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伊甸園 第7章(1)
作者︰朝夕

午時更未到巴比倫諸位大臣就已坐在談判桌前。

屋外除了偶爾出現似欲劈開天空的紅色閃電外黑壓壓的一片,肆虐的嚴風狂猛地拍打著門窗,發出陣陣劇烈的撞擊聲。

甲尼撒面無表情地盯著大門,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擊著。

餅了會,門被人推開,伴著瞬間涌入的狂風暴雨一行撐傘前來米底人走了進來。甲尼撒看著他們,其中有些很熟悉,是曾與他共同作戰沙場的將士。

在敬重真誠地互相點頭示意後,他們便不再是朋友不在是弟兄,而是利益相對的敵人!鎊為其主,大家心里都明白!

最後甲尼撒的目光定在那位身披黑色斗篷,低垂著頭,臉孔被寬大帽檐遮住的人身上。為何對此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定是他多想了吧!

「您好!我是巴比倫二王子甲尼撒。」他起身友善地伸出手。

已走到他對面的人拂下帽子伸手與他相握。

「您好!我是米底二十三公主塞米拉斯。」

對方的聲音溫和有禮卻讓甲尼撒霎時怔在原處,也讓所有巴比倫大臣大吃一驚。

怎麼會是她!濃密的劍眉緊擰,甲尼撒的臉越來越沉。大手猛地一個用力,將她拉至身前,他隔著桌子將頭湊到她耳邊。

「該死的!你來這里干嗎!」他氣憤地小聲說。

抬眼瞟了下目光陰霾冷鷙的他,她緩緩抽回被他緊握的手。

「第一我不是該死的,第二我來這里的目的你很清楚。」帶著迷人的微笑她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

甲尼撒勃然大怒,「回去!」

「怕你沒這個權利來命令我。」

「我是你丈夫!」

「我是米底公主。」

「可你也是我妻子,是巴比倫的王妃!」嘶啞的聲音帶著些許沉痛。

他能理解曾為米底的公主的她對那里有感情,可她不是說更愛巴比倫嗎!就算她不幫巴比倫,至少也應不插手此事,可她竟然……

難道一切僅是欺騙他的謊言?

想起過往的點滴,他深深地搖頭。他相信她的一言一行都出自真心!可她怎能做出如此令他失望的事!

「今日我只是米底公主。」她強調。

「你……」

她怎能如此的平靜,怎能將一切看得若無其事,怎能?!莫非在生氣,想借此來懲罰他?心中明知她的度量不會如此狹隘,他還是出聲解釋。

「昨晚我——」

沒等他說完塞米拉斯甩袖站直身子,本還有些溫度的眼神變得一片冷然。

「開始吧。」她大聲宣布。

眾人聞聲起身,深深地向對方鞠躬致敬。憤然不已的甲尼撒跟著彎,當他與她接近時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叫出她的名字︰「塞米拉斯!」

看都不看他,她淡然地直起身後安坐在椅子上。

甲尼撒的雙拳倏地緊攥。她真要與巴比倫為敵!這對她來說可是百害而無一利,她為何非要如此做!難道有何難言之隱?

「鑒于爭吵了數日都不能達成共識,今天我們就直接說出自己的底線吧,免得大家浪費時間!」最先開口的是一位年邁的米底大臣。

「我也同意!」對面的巴比倫的長老回道。

甲尼撒的目光移向他們。不管她出自何種原因,此事已成定局,他不能再分神!而且他決不會因對方是自己的妻子就心慈手軟,巴比倫該得的他絲毫不會退讓!

「好!被爽快!我米底就退一步要亞述百分之六十的土地。」

「你們憑什麼要百分之六十?我們巴比倫並不想爭,不過該是我們得到亞述百分之六十的土地!」

「那你們又憑什麼?」

「是我巴比倫最先起來反抗亞述的,我們戰爭時間比你們長,損傷的士兵也比你們多,自然該得到更多的戰果!」

「要論戰爭時間我米底可並不比你們少,難不成你們在反抗時我們在看熱鬧!至于沖鋒陷陣流血死傷你巴比倫人,捫心自問我國將士可有絲毫懈怠!何況大量先進的武器是我米底提供給你們的,所以自然是我國該得的多!」

坐在首位的甲尼撒冷眼看著爭吵得臉紅脖子粗的眾人,塞米拉斯則低頭把玩自己的發梢,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我國該得的多!」

「我國該得的多!」

「我國!」

「我國!」

……

「夠了!」甲尼撒猛然拍案,怒吼一聲。

現場頃刻間變得鴉雀無聲,本爭吵不休的眾人驚詫地扭頭看向他,塞米拉斯也緩緩地揚起低垂的頭。

「別忘了你們曾是同戰沙場、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他痛心不已。人為何能夠同患難卻難以共享福呢?!

眼發紅的雙方因他的話凝視著彼此,那些親自上過戰場相互扶持過的將士都緩緩地低下了頭,可那些貴族長老們可不管這些,他們在乎的只是自己可以分封到的土地,對甲尼撒的話實無太多感觸。

「您的話不假,我們是曾為盟國,可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難不成因您這句話我們米底就要放棄自己的權利?」塞米拉斯身邊的大臣橫著脖子挑釁,甚是張狂。

甲尼撒不怒反笑。

「你說什麼?」他緩緩地站起身。

「我說我們米底人決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蠱惑!」那位大臣跟著起身,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別人都對這個王子心存恐懼他可不怕!當著眾人的面料他也不敢把自己怎樣!

可就在他得意洋洋之時喉嚨已被人緊緊鎖住。

「再說一遍。」甲尼撒的語氣輕淡至極卻布滿肅殺之氣。

難以置信地瞪大眼,那位大臣驚懼地盯著那張緊貼著自己比冰還寒峭冷厲比鬼魅更陰森恐怖的臉,渾身發抖得說不出話來。

「說呀。」甲尼撒的手越收越緊。

「……饒……命……」臉開始發紫的他艱澀地求饒,心已被恐懼的洪流湮滅。

甲尼撒的唇畔輕扯了下,似滿意,似嘲諷。

「我要听的不是這句。」

就在他欲下殺機之時一只白皙的手輕搭在他的掌上。

「您不會公然殺我米底使臣吧,甲尼撒王子。」塞米拉撒溫和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在空氣中輕緩地揚起。

甲尼撒扭過頭。

迎視那陰狠冷峻的目光塞米拉斯沒有移開眼,表情萬般沉靜。

「請放手吧,所有人都在等您呢。」不知是否有意提醒,她如此說。

听此話甲尼撒的目光移向一旁,看著那些張大嘴瞪直眼,傻愣愣盯著自己的人,他冷哼一聲,緩緩松開手。

算他走運!

而那個從死神手中僥幸逃月兌的大臣,腿一軟癱在椅子上猛地顫抖著,再也不敢發表任何言論。

「接著說。」甲尼撒神態自若地坐回椅子上。

可經這麼一嚇,米底人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再開口。塞米拉斯瞟了眼他們,嘲諷地輕扯起唇角,「你我都要百分之六十,你看怎麼辦?」

甲尼撒深思一番後斷然開口︰「各自一半。」這是最好的方法。

「王子!」驚聲大叫的是巴比倫的大臣。

塞米拉斯暗暗笑了。

不愧是她的丈夫!處事合情合理令人敬佩!可她知道這項提議不會被眾人接受,就連心中極贊同的她都要出聲反駁︰「無論如何我米底要定亞述百分之六十的土地城鎮,絕不退讓。」此話是說給米底人听的,她知道發生在這里的一切都會毫無遺漏地傳到薩里斯耳中。

「王妃!」巴比倫眾臣再次驚叫。怎麼他們崇敬的王子和王妃都向著外人!

「抱歉各位,現在的我只是米底公主。」

巴比倫諸位大臣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起來。

米底人則竊笑不已。國王的計策就是高,讓巴比倫人有苦難說!

而甲尼撒只是凝望著她,並沒有出聲。他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可他不願相信這是她的本意,他不信!身側的雙手憤懣地緊握成拳,微微顫抖著。

不敢去看他沉痛的臉,塞米拉斯的目光一直漂向他方。她會心疼,會不舍,會變得軟弱,她清楚地知道,可她更明白自己不能如此!

「如何?你們同意嗎?」一名米底使臣在許久後開口。

甲尼撒掃了他一眼,這個人瞬間嚇得顫抖著坐了回去。

「你可同意?」塞米拉斯接著問。知道他不會同意她才敢如此提議,不然她真要成巴比倫的罪人了!

「做夢!」甲尼撒冷哼。

「您別忘了能順利攻下尼尼微都是王子的功勞,單憑此就不可能將亞述的大部分土地給米底!」一名巴比倫大臣驕傲地說出他們的殺手 。

「那條計策……」塞米拉斯頓了下,看向甲尼撒。迎視她的眼神萬般坦然,不自覺地她笑了,不管怎樣,他的人品令她欽佩!

甲尼撒靜候她說出真相。他早想解釋此事,只是苦無良機,雖然現在說出是最差的,可他並不在乎!但他沒想到她接下來的話竟是,

「雖然是你國王子出的,可我米底在圍城時也沒有少出力,死傷更是不計其數,你們怎能將所有功勞歸于甲尼撒一人!」短暫的驚詫過後,甲尼撒的心變得欣喜萬分。並非因為她沒有說出對他不利的事實,而是從話中明了她的心意。如果真想幫著米底來對付巴比倫她是不可能放棄這絕佳機會的!

「綜合而論攻打亞述之事上我米底的功勞與巴比倫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這百分之六十的土地我們當得無愧!」「就是,就是!」米底人跟著應和。

「我國也並非不近人情,就最後給你方一月的時間考慮此事,如若不允那和談不成只好兵戎相向了,到時硝煙四起、血流成河、民不聊生,我想這也不是你們樂見的吧!」同意吧!她在心中乞求。她太需要這一個月時間!

「好,就一個月!」出乎眾人意料甲尼撒接受了此事。他不知她在想什麼,可他願意相信她!

謝謝!塞米拉斯用眼神傳遞她的感激。到時她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

「希望結果不會令大家失望。」她邊說邊站起身,「恕我等先告辭了。」鞠躬行禮後,塞米拉斯率米底眾人離開了大殿。

屋外,狂風暴雨依舊不停。

塞米拉斯回家後直接去了貝依和辛西亞的房間。

「出什麼事了?」見她臉色不對辛西亞不放心地問。

「我父王來了。」她疲憊地坐到椅子上。

「他來干嗎?」

「為了亞述的土地,他讓我上談判桌替米底說話。」

「您沒必要听他的!」

這個米底國王怎麼這麼毒!明知道王妃在巴比倫的身份還要求她做這種事!

「他拿我母親的尸骨相要挾令我不得不從!」

「您打算怎麼辦?」

「我想麻煩貝依去一趟米底將我母親的骨灰取回。」

「還是我去吧!」此途必定艱險,單純的貝依怕是應付不來!

「你忘了自己是要成婚的人嗎?」父王已經為她和吉爾迦瑟賜婚,婚期就在近日。

提到此事辛西亞並未有喜色,反而更憂心忡忡。

「我去。」貝依說。一直無以回報王妃對她的好,這次終于用得著她了,她怎能推卻!

「危險很大,你怕不怕?」塞米拉斯嚴肅地問。

米底皇宮可不是隨便能闖的,而且她那生性多疑的父王定派了重兵把守,稍有失誤怕是連性命都不保!

「不怕!就是死我也會將您母親的骨灰取回!」

「謝謝!」塞米拉斯深深向她鞠上一躬。

「您別這樣,我擔待不起!」貝依急忙扶住她。

「真的謝謝你!」貝依為她甘願冒生命危險,這份情,她怕是還都難以還清!

「您再這樣我可生氣了!」

「好,不說了。可你只有一個月。」

「我會在一月內趕回的!」

「我派衛隊沿途保護你的安全。」

「那我立刻就走。」

「早去早回!」

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塞米拉斯悄悄攥緊雙拳。此番能否成功就全靠她了!

保重,貝依!

甲尼撒在米底使臣離開後來到那波勃來薩的寢宮向他匯報今日談判的詳情。盡避父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可他依然清楚地感覺到父王對他的做法並不滿意!沒解釋什麼,他離開這里回到家。

心很累很沉重,可他依然想盡快向妻子問清真相。

推開大門,院落中冷冷清清的不見人影。他有些納悶地向里走卻見塞米拉斯一臉驚慌地從屋中奔了出來。

「怎麼了?」

「魯卡突然全身抽搐不停,我要去叫阿蘇!」

甲尼撒的心一怔。

「我去,你留下來照顧他。」

「那你快些,我怕他支持不了多久!」不知不覺她紅了眼眶。

「放心!」輕撫一下她的頭後甲尼撒快步離開。

塞米拉斯急忙折回屋中。

木制大床上,魯卡劇烈地抽搐著,眼和嘴已嚴重歪向一旁。她顫抖著雙手在他僵直的身體上用力地揉捏。

餅了會甲尼撒帶數人趕了回來,而此刻魯卡的臉已變得慘白一片,眼白向上翻起,口中吐著白沫。

甲尼撒走過來緊摟住她發抖的肩。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安慰她也在安撫自己。

塞米拉斯緊靠在他的懷中閉上眼。希望會真如他所言!可當她睜開眼時卻憤然地一把將他推開。

「他們在干嗎?!」

昂責驅鬼的祭司們有的拿出法器——銅罐念咒,有的在畫符。

「去病。」甲尼撒蹙起眉頭。她為何反應如此激烈!

「我叫你找治病的阿蘇,不是驅魔的巴努!」眼中兩束憤怒的火焰正在悄悄燃燒。

以前是听說過巴比倫雖然醫術發達可人生病會先求神問卜最後才會想到阿蘇,可她沒想到連他都如此愚昧!

「魯卡突然患惡疾定是得罪了神以致惡鬼附身!」

「一派胡言!」她怒斥一聲後向門口走去。她也信神,也崇敬神,可有病就必須治這道理她還懂!

甲尼撒一下拽住她的手臂。

「去干嗎?」

「找阿蘇!」她努力想甩開他的手可試了數次都沒有辦到。

「不許去!」

「你不去我自己去還不行嗎!」他怎麼能如此蠻不講理!

「不行!你如此做會得罪神!」到時魯卡的病情定會加重!

「那魯卡怎麼辦!」她難得地大吼出聲。

「有他們。」他指著那些專心驅鬼絲毫未受影響的祭司。所有人生的怪病都是由巴努救治,他信任他們!

「他們能干嗎!」畫下符,念點咒,病就會好嗎!

「會開藥的,你不必擔心。」甲尼撒執意不肯松手。

「什麼藥?」不會是那種由蛇肉、碎骨、塵土、變質東西和人類動物糞便等最髒最臭的東西做的「特效藥」吧!

「自然是嚇鬼之藥。」

就知道!塞米拉斯更加用力拉扯自己的手臂。

「別胡鬧!」

「放手!」

轉頭看了下漸漸停止抽搐的魯卡,心中的憂慮與憤怒更濃。

「放手!」

甲尼撒依然沒有動。

難道他就不急,他就無動于衷?那是從小就看著他長大的人啊!他——

伴著啪的聲響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他看似冷靜無情的臉上,將他眼中的憂慮與沉痛打個粉碎。

「你!」瞬間瞪直眼,他呆在原地。

她……打他?臉上明顯的火辣辣的刺痛感讓他難以置信,臉瞬間變得冷厲萬分。

懊死的!她竟敢打他!從沒有人敢這樣做,敢如此侮辱他,就連父王都不曾!她怎敢?!

手終于松開她的手臂卻是高高地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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