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你覺得你找到了我,你覺得你可以不必再承受那種痛,就是一種罪嗎?」他的眼慢慢的沉下來,他的聲音冷冽如風。
「難道不是嗎?」她那原本輕柔的語調驟然變得尖銳了起來,「你知道這有多不公平嗎?君家人的痛,一年勝過一年,姑姑比我年長十幾歲,她所承受的痛,遠比我更痛更折磨人,我沒辦法去體會姑姑到底該是痛到了什麼程度,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明明她應該比我更早找到命依才對啊!」
「寵寵,你若覺得找到了我,是一種罪的話,你又把我置于何地呢?」他站定在她跟前,俯著身,冷冷的問道。
「我……」她的唇張了張,卻沒了聲。
「我從來都認為,你可以那麼早的找到我,是上帝的一種恩賜,可是如今,你卻告訴我,這種恩賜對你而言是罪!若是你真的想要公平的話,那麼……」他的聲音一點點的隱沒著,修長的手指卻開始一顆顆的解開西裝外套的衣扣,然後則是襯衫的紐扣,一顆一顆……直到他把所有的紐扣都解開了。
他站著,銀色的月光披灑在他的身上,衣衫敞開這,的胸膛上,那丑陋的槍傷疤痕扎痛著她的眼。
慢慢的,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中指指著那彈孔穿透的地方,用著寵寵一生難忘的表情說道,「你可以拿著你手中的那把匕首,往我的這里捅,這樣,你就可以找到你所謂的公平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異常的冰冷,卻帶著一種引誘般的語調,而他的臉上,蕩漾著猶如天使般的淺笑,看著她的眼神是寵溺,以及……痛楚!
那麼的復雜,又那麼的悲哀!
寵寵呆住了,她寧願永遠都不曾見到過他這樣的神情。
而他的手卻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著他的胸前靠去,連帶著還有她手中握著的那把匕首。直到匕首那鋒利的尖口處抵上了他那猙獰的傷疤,她才驟然的回過神來。
「卿……」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聲音是那麼的顫抖。
「寵寵。」他的聲音溫柔到了極點,「若是你不能確定心髒的位置,那麼我告訴你,只要你沿著這個傷口,再往前用一下力就可以了。」
她啞然著,腦子混亂成了一片。
他的手指握著她的手腕,握得很用力,就連她想掙扎,都不能移動半分。
「這樣,你就可以從你的自責中解月兌出來了!」他微微的傾著身子,唇湊在了她的耳邊,如是說著。
解月兌?真的可以解月兌嗎?
她茫然的眨眨眼,看著那刀尖一點點的插入了他的肌膚,看著那才剛剛結痂的傷口又滲出了絲絲鮮血……
那麼的紅,那麼的艷……
泵姑在把這匕首插入心髒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淌著血嗎?艷麗如花朵般盛開……也如花朵般的干涸凋謝……
若是再繼續這麼插下去的話,他會死的吧!
死……
會死……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著,那沉寂在自責中的神智終于回過神來。
她想要松開匕首,她想要狠狠把手抽開,可是……卻什麼也辦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刀尖又進了幾分……
「放手,慕傲卿,你快放手!」她喊道,一種恐懼在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若是從此以後這個世界沒有他的話,若是她再也看不到他的容顏,听不到他的聲音的話……
她簡直不能想象那種肯能性!
可是他卻置若罔聞,依然笑得那麼溫柔卻決絕,把她的手握得死緊的朝著他的胸口送去。
寵寵驚恐的望著那那刀尖插入的地方,眸子越睜越大。不要!她不要他再受任何的傷了!即使她自責,即使她懊惱,可是他又怎麼可以這樣呢,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她的解月兌嘛?
她的腦海中,閃過了姑姑的音容笑貌,閃過了姑姑用著柔和的聲音告訴她對命依的向往,閃過了姑姑即使疼得再厲害,也會用笑容來鼓勵她……可是她腦海中最後閃過的,卻是慕傲卿悲傷到極致的微笑……
「不!不!不!慕傲卿,你說過的,你的生死該由我來掌控,我不許你離開我!不許,不許!」她掙扎著,嚷著,哽咽著,那一直被她壓抑著的眼淚,在著一刻滾滾涌出。
這眼淚,埋得太深,又埋得太多,一旦找到了口子,便一發不可收拾。
她哭得像個淚人似的,上氣不接下氣。他蒼白著臉,終是松開了她的手。
匕首落在了石台子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她撲到他的胸前,看著他的傷口,口中不斷的喃喃著,「慕傲卿,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不要!」
他望著她,這一次,卻是真正的笑了,「好,我不死,只要你活著,我便不死。」
她還是哭著,趴在他的胸前,不斷的用手抹著那些滲出的鮮血,「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來逼我呢!」
「因為——我愛你。」他說的只有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可是這一句話,所隱含的理由,卻勝過了其他千千萬萬的理由。
她怔怔的望著他,淚卻落得更凶了。
這個男人,到底該有多愛她呢?愛到連她自己都懷疑,這樣的她,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他付出如此之多。
她的手壓著住他的傷口,喃喃的問道,「疼嗎?」
「比不上你的疼。」他的指尖一點點的拭去她的眼淚,「寵寵,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公平可言,正如姑姑一生都找尋不到她的命依,又正如我,可以不在意其他任何女人,卻唯獨願意把性命交在你的手上。」她太純,太真,像個孩子似的,總沒有認清這個世界。
她顫了顫唇,「卿,我還可以自私得,無憂無慮的幸福下去嗎?」
「可以的,連同姑姑未曾得到過的幸福,一起得活下去。」
她合上眸子,淚刷刷的滴落在他的手上,他的身上,他的臉上。她伸手,抓住了他為她拭淚的手,緊緊的把他的手心貼著自己的面頰,感受著從他掌心中傳來的這絲絲溫度。
「卿……我終于明白了,遇上你,其實是我最幸福的事。」
寵寵!他所疼愛的寵寵呵……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寵寵,我願一生寵你,愛你,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月夜之下,他吻上了她的唇,發下了他的誓言。
有一種人,是用性命在愛。
而有一種愛,是至死方休的。
究竟誰才是誰的命依,而誰又是誰的解藥……其實早已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