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鐘,葉井安報仇的機會終于到了。
在辦公室模魚一整天的他刻意晚了一點才出發,到他們聚會的餐廳時,估計同學會已經開始十幾分鐘了。
按照田寶貝說的地址,他找到了他們包下來的那家餐廳,他把車鑰匙丟給泊車小弟後,就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葉井安在門外站定,透過雙開的玻璃門找到了田寶貝的身影。
她今天穿得很年輕可愛,一件粉色鏤空的毛衣,里面套了件碎花襯衫,下面是灰色的呢絨短褲套著黑色的褲襪,腳下是一雙鞋底加厚的帆布鞋,她的黑發披散著,瀏海整齊,右側鬢間的頭發用一枚發夾挽到了耳後。
她周圍圍了幾個同學,正在說說笑笑,其中還有幾個男生,他們的打扮都挺年輕的,畢竟才二十歲,都還是學生。
葉井安眯了眯眼楮,大方地推門而入。
在他進來的那一瞬間,餐廳里安靜了下來了,不少少女的目光都被葉井安所吸引。
推門而入的男人身高傲人,一件長款的深色大衣顯得他更加挺拔,這個男人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高,微微上揚、帶著性感胡渣的下巴令他有種睥睨一切的霸氣,只可惜他戴了墨鏡,使那目光里的銳氣削去了幾分,不過倒讓他看起來像雜志封面的男模一樣帥氣。
女生們的嘴巴都情不自禁圈成了0型,這個帥男人是誰啊?
田寶貝則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男人來,然後小臉情不自禁地一變。
葉井安大步走來,在田寶貝面前站定,伸出戴著皮手套的手取下了墨鏡,然後對著她酷酷地勾了勾唇,溫柔地說︰
「對不起,寶貝,我來晚了。」田寶貝身上瞬間像有電流經過一樣,他剛剛……是叫她寶貝了嗎?
葉井安趁她發愣的時候一把將她摟了過來,然後抬起頭掃視了一下周圍的小屁孩們,微笑著說︰「大家好,我是田寶貝的老公葉井安,第一次見面就遲到很抱歉,今天所有的消費都由我來出。」說完他又緊緊地抓了抓田寶貝的小肩膀。
听到吃飯有人出錢,一眾大學生大聲歡呼了起來,接著就對葉井安熱情萬分,好像他是一同來參加同學會的班導師一樣。
不過田寶貝可就沒那麼興奮了,她從葉井安的溫柔攻勢里回過神來,拉著他小聲問︰「不是不讓你來的嗎?」
葉井安轉過臉來,立刻換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干嘛不讓我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田寶貝哎呀了一聲︰「這不是見不見得人的問題,其他人都沒帶男女朋友來。」
葉井安擰眉,小聲地吼她︰「我是男朋友嗎?我是你老公。」
田寶貝看了看周圍的人,懶得和葉井安爭辯︰「算了,來都來了,不要亂說……」
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打斷,那個叫徐航的青年出現在他們倆面前,手里端著一杯啤酒,對著葉井安淺淺一笑︰「好久不見了,學長。」
他和田寶貝都在葉井安讀的大學附屬國中上學,因為田寶貝的關系也見過葉並安幾次,所以也都跟著她叫學長。
同來的同學里也有認識葉井安的,但都礙于他矜貴的氣質不敢靠近,免得顯得自己像個幼稚的土包子,不過徐航就不一樣了,他家境優渥,氣質也不同于常人,見過世面,不太怕葉井安這種事業有成的社會人士。
葉井安微微頷首︰「嗯,好久不見,你叫什麼名字啊?」
徐航臉色微微一變,維持著笑容︰「學長記性真差,我是寶貝的同學徐航。」
葉井安喔了一聲,點點頭然後微微俯身靠近,用只有他能听到的聲音說︰「寶貝也是你叫的嗎?我警告你臭小子,以後離我的寶貝遠一點,再讓我看到你送她回家,我就把你絞碎了塞進汽車引擎里,听懂了沒有?」
他的呼吸灼熱,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憤怒,就算徐航再見過世面,看到葉井安這樣他也有點害怕了。
「學長你不要誤會。」
「酒我就不喝了。」葉井安直起腰,做了個婉拒的手勢︰「最近我打算戒酒。」
徐航端著酒杯的手心有些出汗,伸出去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
「寶貝和你們說了嗎?我們打算要生個孩子,所以我把煙酒都戒了。」葉井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徐航︰「你是男人你也懂的吧,這種戒煙、戒酒的痛苦。」
他說完後又說︰「欸,不對,你才多大?家里的父母應該不會讓你喝酒抽煙吧?」他說完就傲慢地盯著徐航,話里的意思好像他是個毛還沒長全的小孩子。
徐航果然還是太年輕,被葉井安輕而易舉就說得無地自容,灰頭土臉地走了。
田寶貝用力地拉了拉葉井安的衣袖,踮著腳說︰「學長,你干嘛啦。」葉井安輕輕地拂開她的小手,抬起目光陰陽怪氣地說︰
「怎麼,說幾句就心疼了?」田寶貝有些惱羞成怒︰「我什麼時候心疼了,只是再怎麼說那也是我的同學。」
葉井安不悅地看向她︰「我說什麼了?行了,你真的很吵。」
田寶貝被他的話噎住,眼眶一紅,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委屈,又因為他眼里明顯的不耐煩而有些受傷,然後就臉頰一鼓,狠狠地瞪了葉井安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葉井安站在原地,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他和田寶貝吵了這麼多年的架,剛剛這種口角根本就只是小兒科,但這小兒科爭吵居然把田寶貝氣走了,她為什麼要生氣,因為徐航嗎?
這個念頭令葉井安怒從心生,狠狠地朝徐航看了過去,背對他而站的徐航頓時背脊一抖,然後疑惑地四下看了看。
葉井安收回目光,將手中的杯子用力地放回桌上,震得飲料都濺了出來。
之後他沒再和田寶貝說過話,而她也絲毫沒又搭理葉井安,只是一味的和自己的同學說說笑笑,但葉井安知道,他們的話題從沒離開過他、他們的婚姻和正在實施的懷孕計畫。
藉著徐航的嘴,很多人都知道他們準備要生孩子,對于二十歲的人來說,同齡人結婚已經是個大新聞了,更何況要生孩子,于是田寶貝像是稀有動物一樣,被大家問來問去。
田寶貝覺得自己都快要被煩死了,心情變得越來越差,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變得暴躁又易怒,而且體力似乎也不太好,應酬了一下子就覺得腰酸背痛,只想立刻回家蜷在軟軟的被子里,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田寶貝覺得自己可能是最近被養得太好了,所以變得疲懶懈怠,整天都想在家里待著,連瑜珈課都懶得去了。
將近八點半,同學會終于結束了。
田寶貝強撐著笑容和同學一一告別,之後才準備上車回家。
上車之後,田寶貝模模自己的肚子嘆了口氣,像是累極了似的閉著眼對葉井安說︰「學長,我有點餓了,我們去買一些餛飩外帶回家吃吧。」她晚上都沒怎麼吃飯,覺得那些菜太油膩了,現在只想吃餛飩,光想想舌根底下就分泌唾液了,哎呀,越想越饞。
葉井安轉了一下方向盤,冷笑道︰「剛才不是吃得挺開心嗎?」
田寶貝皺眉咕噥著︰「我哪有吃東西。」
葉井安哼了一聲︰「是啊,沒吃東西,光顧著和人聊天了。」
田寶貝皺了皺鼻子,側頭看他︰「你怎麼了,說話陰陽怪氣的。」
葉井安又是一陣抱怨︰「是我說話陰陽怪氣,還是你紅杏出牆?想吃餛飩就想起我來,剛才干嘛去了,怎麼不找你的徐航幫你買?」
田寶貝愣了愣,然後詫異地說︰「你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我只是想吃碗餛飩,你扯到徐航干什麼?我說學長,你怎麼就偏跟徐航過不去,該不會是吃他的醋吧?」
田寶貝越說越激動,到後面就完全是氣話了,可是她的氣話卻準確地點燃了葉井安的導火線。
他的火氣瞬間上涌,猛地一踩煞車,剌耳的煞車聲響起,田寶貝猛地往前一沖。
要不是系著安全帶,她搞不好都沖出擋風玻璃了,田寶貝瞪大了眼楮,驚魂未定地喘了好一會,憤怒地側頭盯著葉井安,質問他︰「你干什麼啊?」不知道是不是緊急煞車的緣故,她頓時覺得有點想吐,好像是暈車,于是她白了葉井安一眼,就捂著嘴轉過了頭。
葉井安把手從方向盤上放下來,對著田寶貝怒目相視︰「我吃醋?田寶貝,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為什麼要吃醋,我會管你是因為你馬上就要懷我的孩子了,要不是因為孩子,你要跟什麼阿貓阿狗在一起,我都無所謂。」
他狠聲說完,然後冷冷地哼笑了一聲,輕笑著偏過頭去︰「可笑,我吃醋?真可笑。」
田寶貝一愣,捂著嘴呆住了,她微微地喘了幾下,然後才轉過頭去,大大的眼楮里蓄滿了淚水。
葉井安也發覺自己似乎說得太過分了,臉色一僵,但仍舊是什麼都沒說,只僵硬地轉過頭。
田寶貝也把頭扭了過去,將手捂在胸口上,心頭那股嘔吐的感覺更強烈了。
兩人靜默了一會,葉井安用力的一踩油門,準備發動車子,但引擎剛剛運轉起來,由寶貝就忽然松開了安全帶,打開門沖下了車。
葉井安一愣,連忙熄了火,將上半身探出車外︰「田寶貝,你給我回來!」在這個寧靜的夜晚,葉井安的咆哮聲在街道上回蕩著。
田寶貝捂著嘴一路跑遠,直到實在跑不動了才停下來,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喘著氣。
田寶貝回頭看了一眼,葉井安並沒有跟過來,她原地跺了跺腳,然後又蹲了下來,並沒有把臉埋進手臂里,而是雙手托著臉開始號啕大哭。
和葉井安吵了這麼多年的架,從沒有一次像今天這麼委屈,她像個小孩一樣蹲在路邊哭,卻不知道到底為什麼哭,葉井安說話一向傷人,似他最近明顯改了很多,今天又突然這麼對她,她才會覺得這麼委屈吧。
而且她今天還這麼累,而且她……她真的好想吃餛飩啊。
田寶貝的口水和眼淚一樣涌了不少,她掏出手機打電話給田家的老管家,讓她派一輛車來接自己,十幾分鐘後,田家的車就到了,她讓司機開去賣餛飩的攤子,還讓司機先墊了餛飩錢,然後就帶著餛飩回到了玻璃屋。
回家時,田寶貝的眼淚還是沒有斷。
她提著餛飩來到一樓的飯廳,然後自己找了一個碗把餛飩倒進去。
葉井安听到動靜便下樓在拐角處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看見田寶貝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可憐兮兮地吃著餛飩,她大口大口的吃,一面吃一面擦眼淚、擤鼻涕,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葉井安心頭一軟,朝樓梯跨了一步,但很快就又把腳收了回來,不行,他這次絕對不能認輸,田寶貝真是想太多了,居然覺得他會吃醋?開玩笑,他現在下樓去不更加顯得自己很在意她嗎?
葉並安又站回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地吐了出來,欸,那可是田寶貝,和他吵過無數次架的田寶貝,這麼多年來他什麼狠話沒說過,田寶貝不也沒什麼事嗎,這次肯定也一樣,他如果下樓去哄她反而會寵壞她。
打定了主意後,葉井安重重地點頭,轉身準備離開,但他才剛邁出一步,就听見樓下的田寶貝被噎得咳了幾聲。
葉井安眉心一皺,默默地又站了回去。
田寶貝並未發覺,只是一個勁低頭猛吃,心里既委屈,又覺得這個餛飩真是太好吃了。
葉井安在樓上看著,忍不住笑了笑,暗暗罵她一句貪吃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