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為你送終。」
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一把極細的長劍打掉了金少爺的手,樓織寧看到那劍細且輕軟,還仿佛會抖跳似的。
「痛痛……痛啊……」金少爺甩著手齜牙咧嘴的鬼叫起來。
「爺!」樓織寧連忙跑到封騰身後去。
這世上居然有人敢打他?金少爺氣得破口大罵︰「還愣著吃屁啊?給我打!」
「是!」四名保鏢馬上風風火火的圍住封騰。
金少爺忙道︰「打男的不打女的,把女的拉過來!」
聞言,封騰立即將樓織寧護于身後。
雖然很感動他把她看得比他自己還重要,但平時他都是宮中侍衛保護的對象,她很擔心手無縛雞之力的他要怎麼保護她?
他若是在宮外受了傷,回到宮里要如何解釋?若他說是在宮里受的傷,那保護他的那些御前侍衛就要倒大楣了。
總之,不論如何都會是非常棘手的大問題,他們實在不該貪玩出宮啊……
「上啊!還等什麼?是要本少爺去買一串鞭炮來放完你們才要動手是不是?」金少爺火氣很大。
那四個保鏢同時動手,只見封騰有條不紊的使著劍,閃電般交錯的刀光劍影,樓織寧心里咯登了一下,發現他的劍法只專注于刺術還有直線攻擊,這不是西洋劍是什麼?
上司賀震霆每周上西洋劍館練劍一次,多年來都是她陪同一起去的,她對那攻擊的招數太熟悉了。
仔細一看,封騰拿的那把軟劍也像特別打造的,她在宮中沒見侍衛佩這樣的劍,而且他們出宮時也不見他有佩劍,那劍是從哪來的?難道是把伸縮劍,他一直隨身帶著嗎?
「這什麼路數?」金少爺見自己保鏢被攻得極為狼狽,也急了。
不只金少爺等人以及圍觀的人嘖嘖稱奇,樓織寧更是又驚又疑的看著封騰使劍,一時也忘了要好好的躲在他身後,幸好那四個人現下被封騰攻得落花流水,也沒空抓她了。
封騰一個人制伏那四個保鏢之後,金少爺等人忙挾著尾巴逃了,周圍響起了如雷掌聲和叫好聲,樓織寧心神不寧的看著封騰和他手中的那把軟劍,心里七上八下的評評狂跳。
如果是平常她會想,要是有個缽碗不一定會有人丟錢,但現在她沒那心情,在這里看到熟悉的西洋劍法,她哪有辦法平靜下來?
她潤了潤嘴唇,伸手拽住了封騰的衣裳。「爺,我不舒服,可以在客棧要間房休息一下再走嗎?」
這種事總不能在大街上問他,回宮問更危險,而且她也真的不舒服,心髒跳太快了,整個人口干舌燥,好像虛月兌了似的無力。
「你忍忍。」封騰摟著她走,很快找到一間小客棧,要了間廂房,讓小二送了壺熱茶來。
樓織寧慢吞吞的喝了兩杯熱茶,不時抬眸看看封騰,又低頭看看茶杯,琢磨著要怎麼問才好?
不能因為他會使西洋劍就說他是穿來的,就算他真是穿來的,也可能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畢竟在現代會使西洋劍的不計其數。
但是,雖然會西洋劍的人很多,攻擊前會先動一下頸部筋骨的動作和賀震霆一模一樣又如何解釋?真是越想心里越沒底啊。
她低頭喝茶,調整情緒,驀然抬眸看著封騰,試探地問︰「爺的劍法是在宮里學的嗎?」
封騰直視著她,慢慢地答︰「不是。」
她微微顫了一下,心跳如擂鼓,又問︰「爺在哪里學的,可以告訴我嗎?」封騰沉吟著,她感覺自己好像在等定時炸彈爆炸的倒數時間。
終于,封騰開口了,他神情平靜的看著她。「大學的西洋劍社團。」
轟!
她倏然倒抽了一口氣,腦子里鬧騰騰的,理不出頭緒來。
大學?
他說大學嗎?
所以——
她用力眨了下眼,又吞了口口水,渾身血液仿佛逆流了,她頭好暈……
「我跟你一樣,都是穿來的。」封騰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簡單的陳述道︰「那時原主在臨幸艷貴人時死在她身下,他們似乎是用了西域迷香助興才會導致原主休克,照現代的講法很可能是窒息式的性虐游戲,艷貴人出身花柳,往來復雜,從哪里學來也不得而知,等我有意識時,听見她顫抖的在哭,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直跪在我身邊求我醒過來,當我真的睜開眼,她便以為原主沒有死,而原主曾短暫斷氣這件事也只有她知道,為免多生事端,等我搞清楚自己在哪里之後,便將她打入了冷宮,以防她察覺不對勁的地方,畢竟原主是一國之君,有個差池便會動搖柄本,只能委屈她了。」
她怔愣了好久,目光好半晌才有辦法再和他對上。「那你……你是怎麼知道我也是穿來的?」
此刻,她對他的感覺已經不同了,一個跟她一樣從現代來的人……
「你情緒太激動了,先喝口茶吧!」他為她倒了一杯茶。
他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感覺,當初他也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了古代生活,也想過有沒有自己的同伴……
她一口氣喝掉茶,催道︰「快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封騰用衣袖為她拭去嘴角的茶漬才說下去,「你宮里傳出你自縊獲救後就變得跟過去大不相同,還常在作惡夢時說些奇怪的話,包括油罐車這三個字,我因此猜測你也是穿來的,暗中派人查你夢中都說了什麼,讓我確定你是穿來的關鍵是你常在夢中說的兩個字——曉星。」
她幾乎沒驚跳起來。「曉星?你說曉星嗎?你認識我們家曉星?」
封騰苦笑一記。「難道你都沒猜到我是誰嗎,程睦涵?」
這次她真的從板凳上跳起來了,她激動的瞪視著他、指著他,聲音低得幾不可辨,「所以你是——你是——」
他望住她的目光越來越深邃。「你家嗜血BOSS。」
或許是原主的身子本就弱質,受不得刺激,她竟昏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轉醒,就見自己躺在床上,封騰坐在床邊看著她嘆氣,將她一只手牢牢地握在手里暖著。
「醒啦。」這個女人在現代就讓他操心不已,到了古代也一樣。
樓織寧一下子坐了起來。
昏過去之前他們在談什麼,她半分也沒忘記。
她目不轉楮的看著他,看了良久,雖然自己穿越了,但對于他也穿越了,而且還待在她身邊,她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是誰?」這些日子以來,她戰戰兢兢的把他當皇上對待,而且彷徨許久、無措許久,如果知道他也來了,她會感覺好很多。
不過,之前不理解的事,現在全明白了……他為什麼會突然把她從凌翠宮接出來,為什麼挺她這個皇後不挺太後也不挺他從前的嬪妃,為什麼要除掉梁國公樓定允,卻又無條件的相信她這個樓定允的女兒,為什麼要把折子給她看而絲毫不擔心她泄露機密……
「我不想你知道了之後太依賴我,不想你因為有我在身邊就不做任何努力,我希望你自己努力適應這里的生活,這麼一來,如果不能回現代,你才能接受這里。」
她瞪大了眼。
什麼?就因為怕她太依賴讓她自己模索到現在?乍到異地,誰不是發現同伴之
後會趕緊相認,誰會像他思慮那麼周全,一下能想那麼遠?
好吧!雖然理由讓她很無言,不過倒很像她家嗜血BOSS的作風。
她也不追究其他的了,只問道︰「有一點我不太懂,據說艷貴人被打入冷宮已有兩年了。」算算日子,她穿來這里還不到一年。
「雖然我們是同時穿越的,但由于時空本來就沒有一定的規律,我們來的時間點不同,我比你早到了,適應新身份後,我白天看奏折了解國家大事,入夜後就由密道離開皇宮練習武藝騎射,不斷強健體魄,也幸好如此,等我發現被囚在凌翠宮的皇後是你時,我已經在宮里站穩腳步了,才能幫到你。」
她听著不由嘖嘖稱奇。「你是怎麼辦到的?你都沒有磨合期哦?」
雖然知道他能力強,但短短時間內能在詭譎的宮里模清方向又有積極的作為,她太佩服了,一般人若一場車禍醒來發現自己成了皇帝,怕會整天發愁,不知如何做個皇帝吧?
嗜血BOSS果然是嗜血BOSS,來到古代依然如此強大,說不定身為工作狂的他,皇帝這工作更適合他也不一定。
想到這里,她不由噗哧笑了。
封騰嚴峻的臉上線條緩和了下來,喟然一笑。「看你還會笑,我就放心了。」明知道她是什麼人卻默不出聲,他原本擔心她對他不諒解。
「皇上……」她故意加重音。「你權力這麼大,又來得比我久,有沒有找找回現代的方法?」
「我當然也找過。」她不會以為他一來就認命的接受了事實吧?「畢竟那時我不知道你的生死,一心想回去找你。」
她連眨了幾下眼。
什麼?回去找她?不是找他的家人或他的公司,而是找她嗎?為什麼?她這個小秘有那麼重要嗎?
不不,她想到哪里去了,或許只是一起出車禍,而他又是駕駛,基于道義才把
她擺在第一位……
「結果呢?」她急問。
封騰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半點線索。」
她哦了一聲,失望不已。
「我也跟你一樣失望過。」他懂她的心情。「但是,認清了能不能回去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之後,我便開始為留下來做準備,原主擺明了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傀儡
皇帝,大權落在太後手里,朝中還有梁國公樓定允跟曹國公鄭歸兩人在垂涎龍座,從奏折里看出天下百姓過得並不好,過重的賦稅讓人民叫苦連天,而那些民脂民膏全進了國庫,也就是進了宋太後的金庫里。」
她訝然低呼︰「怎麼會這樣?人民太可憐了。」
她以為宋太後只是比較討人厭一點,只是一心想讓宋芊儀當皇後而已,沒想到她那麼壞,竟然不理民間疾苦,只想著中飽私囊,跟現代某些流氓山大王的政府官真像!
「現在已經好多了。」封騰扯出笑容。「我一步一步的拿回政權,一步步改革做我想做的事,宋太後嚇得了原主嚇不了我,外戚在玩什麼把戲,我比她還清楚。」
她想到他平時酷愛看歷史名人的小說傳記,又熟讀了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宋太後跟他過招肯定是要吃大虧了。
「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他曾用低價並購了一間奇爛無比的公司,業界都在傳他只是想要那間公司的有價資產,就是那上千坪的廠房,認為他會結束公司,打掉廠房,變更用地,在那里蓋大樓來獲取暴利。
然而,他並沒有那麼做,他親自跳下去管理那間公司,從生產線、采購開始抓毛病,逐步整頓起來,最後讓那間公司變成了一間賺錢的公司。
她曾問過他為什麼要那麼累,蓋大樓不是賺的比較快又比較多?他說那間公司的員工何其無辜,如果他宣布關廠,那麼上千個家庭都要失去經濟依靠了,不知道多少人會去燒炭自殺,他不能那麼做。
所以,現在就算他不說,她也有點明白他要做什麼了,依他的個性,不論到哪里都一樣,他不會眼睜睜讓人民受苦的。
「既然穿到這里,我打算只專注在如何在這里能活下去的這件事,並且努力做一個稱職的好皇帝,這也是保住我性命的唯一方法。」
她懂,光是原主她爹一個就想弒君立儲了,別說還有宋太後和曹國公鄭歸,如果他像原主那麼渾渾噩噩的享樂,被暗殺或明殺都是遲早的事。
其實她也一樣,若她不能做一個能鎮住後宮的皇後,那麼被有太後撐腰的宋芊儀或擁有皇子的鄭貴妃拉下來同樣是可預見的。
「可是,你難道不想你的家人嗎?」她不解地問,照道理他家人比她多,他應該比她想回去才對啊,但看他好似沒那個心。
「我不是還有個大哥嗎?」他就事論事地道︰「他也逍遙夠久了,一直找借口不回來幫忙打理公司,如果在現代的我已經在那場車禍里死了,那也是他該扛起家族責任的時候了。」
「我沒辦法像你那麼想的開。」她幽幽地說︰「如果現代的我在那場車禍里死了,那我家曉星怎麼辦?她只是個孩子,自己一個人要怎麼過?可能會被社會局送去育幼院,如果她受了重傷……」
他知道她不敢面對的還有曉星可能已經死了這件事,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如果真受了重傷,那也是曉星的命運,何況還有曉星的爸爸在,他總不會對自己的女兒置之不理吧?不可能被送到育幼院的,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她錯愕了一下,都忘了在他的認知里,曉星是有爸爸的,而她是有丈夫的女人。
懊是對他說實話的時候了,不然他不會明白她為何對曉星放不下。
她清了清喉嚨。「其實,我有件事沒告訴你……曉星是我雙胞胎姐姐跟男朋友生下的孩子,他們車禍雙雙過世後,因為男方家人不承認曉星是他們家的骨肉,所以我就扶養了曉星,又因為她很早熟,怕她知道身世會自卑傷心,所以告訴她我是媽媽,爸爸在外地工作,對外也一律同樣的說詞……」
「什麼?」他驚訝地瞪視著她。「所以,你沒有老公,不是有夫之婦?」
「對,我沒有老公。」
「你這女人……」他真是震驚得無以復加。「你怎麼可以到現在才說?你怎麼可以編了我那麼多年?」
她討好地一笑。「都是為了曉星,你就諒解一下吧。」
封騰嘆了口氣。「老天,那我這麼多年是在糾結什麼?」
皇後娘娘狀況外。「什麼意思?你在糾結什麼?」
「不懂嗎?」他蹙眉深深地看著她。「我一直以為你是有夫之婦,所以只在你身邊看著你,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藉著加薪加獎金照顧你的生活,所以發現你也穿來這里之後,我壓根不想回去,因為在這里,你是我的妻子,我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你。」
听著听著,她逐漸瞪大了雙眼。
他現在是在說什麼?意思是,他喜歡她嗎?
她的心,跳得好快……
「所以你真的一點都沒察覺到我對你的感情?」他懊惱地嘆息一聲,俯下頭,灼人的唇瓣驟然吮住了她的唇,眼眸帶著對她專注的感情。
這個吻對她而言足極為特別的,是她家的嗜血Boss在吻她,不是封騰在吻她,那麼她對封騰的感情是……她對封騰這個人的感覺究竟是……
「不要胡思亂想,你愛上的封騰也是我,不是那個阿斗!」
斬釘截鐵地說完,他加重了唇上的力道,懲罰她。
她閉緊了眼。
唔……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過,他說的沒錯,她愛上的封騰也是他,若是原主那荒唐德性,她怎麼可能會愛上?
至于他的感情,不用確定了,就是她本人無誤。
未穿之前,因為苦于她是有夫之婦而不能表白,穿了之後,因為能佔有她而不想回去……哈,萬萬沒想到,原來她家剛強的嗜血BOSS喜歡她這個平凡到家的小秘。
「不知道接吻的時候不能分心嗎?」他咬牙切齒地看著她,挫敗地問︰「天殺的程睦涵你到底在想什麼?」
無視他的怒意,她的眼眸轉了轉,揚著長睫,望著他的黯黑星眸。「在想現在你知道我不是有夫之婦了,如果我們有機會回去,你會選擇回去嗎?」
畢竟做皇帝的機會不是人人可有,且這里的生活又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十分滋養優渥,他也可能留戀這龍座……
「你分心就是在想這個?」他訝然失笑地伸手輕撫她的臉蛋。「我今天才發現,原來我的秘書這麼笨。」
「哪里笨了?」她輕揚著眉梢,不服。「大家私下都叫我超級小秘,不敢跟你說的事,都會來跟我說。」
「你在工作上是很能干,但在感情上這樣的程度算低能了。」他笑得深濃。「所以呢?」她不屈不撓地再問︰「有機會回去,你到底是要回去還是不回去?」
他搖頭,真是敗給她了。
「還不懂嗎?」他低頭攫住她的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同樣的,我在哪里,你也得在哪里,我們誰也不許離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