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辦。」下了最後一道確切的命令給部門經理,岳明桑摘下金絲邊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皮,算是為今日的忙碌劃下一個暫時性的句點。
喝光冷掉的咖啡,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和高瑪瑙說過話。
唉,都怪岳門的經營規模太大,橫跨的行業種類太多,父親近來甚至想成為亞洲四小龍的鉅商之首,而不是其中之一。
他並不是不認同父親的野心,真的,每個人都會有爬到別人頭頂上的野心,但是父親的野心太強,動作太悍,自從跟在父親的身邊,不過短短一段時日,他深深的領教到父親在商場上的「笑面虎」作風。
案親可以在電話里笑著做出合並他人公司的狠快決定,之後還叫警衛將苦苦求情的原業主拖出去。
難道父親不能同情一下人家?
「為什麼?孩子,在商場上對敵人仁慈,等于是對自己殘忍,更何況我收購、合並這些公司可是完全依照合法的途徑,不會有把柄讓人提起控訴。」面對他的疑問,岳父反過來訓了他一頓。
「但……」岳明桑自以為理智沉穩,不過此刻才發現仍然欠缺父親的圓滑與老練,而且怎麼也做不來父親收購、合並那些大大小小企業時的徹底無情。
如果這是一場邦喉戰,那麼他充其量只能拿穩了刀柄,父親卻已經割斷了敵人的動脈。
想了想,他只能換個方式勸導,「爸,既然醫生說您的身體不好,您就先放個假,帶媽媽出國散散心。」
「我不……」有一瞬間,岳父看似要勃然大怒,隨即鎮定下來,「呵呵……再過一陣子吧!小四,等你上了軌道再說。」
「好吧!」岳明桑也只能無奈的笑笑。父親說得也對,只有等他接手岳門後,公事全面上了軌道,做長輩的方能安心放手。
如此一來,便是惡性循環了。
一天復一天,除了忙著岳門的公事之外,他無暇分身,往往回到家後便倒頭大睡,甚至開始夜宿辦公室里的套房,三天兩頭不回家。
他想,這一切都應該是值得的,只要再忙過一陣子,再過一陣子……
這時,辦公室里的電話鈴聲響起。
岳明桑拿起話筒,「喂?」
「小四,事情忙完了嗎?你準備一下,晚上卡納比先生請我們到萊佛士大酒店吃飯。」
卡納比先生正是岳明桑簽下的第一筆合約的對象,這位年紀與岳父相仿的企業家不但當年對岳明桑激賞不已,還一度打電話向岳父表示,他願意按照華人的習俗,收岳明桑做干兒子。
「這麼突然?」好不容易忙完公事,他以為可以回家休息,畢竟好久沒跟高瑪瑙好好的吃頓飯。「爸,方便改個時間嗎?」
「恐怕不行,卡納比先生臨時有事來新加坡一趟,隔天就要走,我們好歹要盡一下地主之誼才對吧!」
案親的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岳明桑只得準時赴約。
岳門的年輕鉅子即將與雅加達大企業家的女兒訂婚?!
看著報紙上聳動的標題和照片,高瑪瑙頓時不能呼吸。
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士與褐膚秀美的小姐坐在一塊,相談甚歡?眼神傳情?一見鐘情……
不不不!她的嘴唇發白,卻怎麼都出不了聲,只听見內心不斷的狂叫。
盡避那是八卦小報,但是寫得信誓旦旦、指證歷歷,她能不相信嗎?
「瑪瑙……」也是一直到了公司,公關人員拿了報紙給他看,岳明桑才知道居然有這種可笑的小道消息。
他既生氣又緊張,生氣這些狗仔隊無中生有,寫出不實報導,緊張瑪瑙可能會有的種種反應。
丟下報紙,不顧岳父及員工們的錯愕,他沖出公司,直奔家里。
「瑪瑙?」
氣喘吁吁的,他一打開兩人的臥房門,便看見散落在地毯上的報紙,一顆心直往下沉。
報紙沒有一張是完整的,或撕碎,或揉成一團,或破了一半……就像她的心?
「噢,瑪瑙……」
他找遍房間,都沒有發現她,甚至拉開落地窗,她也不在陽台上,最後靈機一動,拉開更衣間的門。
「瑪瑙!」終于找到她,他不禁松了口氣。「天啊!你在這里做什麼?」
斑瑪瑙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置身名牌服飾之間,她卻穿著自己一路穿來新加坡的T恤和牛仔褲,哭得紅腫的媚眼定定的看著前方的某一點。
「瑪瑙……」岳明桑小心翼翼的在她身旁盤腿坐下。
「也許現在還不遲,岳,我們分手吧!」她沒有轉動僵硬的頸子,直截了當的說。
她的聲音輕輕的,卻重重的撞擊他的心頭。
「不!」
「不?」
「不。」勉強保持理智,他試探性的伸出手,攬住她。
雖然沒有遭到任何拒絕,可是兩人的身體距離發近了,心靈反而離得更遠。
「你為什麼要躲到更衣間?」他的薄唇輕輕的貼上她的太陽穴,感覺她微帶涼意的體溫。「這個地方好小。」
「是啊!苞我家一樣的小。」她意有所指,「感覺就像回家。」
「你是在家里啊!」明知道她在說什麼,他假裝不懂,努力的說服她……或者他是在說服自己?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岳。」高瑪瑙再也按捺不住,用力掙月兌他的懷抱。「我不屬于這里,不屬于新加坡,不屬于岳門,不屬于這棟大得像迷宮的房子……這里不是我的家,不是!」
岳明桑一頓,閉上眼楮,連做幾個深呼吸,再張開眼楮,「那我呢?你認為……我也不屬于你的嗎?」
「我……」這下換情緒激昂的她呼吸一窒,咬著下唇,想要別開臉。
但是他不許,伸手扳過她的臉龐,慢慢的逼近,「回答我。」
「是。」閃躲不過,高瑪瑙也動氣了,直勾勾的看著他,「現在這個什麼‘岳門的年輕鉅子’不是屬于我的岳明桑,不是!」紅腫的眼楮又流出淚水,她拼命的捶打他,借以宣泄情緒。
近來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他,此刻完全處于挨打的地位,盡避痛得悶哼幾聲,卻不敢反擊,最後索性舉高雙手,任由她發泄個夠。
終于,她停下動作,打起精神,用力揩去眼淚,很有志氣的吸了吸鼻子。
哭泣是宣泄情緒的一種方法,那麼雨過天青就沒事了吧?岳明桑一點也不在意身上的手工高級西裝被弄皺、弄髒,默默的掏出手帕,幫她擦拭淚痕。
她老大不客氣的接受他的服務,「幫我擦干淨一點,最好是可以把我的眼袋都擦掉,腫腫的,丑死了。」
「我的女王陛下永遠都貌美如花。」
「哼,小人,你說話超惡心的,我要吐……嘔?!」她原本只是做做樣子,沒想到真的有一股奇怪的脹滿感迅速涌至喉頭。
「你怎麼了?」他驚覺她不對勁的動靜。
「沒事。」感覺怪怪的,可是一下子就過去了,應該沒事。
好吧!現在她哭也哭過,鬧也鬧過,問題還沒有問。
「說!」高瑪瑙抓住他的領帶,輕輕一拉,臉貼近他的。「那篇報導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誤會。」岳明桑很高興看見她重新振作起女王脾氣,然後毫不保留的告訴她有關他與卡納比先生的結緣由來。「……這回他的女兒將在新加坡當交換學生,所以先與岳門打聲招呼,請我們多多關照。改天我介紹可麗兒與你認識,她人很好,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可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