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了一個山坳,眼前豁然開朗,像是到了陶淵明所說的桃花源一樣,廣谷鳥語花香,清靜雅致,還有一間小竹屋,就立在一座青綠色、猶如鏡子的湖旁。
「到了。」在眾人被美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時,只有平峻宇平靜地道。沒有理由,他就是知道靈隱子在里頭,而且在等著他。
眾人一靠近竹屋,里頭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讓他一個人進來,你們全退下。」
神醫讓少主進去了?眾人又驚又喜的互看著,但一見軟轎上的少主,又擔憂他一個軟趴趴的病人要如何自己進去。
尤其是雁丹,她甚至直勾勾地打量起平峻宇,似乎在考慮著要用多大的力氣'去他進去,他才不會受傷。
「他能走的,叫他走過來。」屋里的靈隱子又道。
平峻宇心里一驚。他為了享受美女服侍,可是裝病了一整路,這神醫連看都沒看到他,就知道他沒事?
丙然神啊!
「你真的可以?」雁丹懷疑地看著他。
「我當然可以。」平峻宇點了點頭,這下再裝也沒意思了。
「……要不要我抱你過去?」她立刻伸出雙手。
他看了看她的姿勢,似乎真想來個公主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要是讓她公主抱了,那還是個男人嗎?
「不必,我自己可以走。」說完,他還真怕她要強抱他,壞了他的男性尊嚴,他自動下了轎,雖然動作有些緩慢,但確實沒有弱不禁風到站都站不穩,接著他踏著平穩的腳步,慢慢地步入靈隱子的竹屋里。
屋內只有很簡單的家具,同樣是竹制的,而竹桌前坐著一名白須白發卻滿面紅光的老者,要不是平峻宇很確定自己身處在古代,他會以為自己看到東方牌的聖誕老公公。
靈隱子仔細地看著他的臉,最後點點頭,露出了笑容。「老夫近日卜卦,算出有緣人將至,果然讓我等到了。」
「有緣人?」平峻宇被他的話弄得滿頭霧水。
「不錯,所謂有緣人就是……咳咳。姑娘,請不要在門口偷看。」靈隱子手一伸,平峻宇沒關上的門便自動關上,遮住了雁丹在外打探的眼光。
平峻宇一方面訝異靈隱子高深的武功,另一方面也對雁丹的舉動感到好笑又貼心,不過這兩件事都沒有影響他的情緒,他仍維持著平淡無波的表情,走到了靈隱子身前。
「平守之拜見前輩。」平峻宇有禮地施了一揖。先不管這名老者醫術如何,光是他剛才露的那一手,就值得一禮。
靈隱子示意他坐下,直言道︰「老夫以為,你的到來,將解決老夫長久以來的疑惑。」
「在下不知能為前輩解決什麼疑惑?」平峻宇心忖,醫術他沒學過,打架大概也打不過這位老伯,他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平守之,能為一名神醫做些什麼?
靈隱子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無妨。既然你來了,老夫就先替你看看病吧。」
他伸出手,替平峻之把起脈來,在把脈的過程中,只見他的白眉挑呀挑的,笑容也微妙起來。
診脈完畢後,他若有所思地道︰「老夫觀你氣色及脈象,發現你半年之前早已病癥入骨,氣血不調,十有八九活不過今年,然而不知為什麼,如今你的病癥大部分卻已緩解,氣血也調順了,像是月兌胎換骨一般。老夫估計閣下半年前必有奇遇,而且必然有些特殊的吐納導引的方式,活絡氣血,養精蓄銳。」
這老頭只差沒直說他就是在半年前附至平守之身上,平時也有打太極拳的習慣了。
平峻宇看他的眼光越發崇敬。這古代有些游方術士果然高深莫測,不是用現代人的常理可以推斷的。
「所以,老夫的推斷是……姑娘,老夫這窗紙是特制的,你用口水可是蘸不破的。」靈隱子拂了把自己的白胡,目光瞥了窗戶一下,笑容也有些無奈。
窗外的雁丹只能郁悶地收回食指,遠離了窗戶。她就快要听到關鍵之處,竟又被這老頭給發現了!
平峻宇簡直都要被雁丹逗笑了。外頭的每一個人,對于他要一個人進到這神秘的地方,都感到很不安、很擔憂,但真正會付諸行動偷看偷听的,估計也只有雁丹這傻妞,對于她的關切與魯莽,他實在不知道要開心還是難過。
與老人家面面相覷,尷尬地笑了下,平峻宇把話轉回正題,「實不相瞞,靈隱子前輩,在下也覺得自己沒有病,甚至也有把握把身體養好,只不過這一趟前來,卻是能順便解決在下家族的一些瑣事,貫客斗膽打擾。」
只要見到了神醫,他這副破身子等于有了專家認證死不了,族里對于他接任族長的雜音,就會更小了。
「既然如此,老夫就開副藥方給你,畢竟你雖然沒病,但體質孱弱,確實需要好好調養。老夫這副藥,保證比你過去所吃過的任何藥都要有效,你也不算白來一趟。」
說完,靈隱子便取來紙筆,然而正要下筆時,他突然臉色微變,傻眼地抬頭望向房頂。「姑娘,別踩上了老夫的屋頂,老夫的屋頂可不是很堅固……」
可已經來不及了,雁丹一腳踩下之後,屋頂當下破了一個大洞,而她就這麼由屋頂上跌了下來,姿勢可稱不上美妙。
「啊……」她忍不住驚叫一聲。
「小心!」平峻宇一下忘了自己這一指就倒的身體,本能的想沖過去接住她,卻是差了一步。
而只差這一步,雁丹卻直直落在牆邊的櫃子上,還將櫃子上的一樣東西給撞到了地上。
當一聲沉響,接著是靈隱子的慘叫聲,「哎呀!我的藥鼎!」
「怎麼了?怎麼了?少主怎麼了?」外頭的平家武師們听到屋內的異響,紛紛急問,仿佛下一瞬就要沖進來。
「你們別進來。」平峻宇看出靈隱子的不悅,當機立斷地喝止道,接著急忙蹲下扶起雁丹。
「你沒事吧?」
「沒事。」撞了櫃子一下是有點痛,不過她從小練功,倒是沒造成什麼損傷。
「只是我好像踫倒了神醫的什麼東西……」這次她真的糗大了,不由得尷尬道。
待她起身站定,平峻宇確認她沒事,才松了口氣,兩人一起望向了靈隱子。
只見靈隱子手中托著一個像大西瓜那麼大的鼎,左顧右盼後,方道︰「還好還好,沒壞沒壞,老夫這藥鼎還算堅固,只不過姑娘你還真厲害,簡直是勢如破竹地掉下來,老夫這鼎怕不也有個幾十斤重,居然也能被你踫掉了……」
即使是雁丹這麼大而化之的人,听到這番打趣之語,也是粉臉微紅。
美人的這番風情,讓平峻宇差點看直了眼,而靈隱子這也才注意到她的絕代風華,不由得在心里贊了一聲。
這兩個年輕人之間彼此擔心的程度……不單純啊!靈隱子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淺笑不語。
平峻宇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定楮一看靈隱子手中的藥鼎,不禁眉頭微皺。「前輩,你說,這是你的藥鼎?」
「確是。此藥鼎是由老夫的師父代代相傳,到老夫手上已經是第十代了,無數靈丹妙藥皆是由此鼎煉出。只可惜老夫不熟煉丹之法,這藥鼎的傳承到老夫這代,卻是斷了呀!」說到這師傳寶物,靈隱子不禁可惜地愧嘆。
平峻宇卻是搖了搖頭。「幸好前輩您沒有用這鼎煉丹,否則必然傷人傷己,得不償失啊!」
「怎麼說?」靈隱子心中一動。
「在下來自平家,對冶煉鑄造最有心得,前輩你須信我一言。」
當然,平峻宇不可能告訴他自己是化學機械雙料博士,這鼎的材質他一看就知道不對,只好搬出平家鑄造世家的名頭。
「此鼎為銅錫鉛合金,其中鉛是為劇毒,而且以此鼎的色澤看來,鉛的含量必然不低,如果經高溫燒灼,里頭的鉛毒熔出,久而久之,煉出的丹藥可能會影響腦部病變……」
平峻宇不知道這番現代話的解釋他們能听懂多少,但他又不知道用古代人文謅謅的方式要怎麼表達,只好硬著頭皮說出來。
自然,雁丹是听得滿頭問號,每個字她都不懂,而靈隱子雖然也是一知半解,卻隱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指,這只師傳藥鼎因為鑄造材料的關系,煉出來的丹藥會有毒,而且毒癥還是與腦子有關?」
靈隱子的臉色陡然難看起來,思索了一番後,卻立刻接受了平峻宇的說法。
「難怪……難怪家師與幾位師叔祖,甚至是前幾代的祖師們,都活不過不惑之年,甚至到後來還有癲狂之癥,還以為是煉丹成狂了,也不敢去檢查家師的遺體,怕褻瀆先人,原來竟是藥鼎會釋出毒性,老夫因為煉丹不得法,卻是免去了這一劫,才能幸存至今……」說到後來,他都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感嘆了。
餅了半晌,靈隱子將藥鼎放到一旁,正了正臉色後,換他向平峻宇一揖。
「果然解決了老夫長久的疑惑。此次老夫受益匪淺,先謝過了。」先前卜的那一卦果然應驗了,此人果然是有緣人啊!
「不敢。」平峻宇回了一禮。
「小兄弟這回幫了老夫一個大忙,老夫便欠了你一個人情,日後有機會必當奉還。」靈隱子對他的稱呼不知什麼時候也突然變得親熱了,因為他心知此小子月復中包羅萬象,必非池中之物,故有心親近。
「老夫對觀相之術略有心得,便給小兄弟你一個勸告,暫時權充感謝吧!」
「前輩請說。」
「這位姑娘與小兄弟之間緣分甚深啊!」靈隱子先是對著雁丹一笑,才語帶深意地道︰「小泵娘在某方面悟性未開,但小兄弟你卻已知之甚詳。我見小兄弟你謀遠智深,但有時候智慧不能用在某些地方,需知成也謀略,敗也謀略,凡事要適可而止。」
這又像長輩、又像好友的勸告,平峻宇自然是有禮地收下,不過依他的自信,能听進去多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