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方面,對宋聿來說,偌大的工作壓力,他一直都在獨自一人默默承受,他想用自己的優異表現,想以自己的工作能力,將公司的事情盡快上手,在以後可能會出現的沖突中,為自己更多地贏得一些籌碼和回旋余地。
曾經有幾次,他想方設法在忙中找了個空隙,一心要跟老爸挑明他和瀟瀟的事情,但是,每當他一開口,宋致山就不露痕跡地,以種種理由直接把話題岔了開去,明顯就是不想深談,而每每此時,瀟瀟那雙沉靜但顯然是制止的眼神也會在他眼前不斷閃現,因此,想了又想,他還是按捺住心中的煩躁,暫時忍了下來。
而且,他知道,瀟瀟其實還是有些介意自己比她小的事實以及兩人一直以來不同的生活和家庭背景,他也深知瀟瀟一貫的清高自律,明白她表面柔弱,其實心里是極有自己的主張的。
因此,他決定什麼都不跟瀟瀟說,他要自己獨力承擔,瀟瀟,是要他來呵護的。
他不忍瀟瀟為他擔心。
沒過多久,宋致山的大學同學孫林飛,果然就攜女兒孫安琪從美國飛回來,來到了D市。
宋致山十分開心,在一個中午,極其隆重地攜全家為孫先生父女倆接風洗塵。
瀟瀟自然也奉命一同出席。
孫林飛高大沉穩,戴一副金絲邊眼鏡,一副儒商的模樣,而孫安琪,果然和宋致山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樣,一頭挑染成酒紅色的俏麗短發,身材高挑,明眸皓齒,青春逼人,且在美國長大,生就典型的美國女孩子熱情大方的性格,一見面就「HELLO」、「HELLO」地不停招呼大家。
正如宋致山對孫安琪的印象十分不錯一樣,孫林飛對宋聿和瀟瀟這一對小兒女也是贊不絕口,更是一徑夸瀟瀟才貌雙全,氣質過人,若是在美國,選蚌華裔小姐前三名肯定沒問題,弄得瀟瀟頗有幾分不好意思,也弄得毫不矯飾的孫安琪在旁邊假意發脾氣,拉著孫林飛的手臂亂晃,直說Daddy偏心,從來都沒這麼夸過自己的女兒。
一時惹得眾人皆盡大笑,瀟瀟也笑。
瀟瀟就對孫安琪這個女孩子印象很是不錯,毫無架子,落落大方,盡避語言有些不太相通,但是,應對很得體,也很有禮貌,顯然家教甚好。
但很快地,一開席,她的心就開始漸漸下沉。
因為,很明顯的,這是一次變相的相親宴。
打從一開始,宋致山就有意安排兒子宋聿和孫安琪坐在一起,並和孫林飛一道,很有默契地,不斷制造著各種話題,絮絮叨叨地,這個聊著自家寶貝兒子從小到大發生的一些趣事,那個說著自家的寶貝女兒自懂事以來不斷擺的各種烏龍事件,直談得眉飛色舞,興致盎然,宋聿倒是不動聲色,臉上一片平靜,只听得孫安琪面帶紅暈,大發嬌嗔。
並且,很明顯的,孫安琪對宋聿很有好感,盡避宋聿對她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不斷問出的問題大都三言兩語,言簡意賅地,禮貌性一答而過,且臉上並無多少笑意,但是,她倒更加覺得宋聿比那些一見到她,就像蜜蜂采蜜一樣蜂擁上來的男孩子,要有個性和吸引力多了。因此,一頓飯吃下來,她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夾在一堆寒暄聲中,顯得分外突出。
瀟瀟只是低頭吃飯,因為她知道,這個餐桌上,盡避主角是孫家父女,但其實,有好幾個人都在打量著她。
除了宋聿時不時略帶焦慮地看看她之外,宋先生,從女士,包括孝莊,都不時地,悄悄地,不露痕跡地瞥她一眼。
因此,她只能低頭,並且,心里掠過一陣一陣的苦澀。
現在的她,一心只想早點結束這頓飯,然後,獨自一人,找個地方,好好靜一靜。
吃完飯,眾人坐著,繼續聊了一會兒天,然後,宋致山似是不經意地說道︰「小聿,安琪從來沒回來過,對D市一點都不熟悉,都是年輕人,好溝通,你開車帶她到處去轉轉吧。」
孫林飛自然頷首微笑,孫安琪也是一副很雀躍的模樣。畢竟,她的確對中國這個古老的國度知之甚少,每周一次的中文家教課上雖然也教到一些有關中國的歷史文化以及風土人情的知識,但是,由于當時的她貪玩,且在美國也全無那種感同身受的氛圍,一向學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意興闌珊。如今,首次跟Daddy回到國內,第一次看到那麼多跟自己一樣都是黃皮膚的同胞,居然,破天荒的,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認同感,十分想立刻就去到處走走,看看。
再加上,將要帶她去熟悉環境的,又是身旁這個她有著十二分好感的宋聿同學,因此,她臉上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宋聿听聞老爸的話,立刻看向瀟瀟,他只看到瀟瀟烏黑的長發掩著臉,完全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但是,他想,他很清楚。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打算出言拒絕︰「爸……」
正在此時,瀟瀟的手機響了,瀟瀟默默地拿出來一看,是最近以來經常打電話過來的,讓她想不記住號碼都不行的沈寒培先生。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宋聿,他正緊緊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他猜得到是誰。
宋聿不笨,他知道一直以來,即便他跟瀟瀟談戀愛這段時間以來,那個沈寒培從來就沒有死心過,再加上他和瀟瀟的事情在家里從來也沒有正式公開過,因此,似乎是不知內情的沈寒培一直窮追不舍地,電話短信接連不斷,就連一向大而化之的姚遠,前段時間,也曾經似有意似無意提醒過他,曾經看到陸師姐和一個看上去斯文穩重的男人在學校里散過步。
盡避心里一直酸溜溜的,非常不舒服,但是,宋聿知道,一定是那個叫什麼沈寒培的鍥而不舍地主動找上門來的,瀟瀟從小被孝莊和從女士灌輸得太講究禮儀了,顧慮太多,又拉不下面子,所以才推托不掉。
他一向很信任瀟瀟,也對彼此之間的那份感情很有信心,再加上這一陣子實在太忙,陪她的時間實在有限,潛意識里有一種愧疚感,想暫且按下不提,過了這陣子再好好問問瀟瀟,一直倒並沒有多說什麼。
瀟瀟低下頭,無奈地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傳來的仍然是沈寒培溫和有禮的聲音︰「瀟瀟嗎?我是沈寒培。」
瀟瀟有些困難地說道︰「你好,沈先生。」
她只顧低頭說話,沒注意到宋聿的雙眸立刻冷了下去。
沈寒培的口氣中帶有幾分征詢意味,「瀟瀟,我手上有兩張今天晚上理查•克萊德曼的現場演奏會的票,听你媽媽說你一向喜歡听他的鋼琴演奏,想請你一起去,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最近鋼琴王子理查•克萊德曼來到D市,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的,據說演奏會一票難求,沒想到,沈寒培倒是神通廣大,能搞到票,而且,還這麼有心。
瀟瀟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她無意識地一抬頭,首先接觸到的,宋聿帶有幾分惱怒和寒意的眼楮,她又看向宋致山,依然是那種和悅中帶有無聲命令和不容抗拒的眼神,一直在銳利地盯著她,她再看向從女士,從女士正在鼓勵,擔憂,又帶有些微祈盼地看著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那個什麼都不知道,仍然面帶幾分喜悅和一些羞澀的,一直悄悄看著宋聿的孫安琪,遲疑了半天,終于還是低聲開口︰「呃,有……空……」
說得分外艱難,同時,心里掠過一陣強烈的痛楚。
只听得沈寒培十分愉悅地說︰「那好,我晚上六點鐘來接你,到時候見。」
「好。」瀟瀟簡單應了一聲,收線。
這次,她抬起頭來明明白白看到的,是宋聿極其憤怒的,且不可置信的眼神。
然後,她就听到宋致山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依然很自若的聲音︰「小聿,快帶安琪去吧,別耽擱時間了,回頭晚上還有別的活動安排呢。」
宋聿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徑自向外走。
孫安琪有禮貌地,跟大家打了個招呼,高高興興地跟出去了。
接著,眾人也紛紛散去。
宋致山和孫林飛繼續到孫家父女下榻的賓館敘舊去了,從女士、孝莊和瀟瀟一起回家。
孝莊和瀟瀟坐在後座,瀟瀟下意識地依偎在孝莊身邊,一言不發,孝莊也是什麼都不說,把她攬在懷中,幫她順順長發,安慰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瀟瀟將頭深深埋到她胸前,眼眶頓濕。
晚上的音樂會的確很精彩,盛況空前,座無虛席,但是,瀟瀟坐著,從頭到尾,幾乎恍若未聞,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神游天外。
沈寒培听得倒頗為專注,十分入神,且陶醉其中的樣子。
音樂會結束後,瀟瀟婉拒了沈先生提出的,順便到哪兒再去坐坐的建議。
她實在是沒有那份心情。
沈寒培倒也並沒有多問,非常有紳士風度的,一路開車把瀟瀟護送回家,看著她進門之後,才倒車離去。
瀟瀟進入房內,里面一片寂靜,她知道,晚上全家又和孫家父女出去吃飯,兼娛樂去了。
而且,她還知道,宋聿和孫安琪一個下午都沒有回來過。
她沒有開燈,一路靜靜地走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進了房內,她默默地在床頭坐了半晌,然後,下意識地拉開抽屜,拿出那只小盒子,打開來,對著那只鐲子發了半天愣。
就在今天下午,從女士來到她房內,坐了半天,隨隨便便地跟她閑聊著,然後,臨走前,似是不經意地提到,去年在巴黎的時候,她和宋致山特意為宋聿挑了一件禮物,當時兩人是希望宋聿送給他未來另一半的,照現在的情形看起來,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個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瀟瀟當然明白老媽所指為何,她繼續凝視了這只鐲子一會兒,然後,又把它放了回去。
她繼續坐在床頭,一動也不動。
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不斷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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