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與一名婢女端著晚膳走進來,見到趙如曦立刻喜道︰「王妃,今晚的菜色改了,羅師傅特地為王妃烹煮了幾道不同的菜肴。」
不待趙如曦開口,琬琬便先出聲,「真的嗎?我瞅瞅。」
她迫不及待湊過去,打開食籃,見到里頭擺放的幾道菜,果然不再是先前那些藥膳,回頭笑逐顏開的說道︰「王妃,菜色果然換了,王妃親自上廚房一趟果然沒白費力氣。」她一邊說,一邊幫忙把那幾道菜端出來擺上桌。
趙如曦望向桌上的那幾道菜,有紅燒魚、蟹黃粉絲煲、香菇瓖豆腐、青菜燴鮮菇,還有一道竹笙南瓜盅,以及一道她中午才做過的麻婆豆腐。
看見那道麻婆豆腐,趙如曦有些訝異,接著便莞爾一笑,心忖必是羅師傅看見她做這道菜,也忍不住試著做做看,這是刻意送來想讓她嘗嘗味道的。
蓁兒瞟見,不禁困惑地咦了聲,「這道麻婆豆腐早上王妃不是才做過嗎?」
琬琬笑罵,「我看定是那羅師傅早上在旁邊看了王妃的做法後,偷學了起來,這是來向王妃炫耀呢!」
今早王妃親手做的那幾道菜也給她們嘗了,想起那味道,她口里的津液忍不住泛濫開來。
當時嘗過後,她還好奇的問道︰「王妃,這兩道菜您是從哪學來的,以前怎麼沒見您做過?」
不料王妃竟說,「這是我作夢夢見的,便想試著做看看。」
趙如曦先嘗了口麻婆豆腐,頷首道︰「羅師傅只看我做過一遍,居然就將做法全都記下來了,味道與我所做相差不遠。」
眼前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令她胃口大開,她興匆匆一道一道品嘗起來,每道菜肴味道都極好,令她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飯。
再喝了碗竹笙南瓜盅,吃到肚皮有些撐,她才放下筷子,贊道︰「羅師傅不愧是王府大廚,廚藝果然不凡。」
听見她的稱贊,侍立一旁的芙蓉笑道︰「羅師傅掌管王府的廚房已有二十幾年,不論是已仙逝的老王爺、老王妃或是王爺,都很喜歡羅師傅所做的菜,也只有王府里的主子們,才有資格吃到羅師傅親手所做的菜,就連王爺那些姬妾,都沒這個福氣呢。」
王妃是王爺的正妻,算是這王府的主子,因此她的飯菜,自然是由羅師傅親手烹煮。
「那她們的飯食是由誰來做?」琬琬好奇一問。
以前在樂平侯府,主子們每天所吃的飯菜雖是大廚擬好菜色,但也不是每道菜都是由大廚親自做,而是依每人擅長的菜色,由不同的廚子來做。
「她們吃的是由二廚楊師傅、李師傅、伍師傅、張師傅他們四人負責。」至于下人們所吃的飯菜,便是由小廚子來做。
用完膳,趙如曦特意取來張絹紙,寫下幾個字放進食籃里,讓芙蓉交給端晚膳過來的那名婢女帶回廚房去。
當那名婢女提著食籃回到廚房,把那張絹紙交給羅明茂,他看了之後,瘦長的臉上咧開一抹歡喜的笑。
因為絹紙上頭寫著——色香味俱全。
而送去給沙浪辰的晚膳里,也有一道麻婆豆腐,其他的幾道菜他都曾嘗過,因此只嘗了幾口,唯獨那道麻婆豆腐他因先前不曾嘗過又很下飯,因此幾乎全吃光。
享用完美食,休息片刻,趙如曦難得精神不錯,她推開窗子,想欣賞外頭的月色。
「王妃,外頭冷,別站在窗邊吹冷風,免得受涼了。」這時已十一月,天氣漸寒,蓁兒走過去想把窗子關上。
「先別關,我想吹吹風。」趙如曦縮著頸子,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抬眸望見掛在蒼穹上那抹月牙兒,不由得思及出事前,她與舞團排練的那支名叫「飛天」的舞蹈,那時排練了一個多月,正準備要在幾日後登台表演,而今她卻只能缺席,再也無法參與演出了。
那支「飛天」是改編自嫦娥奔月的故事,描述她偷取靈藥之後,獨自一人飛向月宮,孤寂的在那里度過無數的歲歲年年。
想起那支舞,她全身的細胞也不免蠢蠢欲動起來,此刻雖沒有配樂,但她在心里哼著節奏,慢慢擺動肢體跳起舞來。
芙蓉她們幾人已見怪不怪,因為這段時間,王妃偶爾興起,也會這般自顧自的隨興起舞。
讓芙蓉與蓁兒納悶的是,以前主子並不擅長跳舞,也不知為何突然便會了。
她們曾問過,而她的回答是——
「前段日子我昏昏沉沉時作了很多夢,這些都是在夢里學來的。」
主子確實昏睡不少時日,因此雖覺訝異,但兩人也沒多想。
此時的趙如曝身心都沉浸在這支哀婉纏綿的舞蹈里,把自己當成了嫦娥,從她與丈夫後羿相愛,到後來兩人決裂,再到她盜取靈藥獨自飛往月宮,舞著舞著,她情不自禁的潸然淚下。
這晚,剛用完膳的沙浪辰見今晚月色正好,便在月下散步消食。
走了半晌,正準備返回時,視線不經意瞟見不遠處某個房間的窗子未關,明亮的月華照進屋里,他隱隱約約瞧見里頭有人影晃動。
他想看清楚那人在做什麼,來到近前,他才發現這處院子是他的王妃所居住的跨院。
他的目光落在屋里正跳著舞的女子臉上,她此刻的神情淒艷哀婉,掛在臉上的淚珠在月輝的照映下晶瑩發亮,而她的身姿如飄飄欲飛的仙女般,優美輕盈的舞動旋跳著。
沙浪辰的視線仿佛被定住一般,無法從她身上移開,當她兩腿張開高高躍起,仿佛就要飛向遙遠的天際時,他的心竟莫名的微微一震,然而他很快便克制住這種異樣的心思,繼續注視著她,直到她跳完這支舞。
趙如曦急促喘息著,這是自她穿越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有足夠的體力跳完整支舞蹈,身子雖很累,心里卻感到異常的滿足。
她唇瓣綻笑,微微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睜眼,目光不經意一瞟,竟迎上窗外一雙冷黑的眼眸。
她怔了一瞬,才認出站在窗外覷看著她的人是誰。
「王爺?!」他怎麼會來這兒?
沙浪辰推開門走進屋里。
看見他,琬琬她們三人急忙躬身行禮,「王爺萬福。」
趙如曦也跟著向他欠身行禮,「王爺。」
「你方才跳的那是什麼舞?」沙浪辰望向她詢問。
他看過不少舞,包括異族的舞蹈,卻沒見過她適才所跳的那種。沒有固定的舞步,她的身子盡情的伸展開來,時而飛躍而起、時而趴伏在地,神情也隨著舞蹈變幻不定,時而纏綿,時而哀戚。
「那是我先前在夢里所見,今日興起,便依著夢中所見跳了起來。」這話她先前便對琬琬她們說過,這次同樣這麼回答他。
她知道依她的身分,該自稱臣妾或是妾身,但她不喜歡這種自我貶抑的稱呼,明明是正妻,為何要自貶為妾?因此她就如同前世一樣,干脆以我來自稱。
夢里所見?沙浪辰冷黑的雙眼上下打量著她,她穿著一襲粉色的束腰棉袍,身量清瘦縴細,因適才跳過舞,額上泌著一層薄薄的細汗,雪白的腮頰染上兩抹嫣紅,讓她清麗的臉龐多了分艷色。
「看來你身子確已恢復不少。」三年前他到都城覲見皇上時,曾見過巫月鶯一面,可不知怎地,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巫月鶯與三年前所見不太一樣,不是說她容貌不同,而是她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不同。
三年前他見到的那個巫月鶯是個喜怒分明、性烈如火之人,而此時的她卻顯得溫淡如水,是因到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而致使性情大變嗎?
「多謝王爺關心,靜養一個多月,我身子已差不多康復。」
他淡淡頷首,未再多留,旋身離開。
「恭送王爺。」琬琬幾人急忙屈膝行禮。
待沙浪辰走後,芙蓉驚喜又激動的開口,「王妃,王爺終于來看您了,您可要把握住機會。」
「什麼機會?」趙如曦不明所以。
「自然是接近王爺的機會呀!」主子得寵,她這個伺候的婢女自然也有好處,因此她恨不得替王妃出主意,好拉攏王爺的心。
聞言,趙如曦一臉興致缺缺,她巴不得他最好把她這個王妃給忘了,別再來打擾她,她只想平靜度日,一點也不想跟他那堆姬妾爭搶他的寵愛。
見她意興闌珊,芙蓉很為她著急。「王妃,難道您不想得到王爺的寵愛嗎?
「他有那麼多姬妾,我搶不來,還是算了吧,如今這樣就很好。」平平淡淡的在這里度日,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她很清楚她這副身子看起來像是恢復了,但體內的器官早已被當初巫月鶯服下的劇毒給侵蝕得千瘡百孔,撐不了多久就會油盡燈枯,她只想靜靜的享受這最後的一段時光,走完這趟異世的人生。
「王妃……」
芙蓉還想再勸,卻被蓁兒阻止。
「芙蓉,別再說了,王妃身子還很虛弱,現下就先這樣吧,有什麼事等王妃身子完全復原再說。」
她看出王妃想安靜度日,不願去與那些姬妾爭寵,同時她也很清楚當初那劇毒嚴重損及了王妃的身子,與其這時花心思去爭寵,倒還不如先讓王妃慢慢調養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