真正偷了魂紙的是哪一國?」

「西苑國。」斐淨深深覺得西苑皇帝這回變聰明了,「西苑皇帝重金聘請了個具有相級中階實力的流浪武者。」

「說說你築邊境牆的理由。」

她仔細對他分析,「雖說邊境牆並不能抵擋士級以上的武者,但至少能將正規軍和士級以下的武者們都給拒在牆外,只要能將他們拖住,到時我們在和武者們動手時,就不必擔心其他人會前來添亂。」

听斐淨說得不無道理,眾人紛紛轉首看向做決定的湛朗。

「宗主?」

湛朗再問︰「南貞國的人馬何時會到?」

「據我收到的消息,南貞國借道西苑國與北蒙國,正全力朝咱們狼宗趕來,大約半個月後就會到。」眼下要是不趕工就來不及了。

木木西听了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西苑與北蒙?」這雨國不是從來都不對盤嗎?

「兩國都相當配合,也都願借道給南貞軍。」斐淨走至湛朗的身邊拉了張椅子坐下,「看來因鐵料之故,咱們真把這雨國給得罪狠了。」

木木西大致算了一下建牆該用的材料,頗憂心地看著她,「夫人,邊境的範圍這麼大,咱們可沒法用牆都圍上一圈。」

「不必那麼麻煩,只要在與北蒙國邊境交接處的那個隘口築牆就成了,因原國並沒有答應要借道于南貞軍,所以南貞軍才會向北蒙國借,而到時南貞軍也定會從那兒來。」

「可築牆還是需要用上無數城磚,這城磚在短期內可能沒法調齊。」

「不用城磚。」她直接提供另一種更快更可靠的方案,「在那隘口附近有條河,咱們就取河水結冰磚來築牆,築好後再把水反覆往牆而上澆,如此一來,數日後牆面就能凍得比磚料還要結實。」

議事廳內原本雜亂的討論聲忽地都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們平時就只會睡覺和怕冷的夫人。

斐淨以指刮刮面頰,「怎麼都這樣看我?」

「夫人,您要是常這樣醒著該有多好……」木木西覺得宗主大人真是目光如炬,所以這才會挑中在緊要關頭就會變得靈光的夫人。

「就是。」

「夫人,您就少睡點吧,宗主和狼宗都需要您……」木木西的胞弟木木東,感情豐富地吸吸鼻子。

「就是。」

「呃……」她真的有睡很多嗎?

湛朗笑意滿而地看著被眾人說得臉紅紅的自家夫人,然後清清嗓子拍扳定案。

「就照夫人說的去辦。」

「是!」木木西很快就領著所有人離開,準備出動全宗的人手去完成戰前準備。

遭湛朗一把將她抱過,斐淨一頭霧水地由著湛朗賞給她好一頓狂親。

「怎麼了?」整張臉都被親遍的她,在他還想拉開她的衣襟往里頭親時,連忙捧住他的臉。

「你已經把這兒當成你的家了……」她這分明就是保護家人的態度,在她口中的狼宗,也不再是你們你們的,而是咱們狼宗。

「那個……」她轉了轉眼珠子,「我說件事你可不許生氣。」

「你說。」

「因宗里人手不足,所以我打算叫三哥帶著皇爺府的私軍前來支援我狼宗……」她邊說邊觀察他的臉色,「日後那些被擋在冰牆外的正規軍就交給三哥他去收拾,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集中全力去對付那幾支武者小隊,還有南貞國派來的相級高手。」

湛朗不語地看著她,愛憐地以指來回撫著她被凍得嫣紅的唇瓣。

「生氣了?」她還在擔心此舉會不會讓他覺得顏面有損,然後會偷偷在心底感到不痛快。

「不生氣,只是高興。」他用力吻她一記,抱著她起身走出議事廳。

當天夜里,狼宗即將迎戰南頁軍之事已傳遍整片領地,次日整宗族人荇已緊鑼密鼓地動員起來,帶著大隊人馬來到狼宗與北蒙國邊境的隘口,照著夫人連夜畫給他們的圖紙,在河畔準備起築牆所要的冰磚,再照著工事圖夜夜不停築牆。

按人數來說,弱小的狼宗,是不可能有勝算的。

可狼宗勝就勝在武力整齊,先前既打退過身為大國的北蒙國一回,宗內所有的族人都相信,他們這回在宗主與夫人的領導下,也定能渡過這個難關。

半個月後,狼宗向來不參與戰事的老弱婦孺們,已全數移進城主府避難,狼宗的勇士們全數出狼城來到邊界牆內集結等待,而在那座方砌好的冰牆外,由原國然公子斐然所率領的皇爺府私軍,也已經開到。

遠眺著南貞國在前方十里處即一分為二的軍伍,站在邊界牆上的湛朗低聲冷笑。

「想借刀殺人,也得看這把刀夠不夠大。」他狼宗既能扛得下北蒙國的進犯,自然也殺得過這一回的南貞。

嘹亮的號角聲在城牆上響起,湛朗朝一直緊跟在側的木木西吩咐。

「木木西。」

「在。」

「躍入牆內的士級武者就交給你們,相級的都由我來。」

木木西重重一頷首,「我明白,還請宗主務必小心。」

被湛朗下令得留守在大後方保護狼城的斐淨,在听到號角聲後,隨即將湛朗的交代往腦後一拋,躍上戰馬直奔向遠方的冰牆。

花雕在好不容易追上她後,連忙阻止她再繼續向前加入戰事。

「小姐,你安分點!」她要是掉了根頭發,姑爺可不會手下留情。

「狼宗境內除了湛朗與我,難道還有第三個相級高手?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夠幫到他?」要她守著狼城?行啊,她就在敵人能踏進狼城之前將他們都殺光。

「這……」

「我不想當寡婦,所以別攔著我。」斐淨揚鞭一揮,筆直沖向前頭已經開始交戰的戰場。

當斐淨趕到戰圈中特意被騰出來的一大片空地外時,她清晰地感受到,除了湛朗這個相級中階外,還有另一個相級中階,以及四名相級初階的高手。

這是想以人數優勢壓著湛朗打嗎?

熊熊烈焰在斐淨的眼中燃起,她一掌拍向馬背騰空而起,在空中將銳劍出鞘,劍尖劃出的凜然劍意,直指那名趁湛朗在與一名中階高手纏斗時,躲著在後頭準備偷襲之人。

大片的血花自對方的頸間噴出,他一手掩著頸間的傷處詫愕地回首,轉眼間斐淨已來至他的面前,毫不猶豫地再次揮下手中的長劍。

當空落下的人頭,並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另一名南貞國請來助陣的相級初階還來不及驚愕同伴的死亡,冷不防地,一道鎖住他的森冷劍意已來到他的面前。

斐淨高舉著劍,劍尖直指他的眉心,「你們以為,想殺我夫君這事,不需經過我的同意?」

「你是……」原國淨公主?

埋伏許久的花雕在他遲疑的那一個片刻,已自角落邊殺出,一刀狠快地捅向他的心房。他根本就沒料到身後竟還有一名士級高階的暗殺者,才勉強避過想回頭一掌擊斃花雕時,斐淨強大的內力已封鎖住他的四周,他只來得及轉身對即將來到而前的身影抬起一掌,斐淨手中冰冷的長劍,已合作無間地與花雕的短刃同時刺進他的身體里。

「小姐……」花雕頻喘著大氣,看她揮去長劍上的血珠後,馬上朝湛朗的方向奔去。

已經殺了兩名相級初階的湛朗,此刻正與多年不見的老對手柳沁面對面地僵持著。一感覺到斐淨的氣息,他忙打破彼此間的僵持,迸發出上百道的劍意化為劍圈罩住柳沁,然後轉身上前攔下已匆匆趕來的斐淨。

湛朗氣急敗壞地問︰「你來這做什麼?」

「熟悉夫妻業務。」她直盯著高她一階的柳沁不放。

「這不在業務範圍內。」她瘋了嗎?她哪會是柳沁的對手?

「我擴大了。」

湛朗縱聲一吼,「花雕!」

「我這就拖走……」拼著一口氣趕到的花雕,也不管事後小姐會不會清算了,她死命抱著斐淨的腰際飛快離開湛朗的視線。

擺月兌劍圈的柳沁愛笑不笑地瞅著湛朗。

「喲,怕我殺你女人?」真難得素來囂張狂妄的湛朗也會有這等擔心的神情。

湛朗沒空理會他的調侃,「你投效了南貞國?」

「誰讓南貞女皇拿金子砸我?」他搓著下巴怪笑,「嘖嘖嘖……沒想到西苑皇帝送了一堆子美人你不要,你倒是娶了個破鞋?」

怒火高張的湛朗眼中迅速變得血紅,不受控制的妖力迅即取代了內力,湛朗再不理會妖族這個秘密會不會被人知道,漫天的利爪取代了無處不在的劍意,同一時間自四面八方朝錯愕的柳沁狠狠抓下。

「花花,湛朗干嘛生氣?」沒走得很遠的斐淨不解地問向身後。

花雕隱忍著怒火,一想到納蘭先生是絕對不會讓小姐知道那兩字的涵義,又登時安心了些許。

她撒起謊來而不改色,「八成是因對方丑得像只猴子吧。」

「喔。」他是挺討厭猴子的。

花雕可不想再讓小姐有機會听到那些有的沒的。

「小姐,這兒就留給姑爺去收拾,咱們去幫木木西他們?」相級中階也只能由相級中階來對付,她們留在這只是礙事。

「好。」

收到小妹的求援信,即自原國趕來的斐然,在斐淨忙著清理牆內那一票士級武者時,他所帶來的私軍已在牆外將那些正規軍清理了大半,而他則正料理著那些士級以下的武者。

就這種程度也把他給叫來?那個湛朗會不會太不濟了?

已經晉為相級初階的他,將那些無法抵抗相級威壓的武者都困在一處,懶洋洋地抬起一掌,一個接一個地廢去他們的丹田,當他收回手時,他所帶來的私軍們已在他身後開始打掃起戰後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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