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風皇朝,目前有六名皇子,大皇子在婁月當質子,入翰林閣的三皇子野心勃勃,私下招兵買馬,多次向她表示想與龔閥合作,而四皇子掌管太府寺,凡要入京的貨物都得經過他才能取得憑證,卻老是蓄意找龔閥的碴,至于掌管潛運的六皇子則是氣焰逼人,船宮的船只大小載重,就受盡他的刁難。
不過托褚非的福,六皇子暫時丟了潛運的差事,暫時遞補的潛官和龔閥熟識,給了不少方便。
眼前唯有五皇子和二皇子跟龔閥的關系最為簡單平和,然而,偏是這種不動聲色的關系最讓她防備。
不管怎樣,皇族都該防。
這天底下,除了家人之外,讓她不設防的,也只有褚非。
想起他,她不禁嘆氣。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怎會傻得輸了賭注……而這些日子,也沒有他的消息。
原以為自己答應護送仙寧公主和親的消息一傳到他耳里,他會馬上跑來,誰知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過這樣也好,也許這一別,往後不會再見面。
她故作瀟灑,心里其實不舍得緊。
報風華閉上眼,出現的皆是他的身影,盛怒的他、勾笑的他、趴在她肩上低泣的他……褚非,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綁走算了。
忖著,她笑得自嘲,再張眼,著手處理手上的事務。
翌日四更天,東方的天空已經微染淡藍。
報閥一行人,整裝在皇宮外等候。
弋風皇帝說過不再見龔風華,所以她便待在馬車里閉目養神,但卻突然有人掀開車簾,她橫眼望去,竟是--「褚非?」
「可以準備走了。」他咧開嘴大大的笑。
驚訝吧……自己忍著幾天不出現,就是為了稚這抹潔意。
「走?你……」
「我是受皇命,負責與你一道護送公主和親的曉騎大將軍,你有異議嗎?」他笑得很得意。
想甩開他?沒那麼容易。
「既然你要去,又何必要我護送?」
「我是使節代表,畢竟進了婁月之後,總要有人和婁月女帝會晤的。」依他的身分當個使節不會太重也不會太輕,就不會讓人胡思亂想。
報風華恍然大悟地瞪著他,「所以你這幾天沒到龔閥走動,就是因為你忙著在交接吧。」
「可不是?」褚非突然湊近道︰「我都說了我是你的奴,自然是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
「你……」為什麼非那麼一板一眼?
「將軍,請到前頭。」
報風華話未竟,瞧見他的副將顧起,眉頭不禁微皺。
「我馬上過去。」褚非笑盼著她。「稚,跟我一起到前頭吧,要不然你怎麼當引路人?」
她嘆了口氣,也只能乖乖下馬車。
「你非得這麼死心眼?」不知怎地,她總覺得他變得有些不同,不再那麼容易被激怒,教她難以掌握。
「沒法子,天生的,改不了。」他笑眯眼,大手偷偷地牽著她的。
她目光落在他牽住自己的手上,真的覺得他……「那天沉船的時候,你有沒有撞到頭?」她問得很認真。
瞧她一副他撞壞腦子的表情,他沒好氣地自嘲著,「多虧我撞到頭,才總算清醒了。」
他一直不曾正視自己的心,直到稚渾身染血躺在自己懷里,他才驚覺自己多害怕再也見不到這個人,在他養傷見不到他的那段日子里,他更是擔心受怕,嘗盡思念的滋味。
然後發現,原來自己早就愛了他好久好久……
久到不在乎他是個男人,久到漠視龔閥女王的存在,只要自己能夠陪在他身邊就好……
「嘎?」她真是越來越不懂他了。
仙寧公主和親的隊伍,除了龔閥派出數十人引路之外,還有褚非帶領的百名兵馬。
為了讓公主能夠在七月底平安抵達婁月,結果意外出現分歧。
「走鷹漠太危險了。」開口反對的是褚非的副將顧起。
「走鷹漠,在時間上才充裕。」龔風華淡聲道。
「那請問,要是山賊出現,華爺要如何應對?」
「這應該要問你吧,顧副將。」
「你那是什麼態度?」
「好了,這麼大聲做什麼?」褚非終于忍不住出聲,月兌了屬下一眼,示意他先退下。
彼起悶不吭聲地退出大廳,跨出門口前,還瞪了守在廳外的左家兩兄弟一眼。
看著擺在桌面的地圖良久,褚非才道︰「走鷹漠當然比較快,可也比較危險,畢竟隊伍中有弱質女流,要是真和山賊踫頭,死傷難估,也怕嚇著仙寧公主。」
此處是龔閥位在鷹漠邊界的分坊,是座大宅邸,東西一應俱全,已有人守在此處多時,可見打一開始稚就已挑好路徑。
「褚非,雁飛山是西北東南走向,那位在西北端的西嶺最為險峻,當年咱們也是因此打到那兒就不打了,如今如果堅持走雁飛山,你可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
報風華輕敲著地圖。「你自己看,當初咱們從東嶺到西嶺,行軍速度那麼快,都要費上近二十日,更何況現在還有個公主?一頂軟轎要走多久,你知不知道?」
雁飛山西嶺一過就是婁月,也正因為婁月東邊有如此完美的屏障,加上由北延至南邊的邊界都有鷹漠橫互,正南方有無定河經過……就算弋風一直對婁月虎視耽耽,也難以跨過這些天然邊境。
「你這麼說也有理。」
「公主的轎子,不能快、不能顛,你想咱們得走多久?」
褚非沉吟著。稚的考慮他明白,可要是硬闖鷹漠,就怕真的得跟漠狼硬踫硬,到時就怕橫生枝節。
「要是不采納我的意見,又何必要我當引路人?」她會挑這條路走,是為了節省時間,面對山賊,她也做出萬全的準備,畢竟總不能重公主開玩笑。
當然,另一方面是她不想走可能被猜的路線而中了埋伏。
「好,就這麼辦。」褚非雙手一攤。
「你確定?」
「當然。」
「那就叫你的手下客氣一點。」
「我會下令。」看她眉眼有著不滿,他不禁問︰「你似乎不太喜歡顧起。」
她抬眼瞪去,「我早跟你說過,挑副手首重人品,可你覺得他的人品好嗎?」
「他我跟他沒什麼私交,哪會知道他人品如何?況且顧起是照霆推薦的,我總不好推卻。」
報風華無力地嘆口氣,「算了。」當年武舉殿試之前,和她對打的就是顧起,招招狠厲,不像比試,反倒像是要置她于死地這事,他肯定是忘了。
這種人竟是弋照霆推薦的,那就代表她的判斷是對的。
見她起身,褚非也跟著起身,她往廳外走,他便亦步亦趨地跟看,直到她要回房,感覺他還在身後,不禁回頭。
「你干麼?」
「伺候你就寢。」他說得天經地義。
「為什麼?」
「你忘了我是你的奴了?」他貼得很緊。
報風華楞了一下,難得結巴。「其實……你……不需要把賭注當真的。」
「一言既出,輛馬難追」他說得豪氣干雲。「難道你想害我變成一個背信忘義之人?」
「沒那麼嚴重吧……」她偷偷看向他身後,就見項予很難過地攜著臉低泣,仿佛不能忍受自己的主子這麼自甘墮落。再見她兩個貼侍,在怒目瞪著褚非的背影,都快要燒出窟屋來了。
「就是這麼嚴重,你很清楚我的為人,我向來說一不二的,輸了就是輸了,任何理由都是借口。」
正因為太清楚他的為人,她才覺得頭痛,不禁問向兩個貼侍,「襄伶呢?」
「儷人找她過去二爺那兒。」左不其回答時,兩眼惡狠狠地瞪看褚非。
「這樣啊……」唉,這時候襄伶要是在就好了。
才頭一天,褚非就這麼強硬,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正忖著要如何把他騙回房,突然听到火花爆開的聲響,幾人立刻看向天空。
「華爺,中屋後院!」左不然喊道。
那是他們龔閥的信號彈,要是晚上,便是射出會爆開光芒的火光彈。
「糟,那是公主休憩之處」龔風華才說看,左家兩兄弟已經先行一步奔向中屋後院。
見她也要跟看跑過去,褚非忙拉住。「等等,我听到馬蹄聲,把弓箭帶看。」
聞言,她回房重了弓和箭袋丟給他,隨即抽出她收藏一年未見天日的長劍。
待龔風華趕到中屋後院時,一片黑暗中,隱約可見一隊為數不少的輕騎,清一色著黑衫,幾乎快要融進黑暗里。
晦暗的光線中,可見龔閥人馬屈居于下風。
「不然,拉地線。」她下指令。
「是。」
左不然立刻找了幾人來到東西兩頭,拍打兩邊的機關,原本鋪在地面的繩素登時靠卷軸拉起,絆倒馬兒的腳,響起陣陣嘶叫聲,更有馬兒閃避不及重摔在地。
「關上兩門,留活口。」她喊道。
「是。」
報風華眯起眼觀戰,只見有幾人護著一人要往後門退,她馬上揚起長劍,足不點地朝那人而去。
她凌空一揮,長劍在微弱月光下游射妖冷青光,落下的瞬間,對方身旁的人立刻上前迎戰,幾人瞬間圍了過來。
「搞什麼,干麼這麼急躁,難道他會不知道這極有可能會是陷阱?」褚非低罵道,架箭拉弓。
「主子,你也看看四周好不好」項予罵看,拔出佩劍對戰圍上來的黑衣人。
褚非不管,雙眼直嚼著龔風華,直到眼見她有危險時--「稚,低頭!」
聞言,她毫不猶豫地低下頭,听見箭翎凌空而來的聲響,她轉而攻對方下盤,仿佛知道箭的去向,她盡情地對戰,毫無後顧之憂,眼看要將對方逼入絕境,一舉拿下時──
「將軍。」顧起竟帶小隊撞開關上的一扇門而來。
瞬間,破裂的門板撞到她,令她身形一顛,對方見有機可乘,揮劍砍下之際,褚非連射三支箭,硬是將對方逼開。
「顧起,拿下黑衣人。」他喊道,同時丟了弓,從地上踢起一把掉落的長劍,縱身躍去,護在龔風華身旁。
然而,顧起帶兵出現,卻制造了更大的混亂。
黑晴中,在分不清是敵是友的狀況,對戰起來變得綁手綁腳,不一會,待有人打燈,才發現黑衣人早逃逸了大半,而剩下被捉的皆已服毒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