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誰心知 第2章
作者︰莫小北

「顧瀾溪,二十八歲,A大中文系畢業。兩年前應聘進東盛工作,由一名基層的辦公室文員升至業務部主管。半年前,她與身體日況愈下的鐘柏青訂婚,並于半年後獲得了鐘柏青的全部遺產。據說性格不錯,平素都是與人為善,得到一幫同事的喜歡。當然,那是在她成為鐘柏青的未婚妻之前……」

沈兆彥斜靠在桌子旁,將手里的資料遞到辦公桌後面那個正在辦公的人手邊。

沈嘉棠听著他的話,眼也未抬一下,語氣閑適地道︰「你幾時變得這麼閑了,有工夫去調查她?」

沈兆彥也只有在大哥面前才會有眼下這般閑散的樣子,雙手環肩,笑道︰「難道你真的對她一點都不好奇?以她的條件,居然能爬到今天的位子上。如果她把手上的股份賣了,她可就是名副其實的一名富婆,最年輕的富婆。」

見大哥還是不甚關心的樣子,他忍不住問︰「听說你答應讓她去做業務部經理?」

沈嘉棠抬頭看他一眼,「你覺得不妥?」

沈兆彥對他佩服地一拱手,「怎麼會?這根本是一箭雙雕的絕佳妙計。業務部主管是張光升的人,每年他們從工程款里吃下的回扣都是相當大的一筆數目。這件事其實你我心里都有數,只不過時機未成熟才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現在顧瀾溪主動要求坐那個位子,斗起來也是她得罪張光升,我們隔岸觀火就好了。」

兆彥分析都是事實,當時他一口答應顧瀾溪這個條件,也是出自這個考慮。只是讓他有些困惑的是,為什麼她會走這一步,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的?

「你那個濱湖新區開發案啟動了吧?」他轉向公事,隨口詢問一句。

沈兆彥皺了皺眉,「遇到點麻煩。那一片地里面,有一百畝是匡浚的一間廢棄工廠。」

沈嘉棠聞言抬起頭,眉目也是一冷。

「更糟糕的是,他的那個工廠位于我們要開發地段的中央位置。也就是說,如果他不肯賣地給我們,這個計劃可能就有點麻煩了。」

匡浚與沈嘉棠之間曾經有過不小的過節,當年甚至還打過架。雖然生意上與他東盛並無什麼沖突,但私人恩怨反而更難冰釋。

沈兆彥難得還有閑心思來調侃他︰「大哥,你說也真夠倒霉的。難得一個不錯的開發案,居然撞進你當年的情敵手里。如果這個案子黃了,還真是蠻可惜的……」

他那副樣子,哪有半分可惜的樣子?分明是看戲的心態吧。臭小子!

沈嘉棠冷眉冷目地掃了他一眼,枉顧兄弟之情開始道︰「既然你覺得可惜,那就派你去擺平匡浚,說起來整個案子原本也是你負責的,你搞不定就是你的失職。」

沈兆彥就知道老虎不該模,老哥的傷疤也不能隨便戳。他趕忙道︰「你饒了我吧。當年打匡浚那小子,你弟弟我可也沒少出手。現在去了,還不讓人家給轟出來啊!」

腦子迅速轉了轉,然後笑道︰「我想到有人比我去合適。」

沈嘉棠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指的人是誰了,「你覺得顧瀾溪有本事搞定這件事?」

沈兆彥揚起眉梢,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她不是新官上任嗎?自然得拿出點真本事來壓一壓眾人的口。看她之前的那些經歷,也許她真有這個本事也不一定。」

她身為業務部的主管,這種談判方面的事對她來說理應不在話下才是。何況,他也想看看她這個人的實力如何。

「你自己看著辦吧。」

沈兆彥領了旨,笑著走出門去。

瀾溪新手上任,一來就接了個棘手的案子。

鮑司想收購的一塊土地上出現釘子戶,據手下的人說,那位匡總不巧跟他們的沈總還有過節,至今為止都沒有挽回的那種過節。

瀾溪倒是小小詫異了一下。沈嘉棠這個人,商場上早已是聲名在外,做生意的手段自然也是足夠的圓融剔透,會是什麼原因,讓他那樣一個看起來很持重的人,不惜與對方撕破臉?

八卦向來傳得快,都不用她特地去了解,總會有知情的人給她透露個中緣由。據說當年沈總曾有過一個未婚妻,後來不知怎麼跟匡浚搞到了一起,將沈嘉棠給拋棄了。為此沈嘉棠找到匡浚,兩人狠狠打了一架,此後便老死不相往來。

瀾溪覺得啼笑皆非,還以為會是多嚴肅的某種原因,原來竟是小兒小女間的爭風吃醋行為,還鬧到公私不分的地步。

平素里看沈嘉棠這個人都是高高在上,想不到還有這麼一段風流韻事。

倒是苦了她,在外人看來幾乎就是不可能的計劃,她該如何尋找到突破口,將之擺平?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新上任,想故意刁難她一下,借此考驗她的能力。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匡浚這個人,她特地做了一番了解。

他也是從商,做百貨零售業起家,如今他的連鎖商場已經遍布A省鎊地。

他與沈嘉棠的出身不同,據說他當年一文不名,奮斗十年光景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他的經歷在外人看來,也算是一段傳奇。

他還與沈嘉棠一起,被評為過A省十大杰出青年。同台領過獎,只是彼此間的隔閡太深,都是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在這種條件下,瀾溪去到他公司自報家門之後,得不到接見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登門三次,每一次都被一個軟釘子給踫回來。要不就說他出去應酬了,要不就說參加什麼業內會議了。最後一次最離譜,大早上的,前台小姐居然告訴她,匡總和女伴出游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他都不用專心工作的嗎?這樣一個人,她實在懷疑他用了什麼方法,居然還能讓自己的公司業務蒸蒸日上。

第四次,瀾溪已經與前台小姐混得熟了。對方大概也是看她次次來,每回都吃閉門羹,心里終是有些過意不去,于是透露了小道消息給她。前台小姐說,匡總下了班沒事的時候會去一家夜總會里面玩,如果去那里,也許能堵到人。

瀾溪這個時候已經覺悟了,她知道根本不可能在正式場合里被匡浚接見,而她為了手里的案子,怎麼也要見到他人再說。

問清了地址,向前台小姐道了謝,她便打道回公司去了。

晚上的時候,瀾溪一個人坐上出租車,來到那家位于環城路上的藍海岸夜總會。

與她想象中無異,是一個看著也覺繁華的燈紅酒綠之所。

門樓上霓虹閃耀,在墨藍的夜幕下展露清冷的光芒。

瀾溪一身的休閑裝扮,舉步就要朝里面走,卻不料被門童伸手攔住。

「哎?等一下!請問小姐你有什麼事?」

瀾溪愣住,她進去消費的不行嗎?「我來玩的。」

門童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懷疑之色,「如果你是打算來應聘的,請走那邊的偏門。」說著還不忘朝一旁指了指,「在那邊,看見沒有?」

瀾溪有些好笑,她哪里看起來像是要來應聘的?「我不應聘,我只是進去找個人。」

這話一說可好了,門童立刻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用勸慰的口氣道︰「小姐,你這樣進去鬧沒用的,你一鬧你男人覺得沒面子,只會更討厭你而已,還是回去吧。」

瀾溪半天沒明白過來,等明白過來之後,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誤會了,我只是想進去找個朋友,不是來……」後面「抓奸」那兩個字她說不出口,只好改口道︰「不是來鬧場的。」

門童這個時候哪里還會相信她,當下拉下臉道︰「請你快點走吧,我們這里沒有會員卡不得入內。」

瀾溪愕然之余也覺得詫異,這里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居然還要會員卡才能入內?

也沒繼續僵持,她轉身走下階梯去。心里想著如果等匡浚出來的話,實在太沒有效率,誰知道他會不會一直待到明天早上。但要她就這麼走了她不甘心。在夜總會門口的草坪上來回晃了幾圈,她想起一個人來。

掏出手機,立刻翻到號碼撥出去,對方很快就接了。

「顧小姐?找我有事嗎?」電話那頭是沈嘉棠平穩的聲音。

「不好意思啊,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主要是有件事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忙。」

「你說。」

她也不跟他客氣,來談業務是為了公事,相信他若能幫忙應該不會袖手旁觀的。

「你有一家叫藍海岸夜總會的會員卡嗎?」他這種商場上的人,平時應酬繁多,說不準他就真有。

他在那頭听著,不免覺得有些詫異。這麼晚了,她要進到那種地方去做什麼?

「有。」只不過他最近很少再去,因為听說最近匡浚常常泡在里面。心頭閃過一道靈光,她該不會是打算去那里找匡浚的吧?

瀾溪在電話這邊松了口氣道︰「那太好了。」

「你想進去?」他問,其實心里已有幾分篤定。

「是的,可是這里都是會員制,我進不去。」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再問︰「我能問一下,是什麼事嗎?」

瀾溪皺了皺眉,語氣頗為不滿地道︰「大唐的匡總一直不肯見我,听說他今天在里面,我打算進去堵他。」

沈嘉棠終于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麼她會在兩年里由一名普通的員工坐上業務主管的位置。她如果決定要擺平的事,分明是場合、人物都不放在眼里,藍海岸是會員制,里面只接待男客,她一介弱質女子,居然大大方方地就敢往里面闖。

他不由自主,露出一個淺笑,簡單回道︰「你在門口等我,我大概二十分鐘後到。」

瀾溪總算松了一口氣。

沈嘉棠來得很快,瀾溪看過表,前後甚至不到十五分鐘。

他應該是直接從家里趕來。別于上班時候的西裝筆挺,此刻他身上穿著米色的套頭毛衣配深色休閑褲,長身玉立,瘦削挺拔,遠比平日里看起來要年輕許多。

瀾溪對他露出微笑,看著他拾階而上,走至她跟前。

「匡浚這件事,讓你有些頭疼吧?」他嘴角的笑意閑適,說的話听起來也是體貼入微。

只不過瀾溪不是那些需要對他感恩戴德的下屬,他舉手投足間的那份來自異性的誘惑,她欣賞可以,卻絕不會淪陷進去。

這樣一個風采照人的男人,還是留給那些單純美好的大家小姐們去肖想吧。

瀾溪笑著挑眉道︰「是啊,不過看來那位匡總的脾氣有點孩子氣。」

他知道她意有所指。他跟匡浚之間的那點恩怨過節,算不上什麼秘密。只不過現在那件事對他來說,早已經成為了過去。只有匡浚,顯然還沒能自拔出來。

「走吧。」他領先一步,朝門內走去。

門童非但沒有伸手攔他,還腰板一挺,畢恭畢敬地招呼一句︰「歡迎光臨,晚上好!」

瀾溪十分不滿,這就是差別待遇啊,是因為他開著名車衣著光鮮的緣故嗎?

走到門口,門童自然沒有再阻攔她。偏偏她還要惹人家,「你怎麼不問他要會員卡了?」

門童理直氣壯地道︰「沈先生是我們總經理的朋友,我怎麼會連他都不認識?」

瀾溪忿忿然地瞪了他一眼。

「沈先生,快里面請!」門童不再理會瀾溪的白眼,熱情地招呼那個在一旁看了半天戲的男人。

瀾溪想起自己前來還有正事要辦,便不再糾纏,跟著走進門去。

乘電梯上到三樓包廂區,領他們上來的值班經理離開了。瀾溪站在長長的走廊盡頭,探頭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走廊里的燈光迷離曖昧,地下鋪著名貴的地毯,牆壁兩側則掛滿了抽象畫。

已經知道匡浚所在包廂的位置,瀾溪打量完環境,便打算直接過去找人。

「今天麻煩你了,這麼晚了還要你跑一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她能順利進來就行了,不需要他耗在這里陪她。

沈嘉棠白衣黑褲,手插在褲袋里,姿態閑適地站著,整個人籠罩在緋紅的燈光底下,讓人看了,竟不由生出幾分迷惑的念頭。

瀾溪在心里嘲笑自己,迅速收起了亂七八糟的心思,轉身欲走。

卻不想他會伸手攔住她,「顧小姐,我有點好奇,你打算用什麼方法來說服匡浚?」

瀾溪笑了一笑,玩笑道︰「放心吧,肯定不會是色誘,我要為東盛的形象考慮。」

沈嘉棠清俊的臉上也露出笑來。這個顧瀾溪,總是將笑容習慣性地掛在嘴邊,與誰都是一副無害的樣子。說起話來也是隨性得很,仿佛真的是一個脾性絕佳的人。

他免不了有些好奇,她會如何拿下匡浚這個案子。

「我會在車里等你,你若談完了,就給我電話。」

瀾溪直覺地就要拒絕︰「不用這麼麻煩了……」

他笑了笑,回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給她︰「都是為公事忙,沒什麼麻不麻煩的。」

瀾溪還待想理由拒絕他,他已然轉身離開了。

大晚上的還樂意給她當免費司機,他倒真是一副親善愛民的樣子。

舉手敲門,里面傳來應答聲,瀾溪推了門走進去。

里面的狀況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並沒有預想中的香艷場景,只看到一個衣衫隨意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獨自喝著酒。

那男人將外套月兌了,只穿著一件白襯衫,領帶也拉掉了丟在一旁,看起來竟是出乎意料的年輕。

他抬頭朝門邊望過來,隨即眯起了眼楮,語氣不善地道︰「你找誰?」

瀾溪暗暗心想,但願這位匡總沒有喝得太高,否則她好不容易進來卻談不成事情也是白搭。

她走上前,微笑著道︰「匡總你好。」

匡浚皺眉看她一眼,「你是誰,我好像並不認識你。」

瀾溪舉止從容,走至他對面坐了下來,自我介紹道︰「我姓顧,代表東盛集團想來跟匡總談談收購您那間工廠的事。」

匡浚在听到「東盛」兩個字的時候臉色沉了一沉,但也沒有如瀾溪想的那樣勃然大怒攆她走人。他只是想了一下,問道︰「你是說濱湖新區的那塊地?」

那里原來是他旗下的一間加工工廠,已經廢棄不用了。只是沒想到,居然會有東盛的人找上門來要買他的地。還真是笑話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是沈嘉棠派你來的嗎?」果然開口就扯上了他。

瀾溪仿佛什麼內情也不知道的樣子,笑著回道︰「這個案子是公司行為,如果匡總您肯賣那塊地,價錢方面我們可以商量。」

匡浚看她一眼,露出一個嗤嘲的笑,問︰「你們買那塊地干嗎?」

瀾溪心想,這位匡總看來是真的喝多了,這種商業機密的事,她有可能告訴他嗎?

「抱歉,這些我恐怕不能對您透露。」

匡浚揚了揚眉梢道︰「無所謂,反正我也不關心。回去告訴沈嘉棠,不管他有什麼計劃,既然撞到了我手里,就叫他死心吧。換作是別人我或許還會考慮,偏偏是他,那就一切免談。」

他就算讓那塊地爛在那里,也絕對不會賣給他。

瀾溪听著他意氣用事的話,免不了在心里皺了下眉。看來這個匡浚的氣度遠不如沈嘉棠,起碼他為了送她進夜總會的大門,大晚上的還會親自跑來。

她看著匡浚,呵然一笑。

匡浚自然十分好奇她的莫名舉動,「你笑什麼?」

瀾溪就等著他問話,開始毫不客氣地道︰「我在笑,匡總您應該早已經成年了吧,怎麼還玩這種小孩子才玩的把戲?在商言商,為了賭一口氣而丟棄到手的利益,這根本不是為商之道吧?」

她說這話,並不擔心匡浚會真的發火,最多紅著臉駁斥她幾句。經過這一番觀察,她覺得他或許執拗孩子氣,但起碼不會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否則早在她自報家門的時候,他就該將她轟出去了。

匡浚愣了一下,果然惱羞成怒了,瞪著她道︰「顧小姐,你確定你是來跟我談生意的,不是來教訓人的嗎?」她有沒有想過得罪他的後果,就不怕他將她攆出去嗎?

瀾溪的表情如常,溫然一笑道︰「匡總,我說這話,真正的意思其實是,看您事業有成想必也是一個精明的人,公歸公私歸私的道理自然是懂的。那塊地您自己留著一文不值,賣掉的話將是一筆客觀的流動資金。」

她這似乎是在變相地打一巴掌給個糖啊。匡浚酒醒三分,看著她露出探究的神色。

「還未請教顧小姐姓名。」

瀾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將話題轉到這上面來,但還是大方地回道︰「顧瀾溪。」

匡浚當下眉梢一挑,露出詫異的表情來。

「你就是傳言中鐘柏青的那位未婚妻?」

瀾溪倒是沒料到自己居然如此有名,連他也知道她的事。

「是我。」頓了一下,她又笑著道了一句︰「難為匡總您能認識我。」

匡浚這時候對她的笑容已經緩和了許多,不再帶著之前的譏嘲。

「F市就這麼一點大,誰有個風吹草動的,都不是什麼秘密。」他一邊說著,居然為她倒了杯酒,遞至她手邊,「顧小姐,說起來,我挺欣賞你的。」

這話是從何說起?瀾溪心里冷笑,不會是又一個瞧她不起想出言諷刺她的人吧?她知道背後人人都當她狐狸精一般看待,但那又如何,她不偷不搶,憑自己的力量掙得了今日的一切。

「匡總說這話,我一時還真有些領悟不透。」她眉眼間的神色已然轉冷。

匡浚見她面露防備之色,朗聲笑道︰「顧小姐不要誤會,我說的欣賞是發自內心的,因為我覺得我們是同一種人。」

瀾溪對他了解不深,並不懂得他話里的意思。不過她逮住時機,順水推舟說道︰「既然如此,那匡總能不能看在欣賞我的面子上,讓我把這個進東盛總部的第一個案子做得漂亮些?」

匡浚居然出乎意料的合作,沒再讓瀾溪費什麼口舌,他就點頭答應了。

瀾溪困惑之余也松了口氣。之前想過還要再磨上一陣子,沒想到竟然這麼的順利。這個匡浚,看來也是個風一陣雨一陣的怪人。

瀾溪見事情已經解決,與他約定了下次詳談的時間後,便要起身告辭。

匡浚卻攔住她,露出半是微笑半是探究的表情,看著她問︰「顧小姐,容我冒昧問一句,你現在是在幫沈嘉棠做事嗎?」

瀾溪不知他問話的意圖,于是笑著回道︰「都是為東盛做事,談不上誰幫誰。」

他挑了下眉,給出自己的建議︰「沈嘉棠那個人,看起來溫善無害,但事實上他可不是什麼好人。顧小姐,我是站在欣賞你的角度,敬告你一句︰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尤其是沈嘉棠那小子。」

說得好像沈嘉棠是個偽善的騙子似的。

瀾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些話,但還是全都听進心里去了。她笑著向匡浚道謝︰「謝謝匡總你不見外,給我這些建議。」

匡浚也展露微笑,回道︰「顧小姐如果不嫌棄,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多個朋友當然是好的,尤其對方是匡浚這樣有身份跟地位的人。瀾溪不傻,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能與匡總成為朋友的話,也是我的榮幸。」

從藍海岸出來,瀾溪還在想著匡浚前後態度反常的原因,所以並沒有留意路邊停著的那輛車。

直到她走下台階,連續幾聲的汽車喇叭聲讓她回過神來,她這才看到不遠處那輛黑色轎車里坐著的,分明是沈嘉棠。

她沒想到他真的會等在這里,之前以為他說說就算了。她在里面逗留了也近一個小時,他就這樣一個人無聊地坐在車里等她出來嗎?

走過去,她下意識地問︰「你真的沒走呀?」

沈嘉棠走下車來,為她打開車門。

等各自坐進車里,他笑了笑,問她︰「談得怎麼樣?」

瀾溪揚眉一笑,「搞定了。」

他挑眉,倒真是有幾分意外。且不說匡浚與他之間的那些恩怨,但就匡浚本身性格來說,也並非一個好說話的人。她一個人跑進去,隨便聊上幾句,就能換得匡浚的妥協嗎?

「他那個人,並不好說話,你是如何做到的?」

瀾溪笑著道︰「沒什麼,就是指著他鼻子把他罵了一通。他大概是被罵醒悟了,就答應了。」

「這麼簡單?」他無法相信。

她笑得坦然,「是啊。」

他也不再追問,淡然一笑,將車子發動,然後開了出去。

瀾溪坐在近旁,狀似不經意地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匡浚說,他絕非表面看起來這麼的無害。其實不必匡浚告訴,她自己也能看出幾分來。他由來都是淺淡從容的樣子,讓人無法窺見其真實的心思。這樣的人,心機才是最深沉難測的。

她的腦海里,突然跳出一句十分可笑的話︰與虎謀皮。

她這樣,算不算是自願跳入戰場,企圖主宰命運的沉浮?她知道,以後的路,她要走得更穩一些才行。

車速不快,一路行至瀾溪居住的小區門口。

瀾溪推了車門出來,彎身對車里的人道︰「謝謝你送我回來,時間不早了,改天有機會再請你上去坐坐。」

沈嘉棠從車里看一眼她身後的小區,是一處半舊的小區,很平常,根本談不上高檔。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笑問一句︰「這里的房子是你租的吧?」

瀾溪點頭,「是啊,房租一個月要五百,真不便宜。」

沈嘉棠的詫異之色再也掩飾不住地浮上眼底。最初見她,她就是衣著樸素,打那種最平民的出租車。那時候還以為她是剛來F市,一切都還沒有安頓妥善。如今她定居F市也有一個月了,偶爾幾次看她上班,居然是從公交車上走下來,他更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守財奴多半是那種汲汲營營了一輩子上了年紀的人,她還年紀輕輕,不至于如此吧。

「你有沒有打算買房子?」

瀾溪笑看他一眼,調侃道︰「怎麼,沈總打算把公司的房子推銷給我嗎?那有沒有內部價啊?」

他笑著點點頭,回道︰「說得沒錯,你可以等公司下一處樓盤開出來了,再去挑一間滿意的。」

車子再次發動,他從車窗里看來一眼,道︰「今天辛苦你了。」

「分內的事。」她對他揮揮手,「明天見。」

車開走了,她還站在原地,看著汽車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容則是完全收了起來。

休息天的時候,瀾溪去到火車站接人。

接的是她大學時代的好朋友羅雪楊。雪楊低了瀾溪一屆,幾年前她去了南方城市,前段日子說在那邊做得不開心,辭職了,目前正在找新的工作。瀾溪听了十分開心,連騙帶哄地把她給召喚回F市來,說找工作的事包在她身上。

雪楊跟瀾溪一直都有聯系,對瀾溪的事情也是十分清楚。她知道是要介紹自己進著名的東盛集團供職,開始還小小猶豫了一下。她學的是中文專業,怕在那里找不到合適的職位。原本她是想做個記者或編輯什麼的,可是瀾溪的一席話讓她轉了心意。瀾溪說,她如今孤身一人在東盛里面,很希望身邊能有個人陪著,權當幫好姐妹的忙也行。

瀾溪如今置身復雜的環境里,雪楊每每想起來也不免替她擔心。如今有機會幫忙,自然沒有二話。

火車是下午兩點鐘到站的,瀾溪提前一個小時就來了,等車的空隙就在站台上來回地晃蕩。車到站之後,一撥又一撥的旅客開始下車,她伸長了脖子去找,果然遠遠看到了雪楊清瘦高挑的身影,當下十分開心地在原地跳了起來,對她揮手,「羅雪楊你這女人的眼楮往哪兒看啊?我在這邊!」

雪楊也看到了瀾溪,當下露出微笑,拎著大行李包就朝她這邊疾步走來。

等走到近前,瀾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南方待了這麼多年居然還變白了,你這家伙還是正常人類嗎?」

也只有在最親近的人跟前,她才會毫無形象地又笑又跳,說這種調侃的話,放任自己的真實性格展露出來。

雪楊也上下看她一眼,故意道︰「我還當你現在富貴了,渾身上下會是一副暴發戶的派頭呢。還好還好,沒胖沒瘦,沒少鼻子也沒少眼楮。」

瀾溪笑打了她一下道︰「去你的,說得本姑娘好像要殘廢一樣。」拉起她的手,接著道︰「走吧,先去我住的地方放下東西。晚上我們去吃火鍋,我都很久沒吃了,懷念得不行……」

雪楊故意寒磣她,「你現在不是富貴了嗎?難道我情報有誤?」

「一個人吃火鍋有什麼意思,起碼也得兩個人啊。」

雪楊笑了笑,調侃道︰「過段時間等孟師兄也來了,你若想出門吃飯也不愁沒護花使者了。」

瀾溪少根筋似的道︰「我們兩個女人的聚會,才不帶他。」

孟世新是高瀾溪兩屆的師哥,又與她是老鄉。他與她們的關系一直不錯。前段時間也說打算從首市回家鄉這邊來,瀾溪也把胸脯一拍,說她管轄範圍內的職位,全都任他挑。

她一直謹慎做人,也只有在身邊有了親近的人,她才能稍稍放下心來,自己也覺得踏實了不少。

雪楊與她一人一邊提著行李包的帶子朝前走,晃蕩著步子,仿佛回到了單純的學生時代。

兩人對望一眼,露出會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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