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了然!」有人在大叫。
了然費力的張開雙眼,面前站著一個人,如水樣得不清楚,看見她張開眼,急切地搖晃她︰「快呀,我哥正在找你,只怕這次要麻煩,快起來。」
「什麼?」陽光正熾,從樹枝後射了進來,照在她眼楮上,她什麼也看不見,憑聲音可以听出來是小如,迷迷乎乎的問︰「小如?你說什麼?你哥?」
「完了,看來是睡糊涂了。別問了,快跟我走。」小如不由分說拉起她向前跑,了然一邊揉眼楮,一邊被眼前的事物驚訝著,天呀!她們竟然是在一所象是學校樣的操場上,看樣子象是高中時五中的校園,而且十年來似乎一點也沒有變。
發生了什麼?她們兩個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在校園里,記得學校規定,不到放學時間是不開校門的,她們兩個是如何進來的?
「你快點!」小如在前面轉過頭來,了然完全愣住了,小如竟是如此的陌生,分明是她,但又如此的遙遠,年輕的臉孔,白瓷樣的青春,究竟發生了什麼?昨天的一切在她腦海里飛轉,她記得是同學們在一起聚會,大家說起了林白出車禍的事,她一言不發喝了一肚子的酒,後來一個人偷偷跑出來,在街角遇到一個老和尚,那個老和尚說要送她回到十年前,難道?
不等想明白,她已看到操場上站了一班學生,一個個神色灰暗,站在最前的老師背負著雙手,陰沉著臉望著她們。小如轉頭向她吐了吐舌頭,停了下來。
老師冷冷的掃了她們一眼說︰「好呀,看來這個體育課我得建議學校取消的好。」
听到這句,了然驀的想的起來,眼前這個身高一米八多的大個子老師是她們班的體育老師方宇,眼前發生的一切是高一時候的事,因為九月多還象夏天,為了不上體育課,她們偷偷躲到後操場的草叢里玩,被方宇捉住,後來統統被罰圍著操場跑一圈。
方宇就是方小如的大哥,方小如是了然的鐵桿姐妹,這件事在以後的十年中頻頻被方宇提起當笑話來講,說她那天如何睡的迷乎,如何一臉的傻樣。
那麼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下面方宇就要罰她們了。
「你們說,是不是?」方宇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沒人敢回答,方宇忽然將頭轉過來,「孟了然,你說,是不是?」
「啊?」了然一陣迷乎,隊伍里有人低聲哧哧的笑,方宇的臉色更難看了,了然只好硬著頭皮回答︰「當然不是,高中生活如此緊張,再沒了體育課也太無聊了。」
方宇反倒愣住了,好半天才點了點頭說︰「好呀,還什麼都知道,那你說,你剛才做什麼去了?」
「我?」了然張嘴結舌,她的確不知道自己做什麼去了,轉頭求助的向小如看去,小如低了頭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她只好無耐的轉過頭回答︰「我也不知道。」
這句回答又換回來人群里一片低低的笑聲,方宇翻了臉,轉頭喝道︰「圍著操場跑去,全體!一圈!跑完後都到東牆邊站著,一直到下課。如果你們覺這樣可以,以後的體育課就這樣上。」
了然的頭轟的一聲,一切如昨天發生過,又重新來了一遍,難道說自己真的是回到了十年前,天呀,老天難道真地可憐她和林白這十年的交錯,又給了他們一次機會?林白?林白在哪里?了然的眼楮模糊了起來。
按現在的時間來看,現在應該是高中一年級才開學不久,而林白是在開學後兩個月後從外校轉過來的,那麼現在他還沒有來。太好了,了然幾乎分辨不清楚自己是喜是悲,淚眼迷茫的望向整個校園,再次堅定的對自己說,這一切,是真的!
「孟了然,你在做什麼?」一聲呼喝,了然才意識到別人都在操場上跑著,只有自己一個人還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沒有動。
「了然,你今天怎麼了?昨天沒有睡好嗎?有點呆頭呆腦的。」小如跑到她身邊小聲的問。了然的心情重沒有現在這樣輕松過,她回了小如一個燦爛的笑容說︰「我多希望多睡幾個昨天晚上那樣的覺呀。」人生有幾個十年,這樣輕松的就得到十年的時光,給誰只怕都會高興的跳起來。
那麼下面就該做什麼了?了然一邊跑,一邊努力的回憶,林白轉學過來後,因為是新生一直坐在她後面,而韓琳呢?而那個時候韓琳是七班的學生,他們相識是在二年級時那場運動會上,當時韓琳跑了個幾乎沒有女生參加的一千米跑上,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她竟跑了個第一名,跑到終點的她臉色蒼白暈了過去,林白剛好在旁邊,是他抱起她一路沖到醫務室,從此開始了他們的緣份,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如果不是因為他與韓琳認識,他們也不會在一起了近十年,然後在韓琳無意中發現林白的日記本時兩人大吵了一架,以至雙雙出車禍。必須讓這一切不能發生,上天既然重新給了她十年的時光,她一定不能浪費,要這一切重寫,讓她和林白的故事有個新的開始。
「了然!」了然猛的發現,整個操場上只余下她一個人,大家全部都在操場東牆邊排的整整齊齊的站著,小如焦急的沖她嚷︰「一圈夠了,快回來。」
了然並沒有感到累,這個操場一圈大約四百米,一千米就相當于兩圈半,不行,不能讓韓琳出這個風頭,了然想,以後一定要鍛煉跑步,到時候運動會上報一千米,得了第一名,就沒有韓琳什麼事了。那麼林白就不會同韓琳認識,不認識韓琳就不會吵架,不吵架就不會出車禍。把這一切想明白以後,了然並不理會操場一角小如的叫聲,依舊頂著太陽向前跑去。
天呀,一千米竟如此的長,記得上學時多麼不喜歡運動,了然的口號一向是能坐著決不站著,能躺著決不坐著,如此的懶的一個人竟要做這樣長時間的跑步,太吃不消了,第二圈沒有下來,她就開始喘粗氣。
所有的同學都停下說話都呆呆的注視著她,方宇鐵青著臉站到操場一角,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她。
她努力的呲牙咧嘴的向他展開一個笑容,心里想我就多跑兩圈步,你不至于如此臉色吧,可是方宇看見她如此的笑容臉色反倒更加的難看了,了然不明所以,干脆不理會他,努力的向第二圈進軍。
終于,有一個世紀那樣長,了然感到自己的心髒都快跳出胸膛時,兩圈半到了,她長吁一口氣,心里歡呼一聲,成功!第一步是堅持,只要堅持的下來,再多多鍛煉就一定可以成功的。
「方,方,方老師。」了然喘著粗氣向走來的方宇問︰「我用了大約多長時間?」
「鈴!」下課的電鈴聲響了起來,同學們都開始左右搖擺,但沒有一個人敢動,全拿眼楮望著方宇。方宇沉著臉向他們說︰「解散,下課。」
同學們呼拉一下散開了,其中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經過了然身邊的時候,拍了拍了然的肩膀,向她嘻笑著說︰「你真行!」他轉頭向了然笑,年輕的臉上滿是狹促的笑,了然認得他,是班長劉洋。
了然愣了愣,也轉頭向操場外走,听見身後方宇低沉的聲音叫她︰「孟了然,你留一下。」
了然只好停了下來,經過的同學都抱有同情的眼光望著她,小如停了下來,小心的看了方宇一眼,低聲說︰「不要緊,我哥是個紙老虎。」
「方小如!」方宇又喝了一聲,小如沖了然吐了吐舌頭,轉身飛快的跑開了。
滿操場的人走了個干淨,只余下方宇和了然,他倒氣宇軒昂,而了然則半彎了腰,雙手扶膝,就差沒有口吐白沫了。
「怎麼樣?」方宇冷笑著望著她說︰「怎麼不跑了?這樣同我做對,是不是有點底氣不足?」
了然愣了一下,這才明白,是的,她這樣的做法怎麼看起來都有點象同他做對一樣,斜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更好的理由,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喜歡林白,不想他死,這樣的說話非出自一個才十六歲的高中一年級學生來說是不是屬于另類?只好氣喘吁吁的說︰「我沒有同你做對,我就是想跑步。」
「是嗎?」方宇一臉不信任的問︰「早做什麼去了?剛才跑到哪里去了?嗯?體育課就這樣不重要?」
了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自己分明睡覺去了,可是她才不想在這個時候再把他惹的火氣更大,所以只好不說話,只是一臉無辜的望著他。
方宇青著臉注視了她好一會兒,似乎被她一臉的可憐樣打動,終于慢慢緩下了臉,向她擺了擺手說︰「算了,回去吧,不然小如晚上回去又要同我吵。」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了然一陣輕松,回頭望見小如站在操場一角等著她,心里忽然一陣狂喜,高中呀高呀,我終于回來了,林白呀林白,我一定要救你。她說了句︰「謝謝老師。」轉頭便跑,跑到一半又想起什麼,回頭沖方宇咧嘴一笑,看見方宇依舊站在那里,轉頭大步向小如跑去。
斑中的生活開始轟轟轟烈烈的在了然眼前展開,一切如舊,只有人如新的,給了然一種全新的感覺,她在試著認識每一位曾經同窗三載的同學,想著他們記憶之中的樣子,想著他們做過的每一件事。
現在她象一個局外人,天天看著眼前發生的每一件事,這有一種深處其中的人難以感到的歡樂,有一種更冷靜的眼光來審視所發生的一切。
斑中時的幾個死黨姐妹除了小如現在還沒有全部出現,她們要到高二分過文理科後才會相識,了然在校園里見過她們幾回,也曾向她們甜甜的笑過,但是當時的她們還都年輕,對于這種陌生的友好方式不接受,板著小臉冷漠的從她臉前走過,讓她忍不住炳哈的大笑。
小如是她初中便認識的朋友,知道了然是個表面看起來秀氣溫柔,骨子里卻百種花樣的人,對她的種種怪異行為視而不見。
為了不浪費這十年的光陰,了然發誓要改變個人歷史,不讓十年後的父母再為自己操心,決定要發奮讀書,她的這一轉變,反倒讓父母另眼相看,常常勸她不要太累。老師也開始關注她的學習,這一轉變讓她興奮不已,這是她做夢都想出現的情景呀,現在這一切竟真的成了真的。
那個老和尚太棒了,如果能再遇到他,了然決定好好謝謝他。
只有一樣讓了然不能放心,就是日子一天天過去,離兩個月的時間越來越近,林白就快要轉學過來了,如何面對十年前的林白,了然一點準備沒有。
十年前,她默默的注視著他來到班里,從此默默的暗戀他數十載,可是就是一個字也沒有敢同他說過,現在一切重來,她該如何做?她該如何去主動的爭取這一切,雖然已快三十的人了,可是讓她主動去向一個男子說自己喜歡他,還是說不出口。但如果不說,這同不回來又有什麼區別呢?
又重新背起書包,騎著自行車跟在小如後面回家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走在熟悉的路上,看著川流不息的同學從眼前經過,心頭浮起來的感覺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了然站在學校門口一遍遍感慨不止。
「了然。」一個長發女生向她招了招手微笑著走了過去,了然還沒有弄明白是誰,她已快步走開了,忽然了然渾身一顫,匆忙的回過頭去,人群之中那個女生的背影如此苗條,她終于想起來是誰了,那不是周雪嗎?
這一天的新奇太多了,以至到半夜十二點了然還沒有睡著,實在睡不著,她坐了起來,拿起一本日記本,要把這一切神奇變化都記下來。
夜已深了,華燈初上,一切都這樣的熟悉卻又陌生。打開窗戶,初秋的風清涼的吹了進來,扯著她額角的頭發擺動著,父母坐在外間的客廳里看電視,聲音隱隱傳來,隔壁妹妹正在溫習功課準備著明年的中考,一切如夢幻里的往昔卻又偏偏真實的存在,了然倚著窗戶長長的出了口氣,生活並沒有拋棄她,如此的美好!
同學們漸漸熟悉了起來,了然同小如一桌,前面坐著何濤和岳皓華,何濤是一個清秀的男生,說話重來不會大聲,了然和小如喜歡把他欺負的皺著眉大叫,在了然的十年歲月里,他一直淡淡的如清水樣從她身邊流過。可是畢業後了然卻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竟然在高中的時候暗戀自己,如同自己暗戀林白一樣,整整暗戀了自己三年。
小如正在向他問一道物理題,關于磨擦力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物理題是了然的最頭痛的,何濤埋頭專心的給她解著,題似乎有些麻煩,他解了一遍又遍,了然借此機會細細的打量著年前這個秀氣的男生,暗戀的感覺自己很清楚,所以,了然看著他擰在一起的兩道清秀的長眉,對他好感倍升。
「明白沒有?」何濤猛的抬起頭來,不期然與了然的目光對視,竟被了然目光中的迷茫震到,對視了半天不會轉眼珠。
「你畫的什麼呀?誰看明白了。」小如扯過練習本沖何濤大嚷,何濤哦的一聲,急急忙忙的低下頭,了然看見他的耳邊竟有一絲紅線,心里越發的感到他的可愛,可是為什麼早在十年前沒有發現呢。那時候自己的目光全被林白吸引了去,思想里再也沒有別的人了。
「靜一靜,靜一靜!」班長劉洋站在講台用黑板擦敲著桌子,大家都抬起頭來。劉洋是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班里的籃球高手,才高一便長了一米八多的大個子,虎背熊腰,頗有大將風範,平時做事率意而行,很陽光的一個人。了然卻知道他是一個單親家族,離了婚的父親脾氣很壞,常常在喝醉了酒後用腰帶打他,記得高二一次聚會時,他們坐在一起說了許多,了然看見他手臂上的紫色傷痕,和眼中的淚光。
每個人背後都有一個故事,當時太年輕了,听過感動過後便很快忘了,偶爾想起來已是物是人非,再提起早已沒有當時的感覺。
「同學們!時間張牙五爪轉瞬即過,我們已跨入高中的門檻。」劉洋張口便來,下面轟的笑成一片。
「我們不再青春萌動,我們不再迷茫尋找,我們的前途是一片光明,我們的未來就在三年後的高考,讓我們為了這個遠大而光輝的目標,共同努力,共同進步,並為付出我們血與汗。鼓掌!」說完他自己帶著頭開始開始鼓掌,看著他一本正經的面孔,大家笑的前仰後合,男生們一片尖叫起哄。
「三年的浴火奮戰,將鍛煉我們如火的青春,這三年雖是人生短短一瞬,但卻是我們未來最大的門檻,如何取得一張讓自己滿意的入場卷,請大家將自己的所有才華展示出來,為更美好的未來做好準備。」劉洋清了清喉嚨,笑眯眯的拿出一疊表格說︰「為了我們的發展,為了我們的似錦前途,請大家認真填寫下表,並將它莊嚴的交上來,黨和人民期待您的到來。」