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競最後仍為她保留了不值錢的人格尊嚴與骨氣後,杜昕羽已經沒有理由再拒絕他善意的提議。所以,她接受了。
只是,在回台灣前她還是不小心惹了他,還是讓他帶著一身怒火,獨自飛回台灣。因為她說——
「我還有咖啡館的工作,不能這樣說走就走,這樣我會給老板惹麻煩的。」
問她是雅姨的事情重要,還是她的工作重要,她說——
「雅姨生前總是告訴我,做事一定要有責任感,所以我一定要等有人可以接手我的工作,才能回台灣,我相信雅姨她不會怪我的。」
就這樣,他一人上飛機回到台灣。
一回到台灣,工作再次淹沒了他,讓他幾乎要忘了她的存在。
但,那只是幾乎而已。因為兩個多月時間過去,昕羽依然回蕩在他腦海里,也依然教他期待著她回台的一天。
只是時間一天一天的過,一再等不到人的關競,心情已然受到影響。
這一刻,位在頂層的副總裁辦公室……靜得沒人氣。
必競藍眸冰冷無笑,冷望窗外遠方一架正劃過藍天的班機。
如今早已過了她來台的預定時間,也過了她該聯絡他的時間,但他一直見不到她的人,也沒接到她一通電話。
他就像個傻子般,忘了提防而被她要著玩,如今清醒,才知道真正愚蠢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他早該知道這世界不會有見錢眼不開的女人,而她也不會當真蠢到有錢不拿,而執意要保留那既看不見又模不著的尊嚴輿骨氣。
投身商場以來,從沒人敢這樣要著他玩,但她做了,她做了別人從不敢對他做的事,而且還做得相當成功。
因為,雖怒雖恨,但一直到今天,他依然記得她的一切。
記得那一夜他與她的纏綿,記得她始終淡然的笑意,記得她因他而泛紅的眼眶,記得她噙淚的眼眸,也記得她的無助與柔弱……
她,如今依然清晰的蕩在他腦海里,那他呢?關競驀地冷笑一聲。
只舊此刻她心底有的就是那張支票,而早忘了給她支票的他。
他還以為她真如他所見到的單純,但這一次他真的看錯人了,也低估了錢對人的絕大誘惑力。
只是他不懂,她也不過就是個女人而已,為何他要如此在意她的出現與否、她的欺騙與否?
錢,他並不在乎的,不是嗎?那……為何他要如此在意她的欺騙?
抬手抹去臉上陰郁之情,關競為心里沒有答案的疑問而感到煩躁。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鍾華手拿銀行匯款報表走向他。
「關少,公司帳戶里有一筆你的款子,你想要轉到哪個私人帳戶?」
「什麼款子?」接過鍾華手中的資料,關競擰眉看著。
「你不知道?」鍾華一臉好奇,「關少,不認識這位杜昕羽小姐?」
昕羽?入耳的名字,教關競微睜藍眸望向鍾華。
「早上銀行打電話通知財務部,說有筆一百多萬的進帳,因為有特別注明是私人匯款,所以財務經理就把資料轉來給我。」
愣眼看著上方一百五十二萬的匯款,關競遲遲無法回神。
他以為昕羽耍了他,也取走了他給她的錢。但她沒有,她還將剩余的款項匯還給他了,而且她現在人就在台灣。
驀地,一道似有若無的笑意揚上了他的眼。只是……他濃眉微蹙。
在離開英國前,他曾留下電話給她,要她一到台灣就馬上跟他聯絡,到時他可以再代她安排一切。
那為什麼直到今天,她卻連一通電話也沒打給他?
褪去了笑,關競緊擰濃眉而神情不解。
自天空輕灑而下的絲絲細雨,隨著微涼和風緩緩飄搖。
濕不了地、濕不了高樓,也濕不了路上行人的衣裳,春末午後的雨絲只是輕輕灑、輕輕落。
微風吹起,細雨迎風飄、隨風搖,沾上行道樹的女敕芽綠葉,沾上筆直柏油大道,也沾上一輛輛呼嘯而過的車身。
疾速行駛的黑色賓士,在寬大馬路上飆速前行。
抬手耙過一頭短發,關競神情冷漠地直視前方道路。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所有女人樂於親近的對象,但,她似乎不是這樣想。
因為自她匯錢還他,至今已十天時間,他依然接不到她一通電話。
只是就算這樣,他還是可以查到她留在銀行的資料。
她以為她只要躲起來,他就會找不到她?哼,她也太小看他的能力了。
突然,前方行道上的一個身影,教關競頓然分神一愣。
失了神,他方向盤一偏——
吱!關競驚急轉回方向盤,沖向路邊重踩煞車。
響徹雲霄的尖銳煞車聲,驚嚇住許多路邊行人與商家,就連正要定進診所的杜听羽也因為診所的人聞聲沖出來,而被迫後退好幾步。
隨著眾人視線,她看向聲音來處。
看著黑色賓士車門被推開,看著一個身穿合身休閑服的男人下車,看著那個男人抬起頭,剎那間,映入眼底的冷峻容顏,教杜昕羽紅唇微張。看到他,她眼底有著一絲驚喜。
近三個月沒見面,他依然如她記憶般的冷峻,那一雙眼眸也藍得深邃。
看著熟悉的顏容,她清亮瞳眸有了笑意。只是……
憶起自己的情況,昕羽拾手撫上月復部,心一慌,轉身就要走。
她希望關競沒發現她的存在,因為她真的無法預測關競會如何看待此時的自己,也不想從他口中听到什麼嚴苛的怒罵。
緊抿著唇,昕羽步子不停地走進婦產科診所,想盡速遠離他的視線。
「杜昕羽!」一聲憤怒自後傳來。
听羽全身一僵。他看見她了!?心底一驚,杜昕羽加快腳下步伐。
匆忙之間,她沖進診所里的一間小房間。
她轉身想鎖上門,但……
砰!緊跟進房的關競,一個憤力推門動作將她撞了出去。
「還跑?現在,我看你可以跑到哪里去!」
憤聲一落,關競已出手在她撞上辦公桌角之前強行扯回她。
他憤轉過她的身子,怒視著近在眼前的她。
「為什麼看到我就跑?我有那麼可怕嗎!?」她轉身逃跑的反應,教關競怒不可遏。
他有那麼讓人厭惡嗎?否則,為什麼她一看到他轉身就跑!?
「我……」她臉色蒼白。
「差點就害我出車禍,你還敢跑?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積壓心中多時的火焰趁勢飆揚,他朝她憤聲吼叫。
「我……」
「你什麼!?說話呀,為什麼不說了!」
「你……你一定要這樣凶我嗎?」他的聲聲吼叫,吼得她眼眶泛紅。
「我——」看著她懸眶的淚水,地滑落面頰,關競頓然一愣。
「我又沒做什麼事,你為什麼要這樣凶我?」噙著晶瑩的淚水,她柔弱地哽咽著。
那一再滑落她臉頰的清清淚水,似落進了他的心海,教他心口不適,也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不要哭……」一時之間,他氣勢全消。
「可是你莫名其妙的凶我!」她眼一眨,淚水再落。
「不要哭。」他想平撫下心中怒火,想拭去她的淚。
「你在凶我,還叫我不準哭?」她一說話,淚又流了。
「就叫你不要哭,你听不懂是不是!?」心—急,他又對她吼了,
看著她一再淌下的晶亮淚滴,他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般的痛了起來。
「不準哭!」他討厭她哭泣!
「你……」她睜大淚眼,紅唇輕顫,淚水再度凝成珠,撲簌簌地落下來。
眼看止不住她的淚水,關競心煩氣怒地一把擁住她,疾低下頭吻住她的唇,止住了她的抽噎,也滿足了他許久的想念。
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找到一個比她更能取悅他的女人,但是……才觸上她溫柔的唇,他才知道她的甜美不是其他女人所能取代。
緊摟著懷里的她,他探舌侵入她的口中,攪動她口中蜜液,強勢而霸意地吸吮她的舌,啃舐她的唇。
無視她的驚愕,沉浸於她所帶給他的親密感受的關競,低頭埋首在她發問。他深深吸聞著這幾個月來一直殘留於他感官里的體香。
只是……一抹笑突然揚上他的眼。
「你豐潤了許多。」雖然已三個月沒見到她,但他確定她變豐滿了。
棒著她身上粉黃洋裝,關競雙手上下輕順著她腰身曲線,唇角笑揚。
豐潤更好,這樣他觸模起來也更順手些。
只是她不只變得豐潤,也變得遠比他記憶里的來得清新美麗。
望著已然止住哭泣而愣仰臉孔的美麗紅顏,關競拿出身上白帕,為她拭去頰上淚水。
他抬手撫上她白淨肌膚,轉而撩起她絲絲黑柔,輕輕旋繞於指問。
她的發更長了,噙淚的瞳眸也似潭水般的清亮動人,而且以往慣穿襯衫、牛仔褲的她,今天居然穿了一件寬松洋裝,就好像是孕婦一樣……
孕婦!?
必競眼神一變。如果他記得沒錯,剛才沖進門前,他看見四周有近十位大著肚子的孕婦都直盯著他瞧,而她不只變豐潤,還穿上寬松的洋裝?
一個想法沖進他的腦子,關競猛出手罩上她的月復部。
「你!?」他驚得抬眼望她,
他的舉動惹得杜昕羽黑瞳驚瞠,急步後退,連聲否認——
「不!沒有、我沒有懷孕!我只是胖了而已,真的,我沒有懷孕!」
「沒有!?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急著否認了,還敢說沒有!?」他尾音高揚,教怒焰染紅的藍眸目光熠熠。
「我……」不敢正視他的眼,杜昕羽又驚又懼地急低下頭。
「是我的孩子?」
她緊絞身前十指,駭怕著他的怒火。
「我問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你不會答話嗎!?」
「我、我……我……」想著意外的受孕,她覺得心情奸煩,也好亂。
她不是故意想瞞他,只是她無法想像他這種有身分地位、既強勢又專制的男人,會心甘情願接受她意外所孕有的孩子。
只怕他一知道了,就會馬上強拖著她去墮胎。杜昕羽苦笑搖頭。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狠一點,直接墮掉這個孩子。
但是,她做不到,她無法傷害自己的骨肉,她只能選擇隱瞞。
「沒有否認,那就是我的了,是不是!?」
他的一再逼問,逼急了杜昕羽——
「你到底想怎樣!?我又沒去找你,也沒有要你負責,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還要凶我?」
「我到底想怎樣!?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她的話教他更氣,「你懷了我孩子,卻連通知我一聲也沒有,我不該生氣!?」
「這樣對你不是很好嗎?你有什麼好生氣的!?」她噙淚瞪他。
「對我很好?哪里好了!?你回到台灣沒來找我,這就算了,但是你不該懷了我的孩子,卻不告訴我!」他怒火再起,緊握雙拳。
「我……」
「你告訴我,你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關競氣得緊抓她肩膀猛搖著,「為什麼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你卻不來找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
「你說,你帶著我的孩子躲起來,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孩子的事?」他氣紅了眼。
「因為我怕你會要我墮掉!」再也受不了他的質問,昕羽憤聲回道。
自從知道自己懷孕後,她就從來沒怪過他,也沒想過找他麻煩,她只是想靜靜的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好好撫養長大成人。
她的想法就這樣,那他有什麼好生氣的?他怎還能這樣凶她?
想到心里的委屈,她懸眶的淚水再一次潰堤……
「你、你出身豪門,你是社會名人,你怎可能會讓我生下孩子?既然這樣,我還告訴你做什麼?」緊握十指,她哭泣叫道,「你不要這個孩子沒關系,但是我不能讓你傷害我的孩子,這孩子是我的!」
「哭什麼?我有說這孩子不是你的嗎?」見她哭泣落淚,他怒火瞬間止息,但俊顏仍緊繃。
「可是——」抹去淚水,她抽泣著。
「可是什麼?我說不準哭就不準哭,你還哭什麼!?」忍住氣,他硬聲道。「你怎不想想,沒有我,你會有這個孩子嗎?」
「你……那你到底想怎樣?」她哽咽著。
「想怎樣?我想殺人!」她一再落下的淚,教他心情煩亂而憤眼瞪她。
他的孩子差點就要在外面流浪了,而他現在竟因為她的落淚哭泣,而不得不忍下心底對她的憤怒怨火!?
懊死的!他吃錯藥了嗎?竟然這麼在乎她的哭泣!
杜昕羽聞聲,臉色蒼白,再退數步。
「你、你真想殺了這孩子!?不、不可以這樣!」她驚恐地猛搖頭。
「誰說我想殺了這孩子的!」她的驚駭猜測,簡直就要逼瘋他。
近來他那對剛從瑞士回來的父母,為了抱孫子、孫女,已經用盡心機煩他、吵他,就連以往的逼婚他們也省了,直接要他生個孩子給他們抱就行。
而現在有了這個孩子可以堵他父母的嘴,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怎有可能會做出傷害自己骨肉的蠢事?
「那你是想殺了我!?」她瞳眸驚瞠。
入耳的驚駭問語,教關競更是怒不可言,惡瞪杜昕羽數眼,他真忍不住想掐死她,省得她一再激怒他!
坐在黑色賓士里,望一眼身旁俊顏無笑的關競,杜昕羽有如驚弓之鳥般地直靠向右邊車門。她想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他的反應太不尋常,他的表現也太過怪異。因為關競不僅沒要她墮掉孩子,甚至還在她產檢時全程陪同。
而听著醫師的說明與交代,他還會主動問起關於孩子的事,問一些連她都不知道該問的事。
他看起來似乎遠比她還期待著這孩子的出生。只是,他真的不介意留下這個孩子嗎?真的不介意她懷有他的孩子?
他不生氣?突然間,昕羽感覺他城府極深,讓她無法猜出他心里想法。
「你……」才張口說出一個字,他就發現她似受到驚嚇般,蜷縮起身子。
必競擰眉看她一眼。
已平撫下方才百般交雜且激動失控的情緒,關競對杜昕羽眼底的怯意十分介意。
「我真有那麼可怕?」他問得很不甘心。
看他一眼,她緊抿著唇,目光游栘不定,不知是不是該回答。
「我在問你話。」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似施了勁般地關節泛白。
「不生氣的時候不會。」她小聲道。
「哼。」他冷撇唇角,將所有過錯全推到她身上,「如果你一開始就來找我,告訴我已經懷了我孩子的事,我還會生氣嗎?」
「我……」緊抿著唇,她低下頭,「對不起。」
「你——」她的低頭認錯,教才想再說出心中不滿的關競,及時止住差點再次上揚的怒火。
「算了,現在知道也還可以。」他瞥她一眼,不再說話。
就記憶中的住址,關競將賓士駛進一條巷弄,在一棟公寓前踩下煞車,
「到了,下車吧。」
「你……」看看窗外,發現已到自己的住處,杜昕羽一臉訝異的看著他。
他知道她住這里?
「七號三樓是嗎?」見到她眼中的驚疑,他出聲道︰「從銀行那里查到的。」抽出鑰匙,他跨下車。
昕羽又是一陣驚訝。為什麼他總能猜出她在想什麼,總能回答她心里的疑問?而她卻總是猜錯他的心、猜錯他的意思?
她以為在知道她懷孕後,他會生氣、會憤怒、會逼她墮胎,可是他卻意外的接受她懷孕的事實。他真的讓她好……意外。
見她還沒下車,關競蹙眉拉開車門。
「該下車了,還看。」發現她正對著自己瞧,他頓揚濃眉。
「我……嗯。」她臉色臊紅,急沖下車。只是,太快的動作,讓她腳步一瞠,往前摔去,「啊。」她驚呼一聲。
「你!」他臉色一變,急出手攬回她,「小心點。」
微仰容顏,她望進他藍色眼眸。他的眼眸藍得有如雨後天空般,清澄見底。
看著他足以迷惑天下女性的俊顏,昕羽彷似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見她如此認真而目不轉楮的看著自己,關競胸口有些熱。
緩緩地,一抹淡笑揚上他的唇。他,喜歡她這樣看著他。
因為這樣的她,可以讓他心情平靜。
「上去吧。」緊摟著她,關競露出罕見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